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妖图祸

原空被我这么调戏后,黑着脸转身就往黑暗中走,走了几步,忍着怒气回头,压着声音说:“阿佛姑娘,为了你的安全请跟上!”

我扭过头,在他看不见的暗影中偷笑,无论宁许还是他的转世,终究对我狠不下心来。

跟在原空身后,在黑暗中走的磕磕绊绊,原空一个凡人反而借着我幻出的灯球走得十分顺利,对此我深表嫉妒。但嫉妒终究只是嫉妒,原空毕竟是宁许神殿转世,即使这一世是如此平庸的凡人,终究是未来的佛祖。

在西方梵境生活时,我一直百思不解宁许虔诚礼佛的缘由,苦闷之后就变得很忧伤。忧伤来忧伤去,最后把忧伤都憋在自己身上,于是,我华丽丽的生病了。

说起我的病,多少有点丢人,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偶尔掉点松鼠毛。

注意量词,真的不多,只是偶尔,可是却把前来串门的普陀神殿刺激的喷嚏连连,鼻涕直流,整天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瞧我,瞧得我心里发慌。

一日,趁着宁许不在,他终于开始了报复我的行动,用一颗花生将我诱到他身侧,伸手捏住我的脖颈,将我拎起,举在半空,又因为嫌弃我似的,头离我远远的。

我拼命的挥着四肢,挣扎扭动身子,想要逃脱他的魔掌,他却笑着说:“不过是一只小松鼠,为何神殿陛下这么当心肝宝贝?”

“我是只会说话的松鼠!”我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愤愤不平的回答。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然我这只松鼠也这么认为,说不出自己的特点,就说说与别的松鼠不一样的地方。

普陀神殿似笑非笑:“不过是只成了精的松鼠,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大法术,说吧,你这掉毛的毛病怎么才能治好……阿……嚏……”最后那声喷嚏,把他的原本的气势泄得一万八千里,一去不回来。

我被吊在半空,张扬着四肢,姿势很是难看,特别不舒服,使劲的扑腾,愣是折腾出越来越多的脱毛,眼前别过头的普陀神殿一直“阿嚏阿嚏”个不停……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宁许回来,他很是无奈的看着我们,苦笑着将我从普陀神殿的魔爪中救出来,我一个翻滚就钻进他的衣袖中,听见他问普陀神殿:“你为难它是要做什么?”

普陀神殿答道:“就是问问怎么能不让它掉毛!”

“这还不简单?”宁许挪动着步子走了几步,花生的味道飘进我的鼻子中,我将头探出宁许的衣袖,就见他指尖捏着一颗花生,递到我嘴边。我两只爪子抱住花生低头开啃,花生上还带着宁许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啃得正香,就听宁许说:“每天给它颗花生,告诉它要是掉毛就没有花生吃了。”

我停下啃下去的牙,抬头瞧向宁许,发觉他的神色竟然是认真的,于是我开始暗自权衡,是有骨气坚决不吃每天一颗花生好呢,还是继续忧伤着掉毛好呢?

还不等我脑子转出个主意,宁许又说:“当然,不给它花生吃,它的毛掉光后就不能长了,也就不用担心它以后掉毛的问题了!”

普陀神殿:“……”

我:“……”

宁许这是要养只秃毛松鼠?

鉴于这个没有爱心的佛祖神殿,我决定再也不理他了,除非他拿十颗花生外加十颗松子诱惑我。

回忆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我沉溺于回忆中,一头撞到了原空的背上。他停住脚步,语气很是无奈:“贫僧这平白无故走路,阿佛姑娘都能贴上……哎……阿弥陀佛……”

“我又不是故意的!别跟我念阿弥陀佛,听着都烦!”我低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松子,讨好的递给原空:“别纠结我的事了,来,我请你吃松子!”

伴着微弱的灯光,原空的表情一点都没有表现的他想吃松子。

我继续努力:“松子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当然没有松子花生也行,原空,来尝尝吧,这可是阿松给我准备的世间最好的松子!”

“谢姑娘好意,贫僧无福消受,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姿态如佛。

我无奈道:“又是阿弥陀佛,左一句,又一句,你可真够固执的。”转念想了想,我又说:“不如这样吧,你们和尚不是都要化缘嘛?就当我施舍给你的斋饭了。”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个闷头和尚要是再不接受,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空终是无奈,接过这一捧松子,尝也没尝,一把塞进有些微旧的布衫里,转身便借过光,继续往前走。

我抠着手指垂着头,咬了咬牙说:“宁许,我知道你对我怀中的妖图感兴趣,给你好了。”我干脆利落的从怀中掏出那张骷影阵的阵图,猛劲的塞进原空的怀里,抬头眯着眼睛对他笑,希望他可以借着微弱的光记住我的笑脸。

原空眉头微皱,默不作声,将怀里的妖图摆正,顺着画轴慢慢展开,一种莫名的香气突然传来,呛得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感觉有股温热的鼻息靠近我,我凭借本能后退一步,却见原空脸色涨红,眼睛通红,光秃秃的头顶大滴大滴往下滴着汗珠……

“原空,你怎么了?”我见他状况不妙,欲伸手扶他,他却一把挥开我,蹭蹭退了两步,声音沙哑说:“阿佛姑娘,你竟然对我下药……”

“什么?”我不解原空的话。

他一手单握妖图画轴,青筋突起,牙齿咬住下唇,似乎努力克制什么,不一会儿,鲜红的血珠沿着他的齿边蔓延,沿着唇角缓缓流下,形成一条鲜红的血痕,看得我心疼。脚下不由的向他靠近,小心翼翼追问:“原空,你怎么了?”

他突然扔掉手里的画轴,一把将我拥进怀中,力道巨大,我猛地撞进他的胸膛,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双大手不停的揉捏着我的后背,手劲很大,揉得我骨头发疼。

我不清楚原空为何突然发狂,虽心有不安,但还是窃喜的偷偷的双手环上他的腰,粗壮有力,抱起来正好。

不一会儿,我就被原空直接拉出怀里,一把推翻在地,他哑着嗓子道:“阿佛姑娘,你是有多想得到贫僧的□□?”

我慌忙爬起,拽住原空的布衫衣袖,还不等开口,他一挥衣袖,又将我掀翻在地。这一次我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地面上,“嘭”的一声,结结实实。

混乱中,只听原空声音极其难耐道:“在普陀寺,姑娘诬陷贫僧与姑娘有了夫妻之实,你我皆知,我们之间本是清清白白,为姑娘名节,贫僧甘愿还俗。可如今,姑娘竟然还是执迷不悟,竟然在这妖图中藏有媚药,你……”

我慌乱爬起,四爪并用,爬到原空脚下,仰头对他说:“原空,我没有,你信我!”

他脸色已经红的发紫,只见他用手背抹掉自己嘴角的血痕,脚一抬,将脚边的我踢开,挥手打掉我幻化着挂在半空的松油灯,灯没光灭,周边陷入黑暗,天生夜能视物的我,也看不见周遭的一景一物。

但是我知道,原空他走了,消失在这黑暗中。

抱着膝盖做了一会儿,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松油灯重新点燃,跟随着我漂浮在半空中。我低头找地上的妖图画轴,寻了许久都没寻见。我也没有心情去找,中了媚药的原空,也不知道在这黑暗中跑去哪里了。若留在我身边,虽然他的清白不保,但好歹我也是个姑娘,是媚药的解药。

这媚药来得蹊跷。

照此情形来瞧,普陀寺那一夜的原空,吃了阿松给我的松香媚药,除了昏睡,并未像如今的这副模样。

妖图——阿松——松香媚药,联系起来?

我不敢想,阿松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努力的吸着鼻子,闻着原空残留下的淡淡檀香味,获得到他的蛛丝马迹,虽然断断续续,但好歹给我指了个模糊的方向。

走着走着,嘤嘤啼啼的哭声若隐若现,我细细听着,像个女子的声音,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原空身上的檀香味竟然是同一个方向。正加快脚步去寻原空,后一摆被紧紧固定住,我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回头瞧了几眼,没有瞧见有什么东西困着我。

正犹豫纳闷间,便听见个声音唯唯诺诺声音的唤我:“婶婶,你是来夹龙山救我的吗?”

我险些被这一声“婶婶”劈晕,婶婶?他叫我婶婶?我这么花容月貌的姑娘家,即使在黑暗里,也不能被错叫做婶婶的!

我揉了揉耳朵,恨不得将自己尖尖耳朵露出来,好证明我的确是听错了!然后事实是我确实被叫做了婶婶!

施了妖法,飘在我身侧的松油灯变得更加明亮,我好歹算是看清身后拉着我不放的东西……竟然是个小孩子,他蹲在地上,一手环着膝盖,一手攥住我的后衣摆,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瞧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