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一直算的上是大节庆。
包粽子的粽叶,是两个儿子去竹林边摘的。
几摞子的长形叶子,一被摘回家里,刘昱阳兄弟倒是挺有自觉地去水井旁边,直接就捞水清洗干净。
一点都不想要再让亲娘过手。
刘昱洵也被放假了。
村里?好多人家都开始忙活,上学的孩子,谁不喜欢过节庆?
一个个都像是屁股长虫似的,一见到这情形,教书的族叔也干脆就把假给放了,反正这一群小崽子也都读不进?去,那就别浪费他的时间。
小崽子喜欢端午节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在这个节庆里?,平时就是再抠嗖的人家,都得吃上几粒的粽子。村里?的小孩,除了玩之外,最快乐的事情,无非是能吃上平日吃不到的好东西。吃粽子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别说是小孩了,大人嘴馋的时候,不也在望眼欲穿地等日子?
刘昱洵有记忆以来,家里的伙食就不差。
这?个小儿子,可比上头的两个哥哥还幸福,一点都没有吃糠咽菜的记忆。
曾经还住在老宅的时候,可不是天天都有油水能吃的,鸡蛋也是隔三差五才能吃到的。
古代养鸡禽是很容易生瘟病死的,甚至再多说一句实在话,那就是养任何的牲畜,养死的概率都比养活的概率高。陆秋不怕这?问题,自然是有底气在身,同时也大约明白原因为何,古代的乡土人家,对于这?一些牲畜的卫生,可没有一个好的概念。
好多人家养鸡禽的环境,总是布满着肮脏恶臭,这?人住久了都会生病,这?一些鸡禽能有例外?猪牛羊,就更别提了,吃多味大,这?人若是不勤劳,病死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尤其,这?一养下去,又不是像鸡禽一样,几个月就能出笼宰杀,兢兢业业一整年,这?一得猪瘟病死,付出的心血就先别提,光是买猪崽的银子,都能让人捶胸顿足。
夫妻俩的魄力,真?不是什么人都敢有。
不过,多亏有一堵墙围着,村里?人只知道一家子养了不少鸡禽,具体数目却无人知道。有时候没有直观一见,就不太会引起旁人的贪念。
刘昱洵打小就不缺肉蛋,亲娘又有一手的好厨艺,小儿子的婴儿肥是极为明显的,肉嘟嘟的胖模样,陆秋有时候都想掐上一把。
倘若,不是这孩子也加入亲哥们的行列,这?脸上的肉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小儿子的性格,不像爹也不像娘,倒是有几分他外公那一边的影子,是一个特别正直的孩子。大儿子是三观正没错,但为人处事可不会一板一眼的。这?小儿子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偏偏人家脑子可不是憨,而?是有一套条理清晰的规则。
此时,刘昱洵就顶着婴儿肥的胖脸,一本正经地训起话来:“娘,我记得妳曾经和我说,如果人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快活,那天下不就要大乱?妳还说过人要将心比心,妳现在怀了孩子,弟弟妹妹都还在肚子里?头,妳就算还顾虑不到他们,可是我们的心情……”
噼哩叭啦的小话唠,把亲娘的脸色念叨到都要变青了。
陆秋:“……”这?小儿子到底是怎么教成?这?副德性的?
当初,她怕小儿子不太会说话,拼命想方设法地让他多多开口,哪里能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陆秋的眼角余光,清晰可见正在偷笑的两个大儿子,心里?暗暗记上一笔。
两个儿子好样的,竟然胆敢坑亲娘!
这?小儿子肯定是被上头的两个哥哥给煳弄的。
讲起条条道理,小儿子可不输大人的嘴。
陆秋的脑门是疼得一抽一抽的,几乎是立马同情还不见影子的小儿媳妇。
唯一庆幸外头正好响起敲门声,耳边的魔音这才总算愿意停止,小短腿已经蹬蹬蹬地跑去开门,动作上头是特别地自动自发。
撇除话唠的缺点,小儿子其实还是极其懂事。
陆秋松上了一口气,她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来人:“娘,我可等妳和二嫂好久,妳们可算是人来了!”
刘三婆子瞄了瞄儿媳妇的肚子,一张老?脸也不好严肃板着,就怕吓着肚子里?的乖孙。所?有的儿媳妇中,老?太太现在最满意的就是老四媳妇,不只是孝顺,还是最有福气。小儿媳妇其实也不算太差,就是好像被教傻了,规矩是忒多,处着处着都觉得有满心地别扭。
老?儿子上京,刘三婆子既是担心没错,但同时也是悄悄地松上一口气。
一瞥见陆秋的肚子,刘三婆子的忧愁都能少上一大半,语气还听得出开心:“妳的肚子可有不舒服的?”
陆秋偷偷瞪了大儿子一眼,旋即才笑着回道:“娘,我前?头都生了这?么多的孩子,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多好,连孕吐都是极少,味口更是好的很。”
闻言,老?太太不只是乐了,还能重提旧事地打趣道:“这?倒是,不过以前妳是没病想装病,可惜总被我的火眼金睛给戳破。”
陆秋也有记忆,本来就是关照老太太的心情,她倒也不介意揭丑道:“可不是,那时候的娘是真厉害,一举一动,几乎都被妳老人家瞧得明明白白,亏我们这一些泼皮猴子总是自以为聪明,孰不知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妳老人家的手掌心中。”
几个儿媳妇,也就老四媳妇最会说话凑趣,老?太太许久没听见好话,心情都被哄得愉悦不已。
不过,刘三婆子也不忘正事,特别有自信道:“既然妳都有孕,事情还是别想抢着做。还有,听说石妹子也来了?这?可不能让人等太久,别看我岁数大了,现在还是老当益壮一个,包粽子的小事,还是让我来吧。乖孙,带奶去找你们石婆婆一起包粽子!”
亲奶一吩咐,刘昱阳立刻是照办,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的,刘三婆子见亲孙子没白疼,马上是一脸乐呵地走进?灶房那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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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母已经进?去了,陆秋见到二房只有朱梅春和刘昱丰,目光讶然道:“你们也太客气了,不是说可以多来几个人吗?”
没错,陆秋嫌无聊,连二嫂子朱梅春都邀来一起包粽子了。有时候,朱梅春的嘴碎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不用特意出外打探消息,都能够得到村子里?的大半八卦。在乡下的日子久了,陆秋从原先的没兴趣,到后来倒是听出不少趣味来。
自从两房都搬出老宅,或许是彼此小辈最有交集,二房和四房的感情反倒是变得最好。至于,其它的两房,陆秋真?的是一点想走动的意思都没有,对方显然也是如此。
几年下来,双方说话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二房和其它两房的关系,同样也称不上有多好。
一来,朱梅春怕被脑子不清的给缠上,躲大房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上赶着自找麻烦;三房是谁都瞧不上,这?又没啥好处可拿,朱梅春也就不是喜欢贴冷脸的。
早年,针锋对麦芒的较劲心态,随着双方不住在一处,朱梅春倒是渐渐没了。尤其,陆秋看在与儿子一起长大的昱丰份上,偶尔都会让他带一些好吃的回家。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朱梅春再见到陆秋这?妯娌,大多都是堆笑居多,再也不是曾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后来,刘醒这?四叔子,能耐人的名声愈发响亮,朱梅春对待陆秋的态度,就再也没有勉为其难过。除了刘华不算,四房早就是最出息的,底下拥有的田地,都不再只有刘老?三当初给的。二房和三房,这?几年也就多争上不到五亩的地,当然若是和大房这种败家子比较,朱梅春还是挺自豪的。
只是,这?股自豪,在每次来到四房的屋子,朱梅春就被打击到不剩下多少。
二嫂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之情。
陆秋的热情态度,只能说错有错着,一下子就挽回二嫂子的不少自信,腰背都挺直了不少。
两房哪怕已经差距不小,但人家这?是还看的起她!
朱梅春难免愈瞧陆秋就愈是顺眼,以前咋没看出四妯娌原来是节操品性这么好的人?
朱梅春同样回以热情,半点也不客套道:“真?不是客气,是孩子还小,两个闺女刚好一人顾一个,省得吵架说不公平。昨天听昱丰这?孩子说的,说妳找人一起包粽子,那孩子操心妳怀孕,都比操心我怀孕来的要?多,我被那孩子烦的,这?不得把事情放下,赶紧过来陪妳一起!”
刘昱丰被说的,窘了一脸,或许是常被这儿子坑的,朱梅春也来一个借机报仇。
话又说回来,在老宅的时候,朱梅春还嫌弃大儿子整天都想往四房跑,现在却觉得这?儿子是傻人有傻福,四房现在多有出息啊,旁人都是巴结不到。
小叔子也是出息的,但这?人离得远,族里又盯得紧,除了名声好听一些,再大的好处都沾不上,这?不是白搭吗?
尤其,四妯娌当真?是大度的,每年的布料不说,偶尔为了她儿子,还送鱼送肉的,一副怕缺了她儿子的吃穿。甚至,读书的纸墨,每年都以过节的名义送上不少。二房现在的宣纸,就算是小儿子想要读书,都是不成?问题的。
朱梅春再缺心眼,都算是看明白,四房一家子,还真?把她大儿子当成?自己人。
刘贵这当爹的,一瞧有人这么疼自家儿子,都还特意过来警告她,叫她不要?故意找事来得罪人。
朱梅春又不是蠢的,当下都想和自家男人干上一架,她又不是李招娣那样黑心烂肠的亲娘!
提到李招娣,朱梅春就有满肚子憋不住的坏话可讲,正好婆母也不在眼前,她也就不用顾虑骂道:“妳说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闺女要?是有刘大丫一半的孝顺懂事,我就是做梦都会笑出声的。这?样孝顺的闺女都看不到,这?女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敢情多年来的贴心贴肺,全都是贴到狗肚子上头不成??为了得到多一点的银子,竟然就这?么地把大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而?且,还瞒着咱们这?一边的所?有人,这?到底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
“咱们的小叔还是举人,今年更是上京赶考,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都能摇身一变,成?了当官的人物。她一声不响地干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埋汰谁?最初要?求分家的,是他们两房,现在成了两家人,一看这?是沾不上光,所?以反倒脸大地怪起别人?我就算再贪小便宜,也不敢这么厚颜无耻,况且当初还有李家的忘恩负义在先,我们可都还记在心里?没忘。”
李招娣把大闺女留到十八岁,本来还以为是舍不得人,毕竟打从及笄过后,陆陆续续就有不少的媒婆上门,哪里知道人家是待价而沽,见不到一个价钱好的,自然是舍不得把闺女轻易许人。
朱梅春是自家的大闺女太挑剔,不然早就把人给送出门去。
先前?总喊着恨嫁,没想到媒婆真?的一上门,反倒是挑三捡四,挑得她和当家的脸皮子都感到害臊。
朱梅春也重?男轻女,但闺女的亲事,她真没打算利用,顶多嫁妆没有太多,但这?聘金却是打算让闺女全部带走。
李招娣的为人,朱梅春其实多少知道一二,却没想到这女人的心,其实比想象中地更狠。
刘大丫作为长孙女,有二老?地护着,本来是不用这么辛苦的。
但这?姑娘打小是真的孝顺。
不到五岁的年纪,就怕李招娣辛苦,顾前顾后地做了不少事。长大以后,大房的大半家务活计,也都是这勤快的大姑娘一手包办。
朱梅春虽然只会护着自己闺女,但对于刘大丫的孝顺,可不是没有半点动容。
陆秋微微一叹:“可不是,先前?我和当家的,还特意找上大丫嫁得那户人家,这?孩子却只说了:『这生恩养恩,她是该还的。』一句父母的坏话,都没有说出口,还叫我们把这?事情放下别管。这?孩子是真正的好姑娘,她为大房的付出……难不成?就没人看在眼里吗?”
然而,陆秋不晓得的是,刘大丫的付出不是没人看见,只是唯一看见的人,人微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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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五丫眸色沉沉地盯着沉睡中的刘三丫,她的双手正缓缓对着对方的脖子前?去,绷紧的手臂显然像是在克制什么。
就在她的双手即将掐上人时,一道响亮地哭喊声,好死不死地让沉睡中的人清醒过来!刘三丫才一睁眼,就惊见妹妹狰狞的面孔,以及愤恨的目光,她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失声叫道:“妳、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