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徐启,林玫玫才感叹缘分有多奇妙,之前她在泗水湖见过的口琴少年,竟然是徐忘的亲弟弟。
徐启小时候经历了那场大火,被浓烟和火场中的毒气呛到永远失去了发声的机会,他不会说话,长大后就愈发沉默,连简单的“啊”之类的声音也不愿意发出来。徐启很敏感,从不会亲近外人,所以看到他主动冲林玫玫笑了一下的时候,徐忘本人也很震惊。
“这小子,”徐忘摸了下徐启的后脑勺,“认自己人倒是挺勤快。”
徐启的皮肤非常非常白,白到带着几分病态,他不会说话,也不愿意去学校,所以徐忘请了老师来家里教他,常年不见日光的皮肤在灯下莹白透亮,有种病弱少年的感觉。
林玫玫很喜欢徐忘这个弟弟,见徐启被一道逻辑题困住,她便耐心坐在他旁边,一步一步指导。逻辑推理算是林玫玫最擅长的学科,复杂的内容被她讲的深入浅出,徐启原本迷迷糊糊的思绪,被她带着豁然开朗。
然后他就更喜欢她了。
林玫玫给徐启辅导功课的时候,徐忘在旁边处理工作,他偶尔抬起头来看看那两人,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等到那边停了,他才把徐启叫过来:“你觉得大嫂好不好?”
徐启张了张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努力冲他点点头。从小失去父母的徐启,对这个哥哥分外依赖,哥哥是他唯一的家人,大嫂是他未来的家人,他会永远都很喜欢很喜欢他们。
徐启用手比划着问他,秦桃姐姐怎么不来了?
徐忘顿了下,告诉徐启:“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有机会再见。”
然后这位病弱美少年就不开心了,徐启表达不开心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听不看也不给予回应,完全与外面的世界断开联系。
看到他这样,林玫玫自然担心,她想过去看看,被徐忘拦住:“先让他自己待会儿。”
秦桃的事情,徐忘没办法告诉徐启。徐启幼时被秦桃从火场带出来,对这个姐姐一直带着非常人所能企及的信赖,无论秦桃做了多么错的事情,她都是牵着年幼的徐启从地狱重回人间的那个人。真相太过残忍,不是活在玻璃罩里的徐启能够承担的,徐忘早就想好要为弟弟承担一切。
林玫玫看向徐忘:“可是你想过吗,或许徐启他更愿意听到真相。”
徐忘内心还是自责的,哪怕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徐家过去的惨状与他无关,改嫁后的母亲的死亡也与他无关,可他从小就被人告诉,他的出生是导致了这一切的源头。他清醒独立,懂得很多道理,无需别人告知,他明白自己不是悲剧的源头。
可尽管如此,他内心依旧自责,所以才会不计较徐家人对他的态度,一肩扛起整个徐家的责任,所以才会把徐启养在外面,像对待自己儿子那样把弟弟保护的滴水不漏,所以才会,任由秦桃仗着所谓的“救命之恩”,在他生活里恣意多年。
“徐忘,”林玫玫伸手,想要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她不愿意看到这样愁云惨淡的他,“你不能让徐启一辈子都活在玻璃罩里,他总是需要成长的,你可以和他共担风雨,却不能将他永远都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徐忘看向林玫玫的眼神,从她那里看到了认同和支持。
徐启还沉浸在以后都见不到秦桃姐姐的悲伤之中,徐忘看了眼少年瘦削的背影,声音慢慢沉下来:“以后告诉他吧。”
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林玫玫懂得这个道理。
跟徐启说了再见,两个人原本是计划直接回家的,但意外来的猝不及防,林海生冒着被截掉第四单生意的代价,打电话告诉林玫玫,林瑶生了,但是很艰难。
林瑶主动招惹了秦桃,屡次帮秦桃出馊主意却没有明确的结果,屡屡无功而返,秦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天这一次,秦桃更是觉得自己被徐忘侮辱了,没办法找徐忘算账,还不能迁怒林瑶么,失去理智的秦桃狠狠推了大肚子林瑶一把。
徐忘和林玫玫赶到医院时,盛家的人都在,讽刺的是,林玫玫的父母也都在那里紧张焦急地等着,林玫玫心里冷哼一声,她严重怀疑林海生和陈露是拿盛华声当亲儿子,拿她这个亲女儿当儿媳妇看待的。
看到林玫玫过来,陈露面上有几分不自在,她想过来说些什么,被林海生狠狠拽了一把,终于没能行动。
林瑶生了个儿子,虽然早产了几天,但孩子还算是健康,护士抱着孩子要去洗澡,盛华声的父母都跟了上去,脸上一派喜悦。林瑶难产,还在急救。
看盛华声过来,徐忘一把将林玫玫揽到怀里。
盛华声脚步顿了顿,他走到林玫玫眼前,沉声道:“对不起。”
也难为他,到了今天这一步,才来为他在这段婚姻里的错误道歉,但毕竟是真心道歉,林玫玫璨然一笑:“没关系。”
她已经从那段失败的婚姻里脱身而出,希望盛华声也能早日走出来。
盛家的老人去看孩子了,其他人都守在手术室门口,大家都冷静地等着,除了吓哭的秦桃。秦桃几次都想过来找徐忘,踌躇半天,终是没有再过来,她也很怕当年旧事被捅到警察那里去。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手术灯熄灭,医生面容严肃地走出来,问清楚谁是林瑶家属后,深深鞠了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谁都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林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林玫玫觉得唏嘘,当年能跟林瑶做朋友,她其实是真的喜欢林瑶洒脱的性格和为人,可没想到,林瑶终于还是为了这段她觊觎多时的感情丧命黄泉。
秦桃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任眼泪无声滑落脸颊,她只是,只是想给林瑶一个教训而已,怎么会变成了故意杀人呢?看着眼前穿着制服的警察,秦桃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被带走的最后一刻,秦桃回头看了眼徐忘,她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
林瑶的事情闹得很大,这种豪门秘辛向来最受八卦,何况传闻还说林瑶是被盛华声的情妇故意伤害才会难产死亡的,这更是激发了吃瓜群众的愤慨,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盛华声,你说你出轨就算了,害人性命是要闹哪样?
而盛华声,则是从这天之后,彻底退出了公众视野,他所在的盛饰集团股票大跌,根据谣言来看,盛华声这会儿快要破产了。
林玫玫没怎么关注盛华声的事情,可毕竟身在一个圈子里,有些事情想不知道都难。林瑶过世隔天,就有个男人上门跟盛华声索要赔偿金,并且自称是林瑶的未婚夫。盛家对这种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盛华声的母亲多了个心眼,给孩子做了DNA检测,这一检测可不得了,他们当做宝贝的孩子居然不是盛华声的!
因为这事,盛华声俨然已经成了圈子里的笑话,总有妻子指着他对自己丈夫说:“看看看看,出轨的后果就是这样的,丢了青梅竹马的老婆不说,小三生个孩子都未必是自己的,唉。”
什么,你问盛华声前妻去哪里了?听说那女孩子嫁给了A市首富徐忘,现在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呢。
而传说中过着神仙日子的林玫玫,这会儿正悲催地充当家庭调解员呢。
徐启一直很生哥哥的气,为什么要拿他当小孩子呢,秦桃的事情瞒着他就算了,连当年纵火的真相也要瞒着,而且秦桃借着这些事情为所欲为,徐忘居然也瞒着!
徐启曾经一直是拿自己当大人的,经历了这些,他觉得自己在哥哥眼里,就是个无用的拖油瓶。
所以为了这些事情,他决定很久很久都不跟哥哥和好。
徐忘今天下班回来订了徐启最喜欢的蛋糕,可这小子,藏在书房不出来,坚决不跟他出现在同一空间里。
林玫玫被迫营业,在两兄弟之间调剂,简直就是个受气包。
“老公,”林玫玫亲了徐忘一下,“你去书房哄哄弟弟吧。”
徐忘哼一声,揉了把林玫玫的长发:“我够哄着他了,我已经听你的给他买了蛋糕,还让我低三下四去求人,到底谁是哥哥?”
“你是你是。”
“谁的哥哥?”徐忘忽然坏笑,将林玫玫拉到怀里,“叫声哥哥我听听。”
家里还有小孩子呢,他这样太羞耻了!林玫玫正要挣脱他,就看到身后出来一个人,徐启还是臭着一张脸,左哼哼右哼哼的,不愿意正视徐忘。
“你叫我哥哥?”徐忘故意借着徐启刚才啊啊发声的事情做文章,“我答应了,哎——”
可怜的徐启不会说话还要被这么欺负,他追过来就要去打徐忘。
徐忘闪身逃跑,却在徐启险些摔倒的时候一把拉住小少年:“啧,注意点儿,别摔着。”
徐启别别扭扭挣开他,啊啊两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