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地赶路,同行的镖局总算是回?到?镇上。
刘醒雇了一辆马车,把满载着?其它县城买来布料、特产、首饰、以及零零碎碎的杂货,全部都塞了进去。
刘醒用一大块用料极差的麻布,盖上了马车上头?。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被稳稳地盖在底下,谁想要看到?里头?的东西?,除非是有?人特意过来翻开麻布。
把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后,几条绳索更是把箱子固定?地死紧!
回?村的路上,可不像官道平缓,颠簸的山路能让没绑住的箱子,全都能从?马车上头?抛了下来。
刘醒是不会随意地让人近身,但若是本来就打?算一起同行的人,就没了这样的顾虑。
刘醒最初能与镇上镖局搭上关系,作为同村人的张坤算的上是牵线人。
张坤在村里的名声也不算小?,他粗犷的体型,及一张略显凶悍的面孔,哪怕为人不错,村里的名声一直都是半好半坏。
或许,是这样走南闯北的人物,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够应付,望而生畏总会滋生一些?奇特流言。
张坤也不是很在意。
长年在外,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不少,村子里的人都只会拘泥于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些?人的想法,多少知道一二?。
他还不屑拘泥于这样的小?事。
镖局的营生,最初是为了家?计,这是卖命的活计,来钱来的极快,但大多数的人都干不过来。就像这次撞上了流寇,镖局里的兄弟,差一点就是全军复没。然而,风险确实伴随着?机运而来,因为保护好临时顺路的贵人,除了本来该得的银子,每一个人又多得到?十多两的银子,算是翻了一倍。
一年到?头?,许多的人家?,还不一定?赚得到?五两银子,十多两银子是真不算少。
他们来回?一趟,可都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在镖局做久了,张坤累是累了一点,但打?从?骨子里就喜欢走走看看。也或许,他本身就不算是一个安份人。张坤的眼界一开,与村里人交流,总是似有?似无地少了些?什么,直到?碰到?了刘醒,他才恍然大悟。
这眼界凑不上一起的人,别说交情了,能不能好好地说上话都称的上困难。
长年在刀口舔血的人物,性子总会抛下许多东西?,张坤不得不说是一个爽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镖头?说谢谢你的仗义出手,先前还以为你会是一个拖后腿的,没想到?反倒被你这个外来人给救了。多亏你出手在先,没有?你精准地出箭,镖局兄弟可还反应不过来,真让对方?抢占先机,恐怕我?们这次都没法全须全尾地回?来。”
张坤再道:“还有?,镖头?说下次你还想搭伙,他就不收你的银子,毕竟你一起上路,走镖的安全都得了保障,他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话又说回?来,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早一点讲?或许还不用给出这么多的银子。”
刘醒与张坤的交情不错,不需要客套,他白上一眼,道:“贵人身边还有?护卫随身,他们不也照样给上银子?人家?的身手也不算差,况且事情还没发生,我?说我?的身手好,不用把银子拿出来给人,你觉得镖头?那性子,真不会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镖头?的性子可火爆着?呢。
张坤回?味过来,尴笑一声:“这话倒是,这事是我?想差了。不过,说到?护卫……那叫赵子敬的,还真不是东西?,一瞧就是心眼坏的人物。高?门大户人家?,吃穿用度虽然让人欣羡,但里头?的龌龊还真是不少。本来一路上,就属他最会挑三捡四,还以为这人只是单纯的事精,倒没想到?还是一个阴的,他亲哥的护卫都故意使绊子,镖局里可有?好几个兄弟都看着?了。”
刘醒点头?,说了能令他感到?畅快的话:“所以我?提醒那位贵人,记得提防一下他庶弟。”
“庶弟?”张坤纳罕道:“这也就怪不得了。”
镖局的人,自知身份不搭,碰上这类阶层不同的人物,一般是不会上赶着?。
其实,赵子敬这样作态的人,也不是头?一个,但人是有?血有?肉,小?人物也生出不爽的情绪。
两人是边走边闲聊,不然这一大段的路,都当上锯嘴葫芦,岂不是好生无趣?
真是这样的人,刘醒也决计与张坤搭不上线,一提高?门大户,张坤又有?话能聊:“听说你弟终于上京了?前几年中举以后,本来还以为会一鼓作气地上京参加科举,却没想到?倒是先娶妻生子。”
刘醒不答反问:“你也不想一想我?小?弟已经多少岁数,先前的事又把两个老人吓过一回?,我?娘自然宁可他暂时放下科举,也得赶紧娶妻进门。换作是你,你娘不也让你先娶妻生子?”
甭管是刨土人家?,又或者是高?门大户,子嗣传承肯定?是排在首位。
张坤深以为然,再道:“不过,你弟还是有?福气的,这都能娶到?知县的姑娘,县太爷虽然已经去到?其它的地方?上任,但人家?毕竟是升官的,听说京里还有?一点关系。有?这么一个岳父,能够在前头?拉拔拉拔,你弟早晚能够官袍加身,光耀门楣一事,肯定?也不会来的太晚。就是可惜……你们兄弟早已分家?,你弟又是娶妻生子的,往后再有?诸多的好处,恐怕也是沾不得的。”
刘醒不以为然道:“怎么就沾不得?光是村里竖上的石碑,就是莫大的好处!这新一任的知县,甭管还看不出是不是好的,咱们村子就先有?了一道护身符,我?也算是深受其益的人,不是吗?”
“你倒是有?志气的!”张坤的目光是满心钦佩:“不过,以你的能耐,也难怪你极有?自信能说上这话。不说你弟,你两个儿子也是会读书的,一点都没有?比较差。”
叹上一口气,他再道:“我?儿子从?书院回?来以后,可是一直在我?耳旁夸了又夸。听书院先生说,今年就打?算放你大儿子去参加童生试,你二?儿子要不是年龄太小?,怕会木秀于林,恐怕也会是其中一员。反倒是我?的蠢儿子,比你的两个儿子都还早入学,这学得却是不怎么扎实,白瞎老子拼死拼活地为他赚上读书的银子。这靠兄弟,的确不如靠儿子!”
张坤的儿子也是送到?镇上去进学的,或许都是在同一个书院,刘醒的两个儿子又都是会交际的,小?辈的交情听说还算不错。
反正,张坤的儿子,对刘家?兄弟真的是打?从?心底地推崇。
刘醒早就学会这里的规矩,嘴上仍是客套:“那是你太看得起我?家?的两个臭小?子。”
“我?才想说是你客气了,你两个儿子真的是好样的!”张坤先是不以为意,后头?则是竖上大拇指,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又是再道:“不过,你还是注意一点,你儿子能耐是你家?的好事,可别随便让人利用了。”
刘醒深知他想说的事,但也没有?打?算阻止,反倒任由他道:“李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山水之隔的亲戚关系,竟然还想要借用你弟的名头?做坏事!亏你先前还教训过这一家?子,却没想到?这些?人竟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你弟好歹是县太爷的女婿,活该李家?人被人从?上到?下,抓去衙门里头?挨板子!”
“这一下子,不只是十里八村,就是县城镇上,谁都知道李家?的大名。倘若不是名声有?碍,县太爷还真应该把这一家?子流放出去……虽然可惜,不过能让大伙全都知道,你弟与这姓李的是结仇人家?,这样也是有?不小?的好处,至少谁也不会再傻得给他们利用成功。”
张坤说得这些?事情,刘醒一清二?楚,不过这次可不关他的事,而是蕴酿许久的刘华,一手算计而成的。
瞧一瞧,能够把本来满心仁善的人物,刺激到?成了一个擅于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这可真是一项好本事!
整个村子、镇上、县城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全是一人手笔下地操作,包括深深觉得自家?女婿受到?委屈的县太爷。
之所以,张坤同样能够义愤填膺,感同深受的模样,不是因为与刘醒的交情,而是他的妻子张许氏,就是与李家?人有?过仇怨的。
张许氏的母亲,是李母的姐姐,张许氏算的上是李招娣的表妹。张许氏的生母,听说早年极为照顾李母这妹妹,然而李母这人上门,从?来都是只有?坏事没有?好事。李母一人,不只是弄得许家?乌烟瘴气,还让许母操劳病死。张许氏怎么能不恨死李家?的人?张坤对温柔和善的岳母印象极好,加上夫妻感情同样不错,自然是同样厌恶李家?的人。
这一家?子结仇的能耐,刘醒都快要不得不感叹一下,竟然会有?人能够比他厉害!
他果然是变了不少,变得宽厚又善良。
刘醒不要脸地自我?膨胀起来。
“不过……”
张坤显然话未讲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刘醒就快要到?家?,倒也不介意地配合问道:“不过什么?”
张坤轻咳两声:“你也知道我?媳妇多恨李家?人,有?关李家?的消息,她从?来都是不会放过的。她和我?说,李家?不晓得是老二?,还是老三貌似沾上了赌,你应该知道这一家?子,总能干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我?这不是怕事实正如我?媳妇讲得,倘若真是沾上了赌瘾,这家?败的速度,恐怕是会让人狗急跳墙的。”
刘醒明白他的暗示,他也没有?反驳道:“放心,我?肯定?随时注意这一家?子的,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缠上来的。”
事实上,刘醒真不觉得他们胆敢贴过来,这几年几乎一瞄到?他的影子,这躲闪的速度,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显然,小?人有?小?人的生存之道,真正不能惹的人物,他们也不一定?是丝毫不用顾忌的。
反倒是……刘富一家?子,未来肯定?又有?热闹可看了!
刘醒挺没良心地幸灾乐祸起来。
不知不觉中,两位竟然就聊到?了村子门口,双边都是见色忘义……不!应该是爱妻如命,在随便闲扯两句,二?人都是极快分开,直接就各自往各自的家?里迈去。
不同于张坤随手一拿的包袱,刘醒带回?家?的东西?真不少,虽然是用马车装载,但光是一匹好马也能引起他人的侧目。
然而,临近下午的黄昏,刘醒回?家?的路上,村子里的大伙,依旧是自顾自地做起事来,没有?任何人有?兴趣地投注下一个眼神。
望着?熟悉的家?门上空,飘散出的袅袅白烟,不晓得是不是白烟的热气随风熏染,刘醒的黑眸是荡出一片的柔色。
他长脚一跨,大声喊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