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四日,星期六,天气晴。
京市机场,迟晚晚、江逾白和孟子玉听着广播播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在大厅里看到了赵书言的身影。
十三年过去,少年早已变了模样。然而,汹涌的人潮里,孟子玉第一个认出了他。
她朝他招手,高声喊他的名字:“赵书言!这里!”
人群里的少年停了一下,循着声音寻了一会儿,不多时,他的脸上浮现明媚的笑容,一如当年。
赵书言推着行李箱朝着他们一行人走来,他先是差异地问:“孟子玉,你怎么认出我的?”
孟子玉笑了一下,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孟子玉而不是迟晚晚?”
赵书言:“我看电视啊,就国民美少女那个比赛,我还给你投票了呢。”
孟子玉笑得更开心了。她靠在迟晚晚肩膀上,挽着她的胳膊,甚至还有点娇羞。
许久未见,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赵书言表现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很快破除了那层薄薄的隔阂。聊着聊着,又热络起来。
其实,老朋友就是这样,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只要一见面,还是能熟悉起来。
“赵书言,这么多年没你的消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计程车后座,迟晚晚问前座的他。
赵书言扭过头,说:“我来上学。”
“罗刹岛也有学校吗?”
“没有,我是在岸上的市里上的学,念的是那种封闭式的寄宿学校。”
“你和你爸在岛上这么多年,都去干嘛了呀?”
“开荒。”
如今那三个字已经不是禁忌了,大家也能自由地谈论。
“既然是开荒,当年为什么搞得那么神秘啊?”
说到这个问题,赵书言顿了一下,“情况有些复杂,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很多东西也方便透露。但有一点,人类对未知事物的认识是不断完善和进步的。”
“这倒是。”
“那你为什么挑今天回来?”
这句话是孟子玉问的。
赵书言的目光在迟晚晚身上定了几秒又移开。
他微微一笑,转身坐正了,没说话。
像是害羞了,又像是因为答案太过于明显。
迟晚晚表现得要更坦荡,她直接发出邀请:“赵书言,我们今晚会在我家办一个生日party,庆祝我十八岁生日,你要来吗?”
赵书言看着前方,轻声道:“好。”
十多年的时间,这个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楼林立,传统的建筑少了,路上私家车多了,人们的穿着更加时尚了。
街道两旁都种满了树,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地上会有一圈圈的斑斑点点。
这些景致,皆与罗刹岛不一样。
许多街道都没了印象,只是计程车驶过某个转角时,他看到了一间熟悉的咖啡店。
咖啡店的二楼,有一间房的玻璃窗上,还贴着跟当年一样的红色贴纸。
“这里还是这样啊。”他的眼睛亮了亮,用唇语轻轻说着,没有发出声音。
以前的幸福大院如今成了炙手可热的景区,进去观看要排队还得花钱买票。
他们在外边远远地望了一眼,便让师傅驶离了这个地方。
晚上七点半,吃过晚饭之后,迟爸爸和迟妈妈在客厅里看肥皂剧。
尤里和江逾白在二楼检查客房的布置,迟晚晚在一楼迎接小伙伴。
许久未见,赵书言跟迟爸爸迟妈妈叙了会旧,其他人直接上楼。
别墅里的隔音很好,他们关上门闹,只要不是太过分,底下都听不到。
客房的门关上,几个人围坐在一个长长的矮几前,各自拿出了礼物。
迟晚晚一一谢过,又一一拆开来看。
孟子玉送了一盒手工巧克力,唐晓萱送了自己捏的小陶人,苏野送了一个水晶音乐盒,赵书言送了一个手工花艺日记本,就连平时看起来贼不靠谱的尤里,也准备了一支精致的羽毛笔。
江逾白彻底傻眼。他看了一眼尤里,很想知道这家伙啥时候偷偷准备的礼物,也不跟他讲一声。尤里无辜地传音给他:“你又不问我。”
过去的十几年里,迟晚晚过生日,或者是江逾白过生日,他俩互赠对方一句“生日快乐”就结束了,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唯独有一次例外,那是江逾白初来人间的那日,迟晚晚送了他一只粉红猪存钱罐。
“欸,江逾白,你的礼物呢?”孟子玉一脸期待,“是不是有什么重磅惊喜,所以特意压轴啊?”
江逾白略微有些窘迫,但他不希望别人看出来,于是平静地看向迟晚晚,说:“晚晚,祝你生日快乐。”
迟晚晚做了个“OK”的手势,笑着回答:“收到了哦,谢谢。”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他们以为,凭迟晚晚跟江逾白的交情,江逾白肯定会准备一份超级特别的十八岁生日礼。结果只有一句“祝你生日快乐”,未免有些太轻。
送礼物环节过去之后,一行人开始玩游戏。游戏很老套,百年不变的真心话大冒险。转盘转到谁,谁就选择一项任务完成,完不成的话就得喝酒。
“在座各位可都成年了啊,喝点酒没关系。我今天给大家准备的是3度的果啤,敞开肚皮喝也不会醉。”苏野拿出自己拎了一路的果啤,在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罐。“行了,咱们话不多说,开始玩游戏吧。”
因为迟晚晚是寿星,游戏从她开始。
她第一个转动转盘,转盘指向了唐晓萱。
迟晚晚:“晓萱,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唐晓萱爽快地答:“真心话。”
迟晚晚:“你目前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有三个人默契地唏嘘。
孟子玉:“晚晚,你这个问题也太温柔了吧,一点也不犀利,这样不刺激啊。”
苏野:“对啊,对啊,这个很好答啊,通常不都是问感情问题吗?”
尤里:“真心话原来是这么玩的吗?不愧是吃货迟晚晚啊。”
迟晚晚:“我是寿星我最大,听我的。晓萱,你别管他们,快回答吧。”
唐晓萱想了想,说:“你妈妈做的烧饼。”
迟晚晚一愣:“啊?”
唐晓萱心虚地看了眼江逾白,继续解释:“就是上初中的第一天,你送给我的那个烧饼。虽然掉在地上了,但是依然很好吃,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味道,还记得当时……”
还记得当时江逾白看她的眼神。后半句她说着说着还是决定不讲了。
“那算是我最自卑的一段时间吧,因为家里的原因,很长时间都只能买便利店的包子吃。我跟你说那是我妈妈做的包子,其实不是。”
“妈妈那时候生病,每天都无精打采,靠着输液生活,她根本就没有力气给我做饭。我也没有足够的钱能去食堂吃饭,我其实很害怕大家瞧不起我,所以你邀请我的时候,我特别犹豫。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的担心很多余,你好像根本就没有觉得吃包子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跟你在一起相处我特别自在。”
“后来,我回家告诉我妈妈,说我交了一个特别善良特别好的朋友,妈妈很高兴,她难得地为我做了一顿饭,虽然不怎么好吃啦……”
唐晓萱最后的那句吐槽是哭着说出来的。
迟晚晚默默递了张纸巾过去,温柔地抱了抱她。
“唐晓萱,你也是一个特别善良特别好的人呐。”
“晚晚,我很高兴,能在成长的路上遇见你。”
“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第一天,希望你往后的人生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始。”
“谢谢你。”迟晚晚红着眼睛,用只有她跟唐晓萱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谁也没想到,这个游戏一开盘就是催泪局。
唐晓萱转动转盘,转盘指向苏野。
苏野选择了大冒险,冒险的题目是:对着左边的人说三声“我爱你”。
苏野一看旁边,他的旁边坐着孟子玉,他正准备开口,孟子玉敲了下他的头,说:“拜托,我是你右边。”
“啊?那我的左边是……”苏野转过头去看,看到了一张冰山扑克脸。
唐晓萱:“开始吧,请你对着江逾白说三声我爱你。”
苏野撇撇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喝酒吧。”
尤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起哄:“欸,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快点冒险,不然真的没意思!”
他太想看江逾白吃瘪的样子了,他活这么大,被这小子坑过多少次,已经无法计算了。能坑这小子一次,他就高兴得要命。
之前大家都自我介绍过一遍,苏野知道尤里是江逾白的哥哥。
苏野嘟囔道:“江逾白,你这哥哥挺损啊。”
沉静许久的江逾白终于有了一点点表情:“你别管他。”
本来准备好了喝酒的苏野,听到迟晚晚说:“苏野,你试试看嘛。”
他瞬间心态有些崩,咬咬牙,看向江逾白,一副壮士赴死的悲壮模样,一字一顿:“我爱……”
刚说两个字,他像是失声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了。
孟子玉看他那可怜样,把酒往他面前一推,“你喝吧。”
苏野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再度开口:“靠,我刚刚那一秒聋了。”
其他人以为他在说笑,笑笑就过去了。
只有尤里知道,是江逾白动了手脚。
游戏继续,气氛开始变得轻松。
大家玩了几轮,渐入佳境。
转盘转到孟子玉的时候,赵书言问她:“你在机场的时候,为什么能认出我?”
孟子玉忽然娇羞了一下,“我喝酒。”
苏野看看他俩,“怎么回事,有情况啊。”
迟晚晚见怪不怪,“他俩小时候玩得可好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有啥情况都不奇怪。
赵书言大概猜到了什么,也兀自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浅,只是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没人发现。
他猜,她大概想说:“因为你是人群中最靓的仔。”
终于轮到尤里转转盘,他暗暗控制力道,让转盘指向了江逾白。
尤里:“小白,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逾白看了尤里一眼,给了他足够的暗示。
然而江逾白深知尤里知道他所有的底细,权衡利弊后,他做出了选择。
江逾白说:“大冒险。”
尤里把转盘递给迟晚晚,笑道:“大寿星,你来撕一张。”
迟晚晚随手撕了一张贴纸,贴纸下面被覆盖着的一行字是——
出去转一圈,向你在街角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告白。
尤里顿时觉得有些扫兴,“江逾白,你喝吧。这个点,这条街的街角除了汪汪大队,没人了。”
江逾白“嗯”了一声,默默拿起面前的果啤,轻轻抿了一口。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喝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没过多久,江逾白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他起身,对众人说:“我去个洗手间。”
江逾白走后,他们换了种游戏继续玩,迟晚晚被灌了不少酒,脑袋晕晕乎乎的。唐晓萱把窗户打开通风,吹了一会儿风,迟晚晚觉得好一点了。
“欸,晚晚,你要不要玩占卜?”
孟子玉说着,自顾自拿出了几张牌,“来,随便抽一张?”
“你想测什么?”
迟晚晚随手抽了一张,“说说运势。”
孟子玉翻过来一看,“守护神?”
“这张牌有些复杂。”她仔细想了想,看着牌面说,“你的身边围绕着很多爱你的人,你很幸运。但同时你也很不幸,因为在你的生活中总是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坎坷出现。有时候或许你并没有注意到,然而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在爱你的人当中,有一个守护神,他为你挡住灾祸与厄运,无时无刻不在保护你。他离你很近,也离你很远。有时候像是一阵风,有时候又像是迷雾。”
孟子玉喝了一口水,继续:“你好像对他有一点动心,又好像没有。你们之间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隔着一层层薄薄的窗户纸,如果你勇敢地捅破他,那么你们的未来,总体上是一片光明。”
说完,她歇了口气,缓了缓神,“太难了。”
苏野轻嗤一声,“晚晚不是说测运势吗?怎么扯到烂桃花上面了?”
赵书言看了他一眼,“别急得下结论,听小玉讲。”
唐晓萱:“对啊,就算测桃花也跟你没关系好么,苏野。”
孟子玉:“你的运势,跟你的守护神息息相关。”
迟晚晚盯着桌子上的那张牌,喃喃道:“守护神?”
她的身边,有守护神吗?
像风又像雾的,听起来不怎么像人啊。
孟子玉思忖片刻说:“迟晚晚,你不觉得,这个人很像是江逾白吗?”
迟晚晚赫然一怔,“证据呢?”
孟子玉分析道:“你最讨厌下雨天,而你跟江逾白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晴天。晴男的外号我可不是瞎给的。还有啊,在学校的时候,几乎你每次课间跑快要摔倒的时候,都是江逾白扶了你一把。你考试失利,他帮你补习,紧接着你一次比一次进步大。你跟江逾白一起回家,从来没有遇到过小混混勒索,而我一学期遇到过三次。最近的一次,你被金毛拦路吓得半死,是江逾白跑过去吓退了那条狗。”
“这么多证据,还不够充分吗?这么多年,围绕在你身边的男孩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
迟晚晚半信半疑:“有没有可能,我的守护神是女孩子呢?”
孟子玉:“……”
见气氛有些尴尬,赵书言主动说:“孟子玉,你帮我也测测吧。”
孟子玉递了牌过去,“你抽一张吧。”
尤里向外张望了一下,对他们说:“江逾白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去看看他。”
迟晚晚迷迷糊糊企图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尤里摆摆手:“不用了,你跟他们继续玩吧。”
尤里在二楼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江逾白的身影。
他上了三楼,最后在屋顶上找到了他。
“今晚月色真美。”
见尤里上来,江逾白忽然说了句。
尤里抬头看了看月亮,“比起月亮,其实我更喜欢星星。”
“是吗?”江逾白看向远方,目空一切,“月亮只有一个,而星星有许多颗。”
尤里怅惘道:“就像我和你。你是天地间骄傲的死神,我是你的陪衬。”
江逾白:“对于死神而言,你很重要。”
尤里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小屁孩。”
江逾白:“我可是你爷爷。”
尤里轻哼:“拉倒吧。”
说着说着差点忘了正事,尤里赶紧问他:“你怎么不回去玩游戏啦?”
江逾白挑眉:“没意思。人类的游戏好无聊。”
尤里撇撇嘴,“我觉得还行啊。你要是一直待在这儿,他们会起疑心的。”
江逾白捏了捏眉心,“你先去,我就来。”
夜深了,一伙人玩得差不多就撤了。
迟爸爸开车送唐晓萱和苏野。
孟子玉开车送赵书言。
家里就剩下江逾白、尤里和迟晚晚三个人。
尤里窝在三楼的房间里看书,他给自己的房间设了一个小结界,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江逾白下楼,来到二楼的房间发现迟晚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手边有一块没吃完的蛋糕,鼻子和嘴唇上还挂着奶油。
“晚晚,别在这儿睡,容易着凉。”
江逾白走近,轻轻推了迟晚晚一下。
迟晚晚轻轻哼了一声,慢慢悠悠睁开眼,坐了起来。
她的身体轻晃着,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江逾白半跪着扶住她,给她一个支撑点。
“晚晚,回房间里睡。”
迟晚晚迷迷糊糊的,她揉了揉太阳穴,稍微清醒了一些。
眼前的人影晃动,两个江逾白缓缓重叠成一个。
看到他回来了,迟晚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她笑得很开心,指着人说:“江逾白,是你呀。”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呢。”
江逾白扯了扯嘴角,无语道:“我这么大个人,不可能掉厕所里,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扫过一排空易拉罐,眼神清冽,“你就喝了几瓶度数不高的果啤,怎么还影响了智商?”
迟晚晚努了努嘴,眼角耷拉着,很快委屈上了:“你怎么又骂我笨呀?我哪里笨,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见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江逾白也不跟她计较,扶着她站起来,跟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晚晚不笨,晚晚最聪明,现在,聪明的晚晚可以自己走回房间睡觉吗?”
迟晚晚指着门口的方向,笑了笑,又拍了拍手,“当然会!”
江逾白扶她走到门口,看她脸上还残留着奶油渍,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打算先扶她去洗手间洗个脸。
走到一半,迟晚晚对他说:“不对啊,这不是去卧室的路,你带我去哪里呀?”
江逾白说:“带你去洗脸。”
“洗脸?”迟晚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很干净啊。”
江逾白拉着她来到洗手间,逼她照镜子:“你自己看,你的鼻子上,嘴巴上都是奶油,脏死了。”
迟晚晚舔了舔唇,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脏吗?不脏啊。”
她凑近,指给江逾白,“你看,很干净。”
江逾白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后退。
“打开水龙头,掬一捧水,洗一下脸。”
江逾白闭了闭眼,用哄骗小孩似的口吻说:“聪明的晚晚一定知道怎么做。”
“哦。”迟晚晚傻笑着,跌跌撞撞地走到盥洗池边,双手扶住池沿,“我当然会。”
她抬手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流出来。她弯腰,将脸往下埋,掬一捧清水洗了洗脸。
“干净了吧。”迟晚晚起身,得意地昂起脑袋。
江逾白敷衍地“嗯”了声,递了个毛巾给她,“擦擦脸。”
迟晚晚目光牢牢地锁在他身上,向前挪了一步,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天真无邪地笑着说:“聪明的晚晚不会,你来。”
江逾白:“……”
他低头,捏着毛巾一角细细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水渍。
姜黄的暖光落在她脸上,给她整个人镀了层光晕。
这还是江逾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少女的脸。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五官干净,长得端正,傻乎乎地笑着,娇俏可爱。
好像一夕之间,她就长大了。
好多记忆仿若昨日。
五岁初见时,她还是一个小娃娃。小娃娃成天抱着汤锅问他饿不饿,他说不饿,她又问他冷不冷,他说不冷,她就问他困不困,他说不困,她就给他唱摇篮曲。
他以前没少嫌弃她,觉得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跟屁虫,总喜欢粘着他。
后来小姑娘日渐长大,认识了好多好多人。他发现,她对每个人都很好。
那份美好,不单单是给他的。
“江逾白,你在想什么?”
迟晚晚拍了拍他的脸,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瞬间印在江逾白的脸上。
他瞥到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说:“不早了,你回房间去睡吧。”
迟晚晚点点头,模样甚是乖巧,“好呀好呀,你扶着我点,我走不稳。”
江逾白扶着她,出洗手间的时候顺手关了灯。
走廊的白炽灯亮着,灯光明亮,衬得少女的脸颊愈发地红。
“迟晚晚,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迟晚晚掰起手指数了数,随后抬手亮出五根手指。
“五、五瓶。”她拍拍胸脯,道,“我厉害吧。”
江逾白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违心道:“厉害。”
“以后不许再喝了。”
“哦。”迟晚晚应了声,自顾自说起来,“欸,江逾白,我跟你讲啊,孟子玉说你不是人。”
听到这话,江逾白的后背僵了僵。他心想不可能啊,孟子玉不可能发现他是死神,他掩饰得那么好,怎么可能暴露呢?绝不可能。
正当他在嗓子眼吊了一口气的时候,迟晚晚开口了:“她说,你是我的守护神。你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帮我遮风挡雨,就像……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骑士一样。”
江逾白松了一口气,头一遭被人这么夸,难免有些欣喜,“她还挺会说话。”
“那当然了。”迟晚晚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聪明的晚晚,朋友也都特别聪明。”
江逾白笑了笑,静静地看着撒酒疯的迟晚晚,忽然觉得这样的她还有点可爱。
两个人以龟速前进,一段不长的路走了好半天。
终于扶她走到她的卧室,江逾白准备离开时,被她扯住了衣袖。
“怎么了?”他问。
少女捏着拳头,缓缓松开,拍拍自己的脸颊,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她睁着眼睛看他,睫毛卷翘,每眨一次牵动一下他的呼吸。
“你有话对我说?”
“嗯。”迟晚晚重重地点点头,蓄了点气势,对他说,“江逾白,我今天十八岁了,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啦。以后,由我来守护你。我来当你的神,好不好?”
江逾白默默地看着迟晚晚,所有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迟晚晚居然会对他说这些话。
人类有句俗语叫“酒后吐真言”。
这是……她的真心话吗?
破天荒的头一遭,着实新鲜。
江逾白有些无所适从。
自己守护了十三年的小姑娘,突然说要守护他。
饶是再怎么硬的心,都要软了。
江逾白抱着胳膊,眼尾一勾,“你打算怎么守护我?”
迟晚晚好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困惑了片刻,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等你想到再说吧。”
江逾白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对着屋内说了声“晚安”。
这两个字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神奇的开关。
少女从床上站起来,迈开步子朝他跑来。
江逾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张开手臂打算接住她。
谁知道却被她一撞,直接抵到了墙上。
“晚晚,你……”
话音未落,一阵温热滑腻的触感从唇边擦过,带着少女的清香和一点点酒气,隐隐约约还有点奶油的甜味。
江逾白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十分震惊地看向迟晚晚。
她居然……
“晚安。”
说罢,少女踮起脚尖,又亲了他一下。
“祝我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迟晚晚:我不可能这么撩。
这一章直接写到了4月1日,我发誓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哈哈哈,是真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