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山巅,黑暗神看着那渐渐分明的雪线，突然有一种冲动让他告诉路西法一切。
然而他没有再说下去。绝对的理智或是一个更大的冲动让他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不仅失去了路西菲尔,还会彻底失去路西法。
看着路西法凝神倾听的神情，黑暗神说：“吾那天单独召见拉斐尔……”
路西法注视着黑暗神，等着他说下去。
黑暗神话锋一转，有些别扭地说：“吾召唤拉斐尔并不是因为吾对天使有特别的嗜好,路西。”
听到黑暗神的话,路西法心中不免有些窃喜，他听得出来黑暗神正试图和他解释误会。这当然是一个好的开始。要管理好整个地狱使堕天使和魔族和睦相处，前提便是他和黑暗神能够相处和睦，这当中良好的沟通当然非常重要。
想到之前阿斯莫德的建议,路西法开始思索要不要付出一点儿感情，对黑暗神“好一点儿”。
“我……相信您,我想之前是我太过敏感了。”路西法试探着向黑暗神面前挪动了一点点儿,“唔……您有权召唤任何人。”
路西法的微笑在风雪之中尤其动人,黑暗神就这样看着他。
就在这时，黑暗神的神瞳深处掠过一抹亮光。
有所觉察的路西法刚想要探究一番，不料黑暗神落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向下一滑,将他整个人都拥在怀中。
一霎那路西法以为黑暗神的老毛病又犯了,刚要抵抗,但耳边却响起黑暗神低沉的嗓音,“祝贺你，路西，你比吾推演中的还要出色。”
黑暗神的拥抱是礼仪性的，除了有点儿突然似乎并没有别的举动。而他的话似乎也不像犯病时那么不靠谱。
“哦，您谬赞了,黑暗神。不过您没必要这么突然……”路西法轻描淡写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黑暗神，而黑暗神也很配合地放开了双手。
其实路西法并不知道，就在刚才黑暗神听到了来自拉斐尔的祈祷，为了不让光明力量的波动有被路西法察觉的任何可能，黑暗神才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扰乱他的心绪。
“不是谬赞。”黑暗神说，“吾早该这么说。”
被黑暗神莫名奇妙的称赞弄得云里雾里，路西法只好借题发挥：“既然您和上帝一样可以推演这世界上的事，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互相争斗，光明和黑暗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分明呢……”眺望了一眼远处洁白的雪原和黑沉沉的永夜，路西法又说，“你们虽然有那么多不同，可是在某些方面看又像兄弟……”
“兄弟？”黑暗神说。
路西法回想了一番印象中的上帝和黑暗神，很确定地说：“是。”
黑暗神沉默了片刻，道：“兄弟也好，天差地别也罢。你只是放大或缩小了吾与他之间的差别而已，其实这些都是你主观的概念而已，并不是真实的。”
路西法认真想了想黑暗神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也许是距离才让他渐渐觉得黑暗神与上帝有相似之处的吧，其实细究起来，除了都是神祗，他们的差别从来都那么大。
路西法又问：“那么……您所看到的真实是什么呢？”
“真实……”黑暗神说，“吾就是吾。”
在黑暗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路西法突然觉得黑暗神与他的距离有些遥远，仿佛黑暗神正屹立在天地之间，又仿佛他正处在一个隔绝的时空当中……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实在有点儿骄傲，实在欠揍。
从以往的经验，路西法就知道和神祗讨论类似“真实”这样的哲学问题都不会有结果，因为结果的本身往往是高深莫测的神谕或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显然，黑暗神这次的回答便是后者。
无奈地面对黑暗神，路西法在想什么时候黑暗神才能学会好好说话。
不过难得今天的气氛还算融洽，路西法说起最近的打算，“在您的庇佑下地狱已经基本统一，仪式之后我想暂时离开潘地曼尼南，正式去魔王们的封地上去看一看。”
“去多久？”
“一个月左右。”
黑暗神沉吟了声，“好。”
路西法试探地说：“也许……您也可以跟我一起到魔王的封地上去看看。”
“吾也去？”
路西法只是提个建议，但这个想法已经出现了好一阵。他不想让黑暗神和上帝一样整天坐在神座上，虽然神凭借着神念就足以驱动这个世界，但他更想让黑暗神换个角度去感受它。
“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
黑暗神没有马上回答路西法，似乎在考量着什么。然而在短暂的思考后，他还是同意了。
“好，吾也去。”
偏僻的郊外，祈祷了很久的拉斐尔都没有得到上帝的任何回复。虽然他对这种结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免仍有些失望。
但就在拉斐尔打算离开时，一片黑影忽然从空中掠过。
“谁？”
炽天使抬头之际，那黑影已经滑到了他的近前。
“拉斐尔~我啊~”一个轻轻的声音亲昵地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拉斐尔只好无奈地伸出胳膊，一只小蝙蝠便载着生命之树落在他的手背上。
“伊菲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拉斐尔问生命之树。
知道了生命之树的真实身份，拉斐尔也对生命之树恭敬了许多。可是他也想不明白，那么神圣壮美的生命之树，它怎么就化成了面前这个巴掌大小说话又贱又啰嗦的小家伙。
生命之树从小蝙蝠身上滑下来，顺着拉斐尔的胳膊利落地攀上了肩膀，凑在炽天使耳边说：“嚯，你伪装得真像堕天使，要不是神告诉我你的方位我真找不到你呢。”
“神让你来的？”
“是啊。”
拉斐尔眼前一亮，“神派你来做什么？”
生命之树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道：“神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他要我转告你安心回天堂。”
“就这些吗？”
“就这些。”
拉斐尔沉默了片刻，突然问生命之树：“既然神听得到我的祈祷，为什么不回应呢？他……是不是和撒旦在一起？”
“啊？”生命之树觉得炽天使果然都是不浪得虚名的，第六感一个比一个准，只好摊了摊手，说，“我可不知道上帝的去向。我被神惩罚连神授仪式都没能参加，要不是神要我传话这会儿我应该还在花盆里立着呢~”
“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拉斐尔幽幽地说着。
“哎，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树。”看到拉斐尔确实挺自责，生命之树安慰他说，“我也要为说出你的秘密道歉，但我要郑重声明，天使们的秘密我的确知道不少，但我其实很有原则，不是特殊情况决不会把秘密说出来。”
拉斐尔只能苦笑着点头。
“好啦，不要等了，我们一起回去驻地吧。”生命之树说。
“嗯？你不回万魔殿吗？”
生命之树连连摇头，“好不容易出来怎么能这么快回去呢？我送送你。”
拉斐尔伸出一根手指，严肃地说：“你可以跟我回去。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要给我惹麻烦。”
“唔？”生命之树坐在拉斐尔的肩膀上，正开心地摆弄着他的一绺头发，听到炽天使的话马上伸出拳头和他的手指碰在一起，“放心好啦！”
古朴的大床上，萨麦尔和亚巴顿眼看着“破门而入”的堕天使一步步走近。
萨麦尔一脸疑惑，而浑身僵硬的亚巴顿已经把被子向上拉到了脖子。
沙利叶笑眯眯地走过来，把手中捧着的衣服塞给两人。
“小沙，我怎么会在你家？”萨麦尔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你的宫殿？为什么我会和他睡同一张床？”亚巴顿抱起衣服，指着萨麦尔质问沙利叶，严重怀疑他中了堕天使们的圈套。
沙利叶用讲解般的语气地对亚巴顿说：“不要误会，昨晚萨麦尔扛着你走了一半就晕倒在我家门口，我只好收留了你们。不过很快你就醒了过来，吵着说不喜欢我的房间。可这里是我在潘地曼尼南的府邸，大小和你的宫殿没得比，既然给你挑选了五个房间你都不满意，我就干脆把你放老萨房间了。”
“什么？！”亚巴顿不满地说，“你就这么对待我？”
沙利叶无辜地说：“亚巴顿大人，是你自己觉得很满意的呀。话说我只把你丢在老萨的房间的地板上，你是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亚巴顿大惊，小声地问，“那我的衣服呢？”
“我叫人帮你脱的。”沙利叶有点不满意地说，“你吐得到处都是。”
听了沙利叶的讲述，亚巴顿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应该是清白的了。
然而沙利叶偏偏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没换你们的内裤，回去自己换吧。”
亚巴顿：“！……”
萨麦尔：“……”
见两人都不说话，沙利叶以为他们只是需要时间再醒一醒酒，便转身离开让他们把衣服换上，不料回身之时脚上突然踢到两团东西，沙利叶捡起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
一看到沙利叶手中的物品，亚巴顿大惊，瞅准时机猛地把赃物夺了过来，藏在被子里。
“你们……”沙利叶看了看一脸迷茫的萨麦尔，又看了看紧张兮兮的亚巴顿，一边向房间外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最终，沙利叶在门口转过身，对他们说：“这件事你们要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要给封口费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