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光头和尚滚了床单,而且还被捉奸在床。
“淫僧,拿命来!”前来捉奸的姑娘一把利剑直接刺向头光、身光、腿光——若不是裹着被子,就是臀也光的事件男主角。
我坐在禅床上,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那刀剑一个不长眼睛,就结果了我的小命。愣了半许,才回过神,顺手摸过一团软布,将自己整个蒙住。细瞧那团软布,竟是光头和尚的袈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故作娇柔的抽噎起来。
那娇滴滴的抽噎声,肉麻的让我自己先抖了三抖。
我这一哭,刀剑声顿时停止,整个禅房寂静无声。门口的小和尚急了,大叫:“姜施主,你且停手,让原空师叔解释解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和尚,你休要为这种淫僧找借口,空门中人,竟然在自己的禅房内窝藏女眷,还与女子做出这见不得人之事!”捉奸姑娘口中说着,怒火又起,手中利剑一提,直接刺向禅房中央站着的和尚。
好在那光头和尚虽然赤丨裸,身手却不错,巧妙躲过那姑娘的利剑,低头问床上的我:“姑娘是何人?怎么会在贫僧这里?”
他倒是想装出一份狠厉的模样,却抵不过这些年念的佛经,语气多少沾染着些普渡众生的慈悲。
这是他这一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自诩是个聪明的姑娘,此时自然不可能回话,于是哭得更加可怜。
那前来捉奸的姑娘彻底被激怒了,她大喝一声:“淫僧,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看我不一剑宰了你!”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已经抵达光头和尚的脖颈处,眼看就要划破他的脖子,那姑娘却被人从身后拽住:“师妹,我看不如让这位姑娘先穿了衣裳再说。”
我抬头,正好遇上那人目光。他斜着身子倚在禅房门框边,一身藏蓝色锦袍,颇有些贵气,手中握着把折扇,倚着下颌,歪着头,眼中带着戏谑。
我下意识地垂下头避开他的眼神,生怕被他认出。昨天在山下的说出茶楼里,我二人可是实打实的打过照面。
那时,说出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天下皆知的《姜帝女捉妖传》:“……是夜,天空突然一道红光劈下,只听府院后宅一声婴儿啼哭,顿时红光冲天,原来竟是姜老爷老年得女……”
我坐在茶楼里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右眼仁被毛糙的物件猛地一抽,顿时疼得我七窍生烟、眼泪直流。揉肿了眼睛,我从模糊的眼缝里瞧见眼前站了位公子,他单手臂上挂着件披风,披风扣带正是闯祸的始作俑者。
他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茶楼里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半分道歉的意思也没有。我气不过,手中妖术骤起,正准备劈头盖脸的向他砸下去,猛然瞧见他腰带上别了根法力十足的困妖笛,只要我妖术一起,那妖笛必有反应。
见此宝物,我立即收起妖术,这憋屈气又不能这么就算了,于是我做了个至今为止很后悔的决定。
那时那刻,在茶楼中,我脱下一只极为穿不惯的绣花鞋,结实的握在手中,冲着那个东张西望的公子头上狠狠的敲了下去。
那公子被我这一下敲的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尖叫,本能的甩着披风横扫过来,我本就一只脚没穿鞋,一个不稳,直接被他掀翻在地。
他捡起掉在一旁的绣花鞋,握在手里颠了颠,挪着步子到我身前,居高临下,语气轻浮:“这鞋子穿在姑娘脚上,岂不是更美?”
原本我就被他的披风扣带打了眼睛,流了一眼的泪,涂了几层的胭脂的脸都花了,再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恨不得捅穿他的脑袋,哪有心思任他调丨戏?在地面一划拉,我顺手抓住根椅子腿,一用力,正要抄起来砸了他,就听见不远处一姑娘冷声唤道:“师兄,你在干什么?!”
那公子握着我的绣花鞋,冲着那姑娘答:“师妹,我可是去打听原空大师的事,你莫要怪我来迟也。”
我心下一惊,这姑娘就是我苦等了一个月的姜帝女。
那公子见了姜帝女,也顾不上理会我,将我的鞋子扔在我身侧,拍了拍手,一句话没说,走了。
我:“……”
愤恨的爬起来,我紧握拳头,连手指甲都抠断了几根,若不是姜帝女再此,即使是动了妖术,我也要那公子好看!
这一番混乱,引来了茶楼里众人的注视,而肇事男主角还直接跟着别的姑娘走了,把一身狼狈的我扔在这混乱圈子。我也懒得理他们,直接一缩身,闪了个无影无踪。
在茶楼外的不远处,我蹲在墙头偷听茶楼里的事。
我这个三万年的松鼠妖呢,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天生耳朵灵敏。常人听不见的,只要我想听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连我们的山主大人阿松都不得不佩服我这项见不得光的绝技。
之所以见不得光,哎,谁叫偷听,委实是个不算光彩的技术活,这世道不好混啊!
茶楼中,那吊儿郎当的公子抱怨道:“师妹你好生在这里喝茶听书,我却成了苦力,你再听听这说书内容,哪回捉妖都是我鞍前马后拼死拼活,可这群说书的,压根就没人提我,全变成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芳名远流……”
“原来齐林少这么想出名,那您要是不怕您家老爷子拿藤条抽你,我保证以后的故事主角只有你一个。”
“师妹我错了,以后还得靠着师妹你帮我好生瞒着,我可不想每次回老宅都成我爹晚餐后的一顿红烧肉,忒疼了!”
姜帝女冷声训斥:“不想成为红烧肉,原空大师的事如何了?”
“哎呦哟喂,这事还没完,我不是急着来跟你会合吗?你好生在这等着,我继续打听去喽,啦呀呀呀呀呀呀……”名唤齐林少的公子扯着唱戏的语调,拉长尾音,向外走来。
他这一迈出茶楼不要紧,手里竟然拿着那根困妖笛随意晃动。被唤醒的困妖笛散出的法术照耀了几里地,把蹲在墙头上的我晃得眼晕,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大头朝下的栽了下去,蹭了一身的泥巴。那公子带着困妖笛大有向我方向走来的趋势,我也顾不上一身泥巴,一蹦三跳玩命的跑路。
这一蹦三跳的逃跑不要紧,我迷了路,直到半夜,才找到普陀寺的寺门。
哎,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我早就把有限的生命无私的投给了无限的迷路中。
三万年前,就是因为迷了路,我才误闯误撞进宁许的佛殿结界。
宁许那般如诗如画的美人,虽然喜欢慈悲念佛,却没有好心肠的将我送回我蜗居的那棵大松树。直到我跌进红尘,带着一身残败回来。阿松用了他好几筐的松子才把我养到如今会动会跳,会哭会闹的模样,他老人家委实不容易。
仔细算算,我都啃掉了阿松好几筐骨头了,对他这棵稀有的万年古松的成长,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此时,将我打量了一番的齐林少,勾了勾唇角,回头对门口的小和尚道:“小师父,麻烦将此事通告给方丈,我们就等方丈来还大家一个公道。原空大师,这样可好?”
我低着头,只觉有一道目光快速扫过我。好一会儿,那位名唤原空的光头和尚才应道:“也好。”声音依旧带着佛家的慈悲。
虽然他如今是个没头发的光头和尚,但终究还是个俊美的人儿,再加上这慈悲柔腻的声音,让我的心痒痒的,抓心挠肝,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压倒他,一了百了。
屋子里的人都撤了出去,禅房门被关上了,我坐在禅房床榻上,摸索着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套回身上。绞尽脑汁回忆昨夜的情形,却一点也记不清,大许那松香媚药真是个药效十足的东西,难怪阿松递给我时,脸色摆的极臭。
我穿好衣服,垂头打开门,门外小和尚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边跑边叫:“原空师叔,方丈让你和这几位施主去佛堂,还有这位……女……”
我抬头瞧了他一眼,小和尚脸更红了,结结巴巴说:“女施主……”
原空和尚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禅房关上门。那名唤姜帝女的姑娘冷着面立马追在身后,被齐林少一把拉住。
姜帝女厉声质问:“齐林少,你拉我做什么?我不能让这淫僧跑了!”
“师妹呀,你别冲动,你总要让人家师父把衣服穿上吧!跑也不能光着身子跑不是?”
众人:“……”
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已经穿好僧袍的原空和尚走了出来,对那小和尚道:“走吧。”
我垂头跟在一众人身后,总觉得有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我,微微抬头迎上,正是前方的齐林少一脸算计的表情盯着我瞧,甚是讨厌。
明知他讨厌,我也不敢造次,生怕他生出枝节,瞧出了我的真身,到时候他腰间的困妖笛一响,我再想逃便有些困难了。
一行人到了佛堂,我立马进入演戏状态,双膝一屈,跪在蒲团上,低声抽噎。这些可都是我从人间的戏园子里学了半个月学来的成果,以假乱真虎虎没见过世面的老和尚们肯定奏效。
这蒲团挺软的,跪得还算舒服。原空跪在另一侧,说明事情原委后,急切地对方丈和尚道:“方丈师伯,弟子没有破戒,请师伯明察!”
一听这话,蒲团上跪着的我可不干了,急忙入戏,加大抽噎声,憋着嗓音,委屈道:“既然你不认,奴家……奴家的清白也没了,那奴家……死了算了!”学完戏词,我立马起身撞向柱子,心中思量着这要用多大的力道撞上去,才能既流血骇人、又不伤我性命,要是不疼便是最好了。
身边都是高僧高人,我也不敢贸然使用妖术,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上撞。眼瞧着还未计算好力道,就已经冲到柱子旁,口中只能念着“阿弥陀佛”,一咬牙,一跺脚,拼了命的就撞了上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头撞进一个生硬的肉垫上,被撞的人闷哼了一声。
一抬头,竟然是一直站在门边看热闹的齐林少将我拦了下来。我心中暗想,这齐林少也算是个好人,看来是我错怪了他。
抬眼却见他不明所以地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转手将我交给一侧的姜帝女。他上前一步,对方丈和原空大师作揖:“方丈大师,容小生冒昧斗胆几句。既然事已至此,就算原空大师和这位姑娘没发生什么实质,在俗世,姑娘的名节也被毁了。原空大师,这事无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姑娘又有轻生念头,我佛慈悲,为救人一命,小生倒是想出了个办法,只是这办法……定要委屈原空大师……”
方丈道:“我佛慈悲,有什么办法,施主请讲。”
缩在姜帝女怀里,我身子抖了抖,偷瞄了眼原空的脸色,已是煞白,他是明白了齐林少的意思。
齐林少又说:“方丈英明。”
方丈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原空,你还是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