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这世界有人温柔以待

林珵一路沉默进屋,白辛跟在他身后想说什么,但自身敏锐的危险感突然发出预警,还是无声地跟在了他身后。

白辛眼睁睁看着林珵走进自己的房间关紧门,她站在门口却难以移开脚步,厨房听见声音的张妈探出头:“回来了啊,都洗洗手,饭做好了。”

“啪!”门里猛地一声重物破碎声,同时惊吓到了白辛和张妈,担忧占据心头,白辛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到自己房间慌忙找出备用钥匙要打开房门,没想到张妈却从厨房跑出来扣住钥匙孔,更加惊慌地拦住她:“不要进去,三少又发病了,先通知先生太太吧。”

里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夹杂着林珵的嘶吼声,白辛脸色发白,对拦着她的张妈更是没有耐心,不知那来的力气小小的身躯推开了一百三四十斤的妇女。

越是紧张时白辛越冷静,钥匙准确地插在钥匙孔里转了半周,门开了。

入目,是凌乱的满地家具残骸,书籍文具。

墙角,林珵面对着墙,用力地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

白辛呆在门开,忘记了下一步该怎么反应,大大的眼珠充满惊憾和疼惜。白辛查过孤独症的资料,更演过孤独症的患者,甚至一直都知道林珵就是一个孤独症的患者。

她知道孤独症的人会突然失控,甚至自残。但他在自己面前一向都是温和体贴的,她从未想过林珵也会这样。

这样的让人心痛,这样的酸楚。

这样不行,他还在伤害自己。白辛努力平复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珵”白辛慢慢朝着林珵走近。

“出去!”林珵最后一丝理智在看到白辛的那刻临近崩溃,他抓着头发掩藏在阴影中,低沉的声线,暴怒下是哀求和无助:“辛辛,出去,求你。”

直到最后一丝理智,她都不愿伤害她,都不愿她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白辛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成串滑落到衣领,她猛地上前抱住了林珵,将他自虐的双手禁锢在怀中,半跪在地上抵着他低垂的脑袋,声音温柔带着安抚,似一缕阳光照进了林珵阴暗的心绪:

“阿珵,阿珵,乖一点,我会陪着你。”

“阿珵,我会害怕,所以你要清醒哦。”

“阿珵,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吧,我在这。”

“阿珵,你要不要听故事,今天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张妈手里拿着手机,刚刚通知完林家人跑过来看情况,意外的看见林珵在白辛的安抚下慢慢冷静,抱着白辛闭着眼好似真的疲倦了,安静地像一只乖巧的小狗。

张妈悄悄关上房门,拿起手机低声回答:“三少爷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了,辛辛一直在陪着他,是,我关上了门不会打扰他们。”

一个《小王子》的故事讲完,林珵已经恢复理智,安静地伏再白辛膝盖上直勾勾地盯着白辛,犹如饥饿的野兽盯着并没有信心捕获的猎物,专注而紧张。

冷静下来的白辛一心二用,一边抱着林珵生动地讲述《小王子》的故事,一边动用大脑快速回想今日的林珵究竟会受到什么刺激,早晨他们一起那时候他和自己说话都很正常,一直到电视台他们都是在一起的,然后她上节目前的准备,和樊明去观众席,她上场时瞥见他他还向自己伸出拳头鼓励,再然后就是下了节目他去找她,看见……

聪明若白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白过后是既哭笑不得又感动,哭笑不得他的过分霸道占有欲,感动于她在他心中自己的重要位置,重要到已经完整地霸占了整个心,忍受不了她分出一丁点温柔给予旁人。

若是旁人在白辛面前表现出对她这般的独占欲白辛会嗤之以鼻,甚至会躲避这样的“疯子”,但林珵不同,几年的朝夕相处,她们清楚地了解对方的每一个小心思,同样也愿意为了对方改变自己一些小原则,因此她们彼此都视对方为重要的存在。

白辛温柔地与他的紧盯对视,笑容一如既往地闪耀灿烂如午后最刺眼的阳光:“阿珵,吓到你了对吗。”

本该是林珵道歉的事,但林珵没想到却是白辛向道歉的,说的是林珵本该说的话。林珵浮动不安的心慢慢安稳下来,他坐起身紧紧回抱着白辛,紧紧地将她融入自己怀中,没有一丝恐惧,没有一点阴晦。

他的辛辛一如既往是最璀璨生辉的太阳,照亮他内心每一处阴暗角落。

“辛辛抱歉,再也不这样了。”林珵将白辛的头扣在自己肩膀上,用剧烈嘶吼后沙哑的声音说:“你在,我能控制自己。”

为了白辛,林珵也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让旁人嘲笑白辛身边有一个不正常的精神病。

未说的意思,白辛懂得。

白辛笑着拍拍他的后背,依赖地靠在他怀中,她低声,带着一点娇蛮的抱怨:“你不高兴可以和我说,你这个样子我会心疼的。你看看你毁了多少东西,这里都是我用心布置的,摔得时候就不能顾及一下我的心情吗。”

“我的错,我会修好他们。”林珵终于笑出声。

突然他放开白辛,又在下一刻一手放在白辛的背后环着肩膀,一手绕到白辛跪坐的膝盖后边收拢,在白辛的诧异中将她打横抱起,迈过满地狼藉走到门外,站定在关紧的房门口,垂眸看着白辛,仿佛在问:我抱着你,怎么开门。

白辛嫣然一笑,拿下一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拧开房门后又放回在他肩膀上,依偎在他怀中假意抱怨:“明明吃的都是一样东西,阿珵为什么变得比我高大强壮,明明以前看起来比我还瘦的。”

“因为你不乖,比你强壮才能照顾你。”林珵踢开白辛房间半虚掩的门,将她放在软软地床垫上,就势俯在她的头顶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亲她的额头:“等你醒来,会恢复整洁。”

白辛下意识想拉住林珵,但理智战胜担忧,她知道现在的林珵即便是看起来已经被自己安抚住了,他还需要独自空间冷却情绪,所以她点头,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比赛本就累了,回来还要哄你开心,我这一觉可要睡得久久的才能解乏,醒来后一定要看见没有变化的房间哦。”

“恩,睡吧。”林珵掀起被角盖在白辛身上,等她闭眼后离开房间,自然也没看见白辛在他走后睁开的眼睛里怜惜而复杂的情绪。

林家人急匆匆赶往公寓,看见公寓客厅一如既往的整洁,里边很平静也没有什么声音,林母低声问开门的张妈:“怎么样了,小珵和辛辛那。”

“别急”林父拽住想林珵房间闯的林母,等着张妈回答。张妈是他们放在林珵身边的,对林珵的情况也很了解,看张妈脸色并不紧张林父没有那么悲观。

“辛辛小姐很厉害,我当时拦住不让她进去,辛辛一下子将我推开拿着钥匙开门进去就抱住三少一句句地和他说话,三少神奇地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了,最后还抱着辛辛回她房间哄他睡觉。”

“那小三现在那。”林珀担忧的往屋里张望:“还在辛辛房间?”

“三少在房间”张妈悄悄指了指林珵飞房间,带着惊奇的语气:“拿了工具箱回房间,好像在修理东西。”

“……”林家人面面相觑。

“呵,我家小三还真是。”林玦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嘴巴犯贱:“早知道小白姑娘能控制小三,一早就把这个重色的混蛋打包丢给她了,爸妈,你们说养这个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小姑娘一句软话。”

“所以你最好不要轻易得罪好,小心我这个祸水很有可能让你的兄弟消灭你。”不知何时,白辛靠在了门口笑看着林家人。

林珑跑过来抱住白辛,满脸崇拜,因为顾及旁边房间的林珵故意放低的声音难以掩饰的激动:“三哥在家时发病谁都没办法制止,都是等他自己发泄完冷静下来,辛辛,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没有把她当成病人。”白辛笑了笑拉着黏着自己的林珑走到客厅,对林家人打招呼,看似随意却很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话:“阿珵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并且做得很好。”

林家人因为深爱过度在意林珵,太过小心翼翼地爱给承受着带来温暖的童声也带来负担,林珵享受着林家人的爱,同样也承受着林家人那种“病态”的关爱,在这种压力下又怎么能在他们身边彻底放松下来。

白辛不同,白辛从头开始就没有将林珵区分,在白辛眼中林珵只是林珵,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正常人,会关心他,会和他说笑,会和他生气。会和他一起成长,也会依赖着他撒撒娇,懂他且尊重他。

在白辛身边林珵只是个平常人,一个对喜欢的人拼命好的正常人,白辛也从未将他看成“病人”过。

林家人并非不懂白辛的深意,但他们十余年来习惯了对林珵扮演的角色,习惯了对他处处谨慎,源于他们的深爱。爱不减,情难变。

所以说,白辛有幸能走进林珵的内心,也是不幸,注定她要为林珵付出更多。

林珵答应了白辛会整理好房间,就一心想要恢复房间的现状,外边的动静直到他装好书架上最后一本书时才听见客厅不大的说话声。林珵听出是白辛和林家人对话的声音,他望了望恢复整齐的四周,以及墙角堆成一堆的肢截垃圾,他已经竭尽全力的恢复现状,但破坏力太大还是有很多不能继续使用的东西。

白辛似乎也是知道他收拾好了一般敲了敲门:“阿珵,我要进来了哦。”

林珵看了看周围,拉了拉因为坐着干活而褶皱的大襟拉开房门,白辛看了眼因为缺了大半家具而显得更加空白整洁的房间,以及边角那堆“垃圾”,故意嗤笑一声,如同对待正常发脾气也会摔东西的人:“以后你再破坏东西还要你收拾,这样还看你敢不敢浪费我的心血。”

“我的错”恢复正常状态的林珵温柔地揉了揉白辛的头:“陪我买家具?”

“先吃饭再说,阿姨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好多好吃的。”

白辛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外走,直接将他推到饭桌上等待的林家人旁边坐下,林珵看着一桌子饭菜和一家子带着笑容看着他的人,一如寻常一般地对着家人们点点头,林家人见林珵没事心里都大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话题引走:“快坐下吃,今天可是你妈主厨,以往过年都没有的待遇。”

大家伙好像都忘记了发生过什么一般,又或者说是有意忽视这个话题聊起不怎么的聊起林家奶奶寿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