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桥考虑了几天,最?终答应卓雪兰的要求,但他也要求卓雪兰答应他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
“在法考前,我不会跟他来往,考试后,我会跟他提分手,只?希望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影响我。”
父母答应,这段时间不会逼他。
宿书芹找过?徐乾夫妇。
她爱护这个弟弟,所以得知徐知桥是徐乾夫妇的儿?子时,她一怕徐知桥是出于报复接近她的弟弟,二怕如果俩人是真心,她更担心弟弟再次受伤。
她亲自给徐乾夫妇道歉,送去一些金钱上的安慰,但都被拒绝了。
宿书芹甚至恳求徐乾夫妇,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该让两个不相干的人来承受,她这个做姐姐的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补偿。
徐乾夫妇油盐不进。
徐家残的残,病的病,破产带来的伤害,到底谁承受的更多,一目了然。
或许是心中的一口气?,又或许是真的讨厌姓宿的,在儿?子恋爱这件事上,徐乾夫妇没有退缩过?。
宿书芹败兴而?归。
宿若亨知道徐知桥的难处,家人对于他来说,永远都排在第一位,他好几次都想发信息、打电话给徐知桥,但都忍住了。
他不想成为这件事中逼迫徐知桥的其中之一。
对于徐知桥来说,没人比他更不想考这场试。
考完试意味着要跟宿若亨分手。
他曾经觉得,就算天下?所有人都会辜负宿若亨,就他不会,可偏偏伤害宿若亨的人就是他。
几个月没踏进密琬水府,这里的卫生依然干净,看得出来有人打扫,也有人住。
徐知桥坐进阳台那张藤椅中,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
宿若亨回来了,阳台的门开着,他一眼?就见到了徐知桥。
徐知桥自然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从藤椅中站起身,向宿若亨的方向看去。
几个月未见的情侣相视一笑,徐知桥伸手:“哥哥。”
宿若亨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阳台走去,将徐知桥摁进了怀里。
9月中旬的夜晚温度骤降,徐知桥靠在宿若亨的胸口,俩人依偎着坐在藤椅里,并不觉得冷。
宿若亨没有问徐知桥最?终的决定?,只?是一遍遍安抚着怀中的身子。
徐知桥抱得很紧,他在寝室尝试过?很多遍分手的措辞,但到了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话到嘴边,都变成了泪。
将宿若亨胸前的衣襟都染湿了。
即将被甩的人反而?安慰他:“没事的,我又不怪你。”一如往常,揉着他的脑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
徐知桥哭累了,就在宿若亨的胸口睡了过?去。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那个熟悉的卧室,身侧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胳膊、熟悉的味道……他太迷恋这种生活,以至于一想到要跟宿若亨分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热泪滴在宿若亨的脸上,宿若亨醒来,扯过?纸巾替他擦拭眼?泪。
“我又欺负你了?”
刚睡醒的男人,带着浅浅的鼻音,沉而?好听,徐知桥好几个月都没听见这个声音了。
属于宿若亨的任何一个特质,徐知桥都喜欢得不行。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宿若亨时止不住地?流泪,摇头道:“是我在欺负你。”
“傻瓜,我不觉得这是欺负。”
他们在讲的事,虽然没有明说,却都知道在讲什么。
徐知桥抱着宿若亨,泣不成声。
良久,他终于能够连续说话:“你的推荐信很有用,我过?几天就到国外留学。”
“好事啊,你早就想出国留学了。”
徐知桥闷闷地?“嗯”了声:“会很久见不到你。”
宿若亨笑了下?:“也没事,短信、微信、电话,都可以问好。”
“我会很忙的,忙的时候会冷落人,就像这次考试,几个月不见面不联系,慢慢的,我可能会淡忘。”
委婉地?分手。
这一刻终将到来。
宿若亨苦笑了下?,却不忘安慰:“更加没事,我年纪大?你好多,我的记性会差你很多,可能我先淡忘掉。”
徐知桥的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不管他做的事多么过?分,这个男人始终在安慰他、迁就他。
他努力把?泪憋回去:“我要收拾一下?,爸妈在家里等我。”
“好,”宿若亨眼?眶微红,却不失风度,“我送你。”
徐知桥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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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豪车在破旧小区门口停下?,徐乾夫妇早就在等待自己的儿?子,怕他出尔反尔、怕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扔下?他们二老不管不顾。
却见自己的儿?子从豪车中出来,转头投进了那个帮他拿行李的男人怀中。
他抱得很紧,惹得进进出出的邻里回头观望、交头谈论。
徐知桥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回到家中。
徐知茵看到他哥这个样子,弱弱地?唤了声:“哥。”
卓雪兰不放心:“桥桥,你跟那位……”
她还没问完,徐知桥说:“分手了。”
他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哭肿的眼?睛,像个没事人一样介绍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我已经接到国外学校的传真,过?段时间会出国留学。”
“茵茵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爸妈的药管够一段时间的,等药快吃完了,我会回来带你们去做检查。”
“在国外,我仍旧会半工半读,会定?期给家里寄钱,经济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徐知桥说话的时候,可能他自己都没觉得,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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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若亨这几年不靠家里,生意越做越大?。
他已经三十六岁,身边的发小都已经结婚,就连自诩海王的季明旭也有了情定?之人。家人催婚、朋友介绍相亲对象,这是他工作之余的常态。
但是心中念着一个人,始终装不下?另外的人。
他时时刻刻关?心着一个人,他知道这几年徐知桥在国外发展得很好,徐母已经去世,他就把?徐父接到了国外照料,就连他的妹妹,也接到国外发展。
这个人好像要与这里断绝一切关?系。
季明旭经常劝他:“不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哥给你介绍几个好的。”
景丞昀也说:“不如就试着认识认识别人,只?是认识而?已,即便他回来了,即便你们想旧情复燃,这都没关?系的。”
经不住发小的软磨硬泡,宿若亨应了下?来。
季明旭骚操作一大?堆,根据宿若亨的前任,找了一个嘉陵大?学的学生,与宿若亨相亲。
在见面前,宿若亨要先参加嘉陵大?学一百五十年校庆,作为常年资助奖学金的宿家人,自然在被邀请之列。
正好,也不用找什么相亲地?点了,省下?很多时间。
嘉陵大?学有零星的与徐知桥的回忆,宿若亨其实?并不想出席。
但这几年,父亲宿巡隐退,宿书芹进入更年期,对宿家的事逐渐力不从心,宿若亨好像被迫在接受宿家的产业。
校庆上,从嘉陵大?学出来的很多优秀企业家、政治家齐聚一堂,有些独领风骚、有些名不见经传,但他们都为身为嘉陵学子而?骄傲。
宿若亨举着香槟,应付着前来寒暄的人。
有些人想攀宿家,有些人只?想见见他,但目的如何,宿若亨觉得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哥哥。”
宿若亨觉得听错了,摇了摇头,往前迈了一步。
这个声音接着响起:“哥哥。”
这次没有听错,宿若亨转过?身,徐知桥正怔怔地?看向他。
五年不见,看到曾经的恋人,徐知桥眼?眶微红。
他这几年有太多的机会跟宿若亨聊天、视频,但通讯工具一拿在手上,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先甩的人,他没脸让对方等他。
他只?能通过?努力,把?自己变强,只?有变得强大?,才能留住想要留住的人。
他没日没夜地?学习、实?习、掌握经验,他获得了一点小成绩,在业内新人中崭露头角。
他的导师劝他留下?来,但他毅然决然地?回国,只?因为这个国家,有他想过?一辈子的人。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日日夜夜都在念着的人。
徐知桥的眼?中起了雾气?,三两步走到宿若亨的身边,开口,也只?是“哥哥”二字。
虽然五年没有见过?宿若亨,可他的背影、他身上的味道依旧能第一时间吸引他的注意力。
宿若亨没有变化多少,只?是蓄起了胡子,比之前更加稳重?些。
宿若亨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好几次在梦中看到徐知桥回国,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又好像极其不真实?。
他愣怔好久,“诶”了一声。
曾经的恋人再次相遇,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比起徐知桥,宿若亨显得镇定?些,他笑了下?,开口询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校庆前赶回来的。”再次见到想在一起的人,徐知桥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我递交了申请书,不出意外,会在嘉大?任刑法学副教授一职。”
“二十六岁,就已经是副教授职称了,恭喜你啊桥桥。”宿若亨伸出手,祝贺他。
徐知桥用手掌摩擦了一下?裤腿才跟宿若亨握手:“谢谢。”
宿若亨想缩回手,徐知桥用了点力,不让他缩回去。
宿若亨:“嗯?”
徐知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塞到宿若亨手里,才放开他的手。
白色的、毛茸茸的兔子尾巴。
宿若亨笑了:“桥桥,你这是……”
“暗示,不……是明示。”徐知桥说话已然没了逻辑,“我以前总觉得站不到哥哥身边,自卑、怯懦,不敢承认是哥哥的男朋友,后来分手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回忆哥哥的样子、身上的味道……但是一想起我爸妈……我怪过?他们,但始终是我自己不够强大?,依旧没有自信。”
“后来妈妈去世,爸爸被我接到身边,徐知茵也劝过?他,爸爸渐渐想开了些,而?我自己也觉得有能力和自信站到哥哥身边……我回国了,我想留住哥哥,如果哥哥没有男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声打破了。
“宿先生,您是宿先生吧?”
宿若亨点头:“我是。”
男生伸手:“我是季先生介绍过?来与您相亲的,我仰慕宿先生很久了,宿先生的电影我都看过?……”
“相亲的”这几个字重?重?砸入徐知桥的耳朵。
宿若亨在与人说话。
他们二人的交谈好像已经没了徐知桥说话的位置。
可明明是他先来的。
却也是他先放弃的。
聊了一会儿?,宿若亨提出:“已经很晚了,先送你回去?”
男生爽朗地?咧嘴笑:“谢谢宿先生。”
宿若亨临走,朝失魂落魄的徐知桥点了个头,徐知桥怔怔的,看着他和那位男生远离。
后背靠着墙,一点点滑下?去。
眼?泪也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脑袋埋在臂弯,他不敢哭出声,只?留一个身体在战栗。
好像一切都太晚了,好像哥哥不怎么喜欢他了,好像他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徐知桥悲恸着,不知何时,一只?大?手覆盖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徐知桥抬头,泪眼?朦胧中倒映出一个熟悉的面庞,他立马揉了揉眼?:“哥哥?”
宿若亨把?他扶了起来:“怎么又哭了?我又欺负你了?”
徐知桥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徐知桥看了看他身后:“那个男生?”
“我让简袁送走了。”
徐知桥:“那你?”
宿若亨笑了笑,岁月在他脸上好似没留下?什么:“我不送你回家,难道要让你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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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桥被宿若亨牵着手回到密琬水府,屋里的一切都没变,茶几上还有他忘拿了的几本法条书。
他望着屋里熟悉的东西,泪眼?婆娑。
宿若亨问他:“想喝点什么?牛奶还是……”
他没说完,徐知桥就抱住了他。
“我什么都不要,就想抱住你。”
宿若亨笑得心酸,他都不知道等人的滋味有多辛苦。
但不管多辛苦,他知道,徐知桥会来找他。
也许,这是两个相爱之人的默契——即便分开了,谁都没有放弃谁。
宿若亨把?人紧紧地?嵌在怀里:“我也什么都不要。”
他的声音低低的,似是道尽等待的心酸和重?逢的美好,“我只?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