何锦娘阴沉着一张有些褪去娇嫩容颜的脸蛋,年纪毕竟也来到?三字初头,五年前?的皮肤底子,好歹还能摸得出?水嫩滑润,再不足不出?户,如今却还是?愈来愈像村里的粗糙婆娘。
娇花失水,半辈子都磋跎在这样粗俗不堪的乡野之?地,没有精致奢华的日子支撑,何锦娘放不平衡的心态,又是?日日夜夜地折腾自己?。
她本来还算秀美出?色的容貌,终究还是?有黯然失色的一天。
曾经膏粱锦绣的生活,彷佛都只是?过眼烟云。
搬出?老宅的日子,三房的日子远比想象中地鸡飞狗跳。
何锦娘万万没想到?自己?嫁得男人,竟然会是?如此地不顶事。本来以为脱离粗鄙不堪的兄弟妯娌,她的呼吸都能够顺畅一些,却没想到?天刚初亮时,就得操烦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生活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最会消磨夫妻之?间的感情?。何锦娘又是?万事不想沾上阳春水的女人,完全忘了?她嫁得人家,就只是?小有家底的平民百姓。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想都不用想。
当?家的日子,自然是?落差极大。
何锦娘愈是?嫌弃,刘荣这做丈夫的,也就愈是?沉默,甚至比起住在老宅的时候,都还要寡言少语。好歹,在老宅住着,刘荣再不会说话,每次做事都还有兄弟能够陪聊。不像分家后,每次回到?屋子里头,刘荣面对地永远都是?妻子冷冰冰的面孔,偶尔就算愿意张口说话,妻子出?口地也永远是?刺骨伤人地嫌弃,这让努力撑起一家子生活的刘荣,亦是?满心地失望。
分家不到?几年的时间,本来就只有一头热的夫妻感情?,也逐渐走到?了?相?敬如冰。
倘若不是?五弟忽然中举,何锦娘想以孩子作为借口,刘荣如今过得日子,依旧是?没有半点的热呼气。好歹一个孩子的出?现,刘荣也能暂时忽视妻子的冷漠,只要一见到?孩子的笑脸,就是?养家活口都是?不嫌累的。
刘荣的独子,长得其实并不输四房的三兄弟,玉雪可爱的模样,真的能够融化大部?分人的心。倘若,何锦娘没有急于求成的功利心,刘家二老还真舍不得拒绝如此可爱的孙子。
小名平安的孩子,还看?不太懂亲娘的脸色,依旧顶着一张无邪的笑脸,极为开心地凑到?何锦娘的脚边,软软一叫:“娘、娘……”
何锦娘才被瞧不上眼的妯娌数落一番,心情?正?是?恶劣,偏偏这不中用的孩子,还没有眼色地来烦她,这位想也不想地就挥出?手?掌,骂道:“没用的孩子,别来烦我!”
她愿意纡尊降贵地为泥腿子生儿子,还不是?想以此为借口,来得到?二老的喜欢,谁叫这一对糟老头和糟老太婆,偏偏有一个能耐的儿子。
何锦娘真的是?后悔死答应分家一事。
虽然,刚被朱梅春下了?面子,但打?从心底让何锦娘真正?痛恨的人物,还当?属大房的人。谁叫,分家是?大房的人先提的,后头李招娣又和何锦娘一样,都是?想利用孩子来换得公婆地重视。
大房的人,打?坏了?她一切的算盘。
新朝分家,村子、衙门都是?有登记的,可不能说分就分,说合就合,何锦娘会处心机虑,还不是?想借着讨好公婆,然后再让公婆为她开口求情?。
这五叔子有多孝顺,何锦娘再不掺合刘家一事,都是?瞧得极为清楚。
平安被亲娘推倒在地,疼痛让孩子是?忍不住地大哭出?声。何锦娘这当?娘的人,不只没有安慰,反倒是?厌恶地瞥了?一眼:“哭哭哭,连讨好人都不会,废物的模样,还当?真和你爹是?一个模子,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儿子。”
正?巧要走进屋子的刘荣,脚下是?忽然一顿,然而孩子的哭声,还是?让他重新迈出?了?脚,走进屋子哄道:“平安,乖,不要哭……”
刘荣进到?屋子里头,可以说是?猝不及防。
然而,何锦娘已经知道自己?嫁得男人有多没用,她不只没有心虚,反而像是?有恃无恐一样,语气冷冷地吩咐:“要哄孩子,就抱出?去哄,这哭得我的头都要疼起来。”
出?乎意料的,刘荣还当?真是?不发一语,话都不多说上一句,就把地上的孩子抱起出?去。
这副窝囊的德性,何锦娘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她的嘴角扬起地尽是?轻蔑且不屑的弧度。
↑
三房夫妻的冷漠,与?四房夫妻的温情?脉脉,显然成了?一个极大的对比。
刘醒正?拿着一块棉巾,细心地帮着媳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道:“好在现在的天气够热,这傍晚洗头,妳也不怕头上着凉?”
“着凉什么?”陆秋没好气道:“我们两个又不是?普通人,而且你都拿柴把炕烧热了?,也不想一想现在的天气多热,你让我等一下怎么睡得着?”
为了?不得到?亲爹的白眼,几个儿子都挺有自觉地去睡以前?大房的屋子,刘醒既是?满意又是?得意。
这些儿子教得多好,多识趣啊!
“没事,真的太热的话,我再去把火熄灭也行。”由于没有外?人,夫妻讲话都是?没有顾忌,刘醒同样也是?有什么问什么:“刚才,妳一直在想什么?”
刘醒擦头的手?法极为不错,陆秋都感到?放松不少,留着这一头的长发,好看?是?好看?,但洗头和梳发,都是?极为麻烦。
不同于陆秋嫌烦,刘醒倒是?挺喜欢媳妇这一头乌黑的长发,比起本人来说,他可以说是?更加地上心。
甚至,刘醒还能帮着陆秋,梳出?不同的发髻,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陆秋沉吟须臾,终于才回道:“我只是?在想你说得对,这同龄姑娘的亲事,确实是?一种竞争没错。”
刘醒的手?上跟着一停:“……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陆秋的眸色犹如一湾平静的湖面:“这不是?今天和二嫂聊天聊到?的吗?四丫告诉二嫂,说大丫会嫁进贺家,其中就有三丫的手?笔,我想……这应该是?五丫偷偷地告诉四丫的。刘三丫是?什么样的人,旁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我们两个却是?早就知道。没想到?,我都快要忘掉的人物,这一出?手?竟然会是?朝自己?的亲姐姐下手?,甚至还是?为了?李家一门的亲事。”
下午,朱梅春在说这消息时,除了?有不能理解的表情?,还充满着对这侄女地忌惮与?害怕。陆秋没有多说什么解释,谁叫刘三丫重生一事,唯有她和刘醒才知道,其它人可不晓得这侄女的神奇底细。
几房就算是?各有龌龊,刘大丫这温柔端方?的大姑娘,每一个长辈不只是?挑不出?刺来,甚至还都带有好感。这大姑娘上到?父母,下到?底下的妹妹,真的能称上尽心尽力,刘三丫连这样的人都能背叛,这便宜侄女当?真是?无药可救。
这位重生的倚仗……就是?为了?抢亲姐姐的亲事?
陆秋又不是?笨人,稍稍理清思路,细细推敲,大概的事情?也能抓了?出?来。
倘若,刘三丫没有陷害她亲姐嫁进贺家,只是?单纯地破坏李家的亲事,陆秋恐怕还会赞赏一句。
但刘三丫为了?把后路堵住,陷害起亲姐姐倒是?毫不手?软,陆秋可就要好好地瞧一瞧这位的好下场。
刘醒极懂妻子的心,附和说道:“李家可不是?什么好亲事,她肯定会后悔的。”
陆秋深以为然:“尤其,我还记得你说,李家有人是?沾赌了??”
这样吃女人血馒头的人家,陆秋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刘三丫……为何死活都想要嫁进李家?
难不成,李家人的赌术很好,由此发上了?大财?
“是?啊,沾上容易,要戒可难。”刘醒重新擦起头发,看?出?她的狐疑,了?解到?她的想法,他否认说道:“赌钱李老二,可没有惊人的赌术,就是?赌运也是?极差,他是?不可能靠赌钱翻身的。”
“那就奇怪了?,我可不信,刘三丫会想嫁进这种一无是?处的人家。”因为这一嫁,可不就是?自动地往火炕里跳吗?
刘三丫满眼的精明,陆秋想要忽视都难。
她几乎出?现和刘五丫一样的想法,最像李招娣的人,恐怕要属这一个三侄女。
“放心。”刘醒像是?随口一说,彷佛这不是?什么大事,道:“如果妳真不想让李家有翻身的一天,我可以直接出?手?没关系。”
“……还不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这个必要。”陆秋摇了?摇头:“况且,我觉得这一家子的品性都有问题,翻身了?又如何?在我看?来,刘三丫的算盘是?打?错的,这李家可不是?能够共富贵的人家。”
刘醒知道媳妇自有分寸的,所?以也不太操心道:“既然妳都想清楚,我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
“不过,我们不关心,不代表别人不关心,明天你还是?把这事情?,偷偷地透露给公婆知道一下。”陆秋觉得这事情?还是?别隐瞒,不然关心则乱,还是?别让老人家继续上火,反正?管也管不动,不是?吗?
刘醒却是?有不同看?法,道:“别担心,经此一事,我这便宜亲爹,是?真的把大房给放下不管,刚才苏醒过来时,半句都不提大房一事,可见是?心冷了?。”
陆秋不禁为两个老人感到?可怜,这一对公婆,和娘家父母一样,对她和刘醒都是?没得说的。刘三婆子是?嘴硬,但这几年对她其实真不算差,想到?两个老人都是?快要六十的年纪,同情?心又是?再加重几分。
思忖许久,陆秋:“……你觉得公婆和我们一起住如何?”
刘醒把视线往下一睨,对上妻子回头的视线:“妳受的了??”
不是?说婆媳难处吗?
陆秋实话实说:“前?几年肯定是?受不了?的,但你没发现吗?你的这一对爹娘,这几年其实改变很多,尤其是?婆母的性子,变得可是?最多的。再说了?,生孩子的经验,我这算是?头一遭,有时候记忆和操作,可是?差距极大,身边有一个熟手?在,估计我也能安心不少。”
此言一出?,刘醒的眼神都变了?,深深地觉得这话极有道理。
甚至,婆媳关系,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真有问题的话,他再下一个催眠就行了?,绝对不用担心对媳妇不好。
这世上,唯有陆秋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刘醒不是?不重视两个老人,但地位是?有先后顺序的。毕竟,两世为人,愿意陪他出?生入死的人,也唯有陆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