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音听人说起过,在遥远的罗布泊,茫茫大漠中曾经存在过一个叫做“楼兰”的古老王国。得益于丝绸之路而曾辉煌一时,却也因丝绸之路而引来亡国之灾。
她听说那个楼兰古国早就在漫天黄沙中湮没,定格成一幅凄美的图画。
所以,表哥要去的,自然不该是那里。
李寻欢并没有解释太多。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王怜花所说的“楼兰”是不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楼兰”。
但他一定要去。
他虽然不是很懂王怜花的毒,但是他知道他现在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而之前在开封城仁义庄那个奇怪的英雄大会上所发生的一切,也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李寻欢只有十岁。但他就是确定,很多时候,并不是人多的一方就一定占理。
就好像,头雁若是领错了路,整个雁群就会一起迷失方向一样。
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太在乎谁更占理。
他在乎的是,王怜花虽然自私自恋自以为是,但他还是不希望他死在路上。
而且,他的飞刀练了那么久,也正想试试锋芒。
而且,这个沈浪,似乎也很有些意思。
正是月季花开的时节,五颜六色的花朵绽放在李园门口的小道上。
林诗音一袭紫衣,躲在盛开的花儿后面,苍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没有哭。表哥最讨厌看人家哭。
她就那么看着李寻欢跟王怜花离开,直到马车的顶棚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也还是不肯回去。
王怜花看李寻欢头也不回,打趣道:“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二公子不回头,是怕舍不得走?”
李寻欢张张嘴却没想到要说什么去反驳,向着手掌哈口气,就去挠他的痒痒。
王怜花躲不过,被挠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榻上来回滚,到最后滚到了沈浪身后,把整个腰都贴在他身上。
李寻欢没地方下手,在沈浪腰间探了两回,抓不到人这才放弃,道:“真没意思,大丈夫还往人身后躲么?”
王怜花气喘吁吁道:“等我解了毒,定找你挠回来,看你躲不躲。”
沈浪这才明白为什么火孩儿跟王怜花相处那么短的时间,便可以成为好朋友。
这个骄傲得让人恨不得把他捧上云端的人,遇着了小孩子,自己便也变成了小孩子。
马车突然停下来,车里的三个人心照不宣,立即禁声。
便听得铁传甲道:“前方不知是哪路朋友?铁某路过宝地,借路一用。”
他身形剽悍、满面虬髭,并不是好惹的样子。若是普通的小贼,必定是钻在灌木后面,出都不敢出来。
所以对方既然光明正大地拦了路,便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果然,一个面色蜡黄的病老人,坐在一顶两人抬的软轿里,轿帘掀着,客气道:“中州仁义庄,耽误好汉赶路实在抱歉,只是我等在追杀两个江湖恶人,到了此地不小心失了他们行踪,这才拦路打听。”
铁传甲一看来者不善,呐呐道:“不曾见过两个恶人。”
病老人客气道:“请恕在下冒昧,还请车中朋友出来一见。”他一双无精打采的眼死死盯着马车,车中隐隐约约的草药味道实难逃过他久浸药物的鼻子。
仁义庄手眼遍布江湖,王怜花中了毒,又伤在高小虫手里的事情,他自然是清楚。
却见车里出来个白衣白面的俊秀少年。
少年虽身量尚小,气场却丝毫不输在场的八尺壮汉。
他一袭白衣,就像水面上亭亭的夏荷,纤尘不染。他目光柔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却不似小小书童软弱好欺。
总之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敢小觑。
然而他一张口,却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那气质清新淡雅,神色泰然自若的小小少年弯了眉眼道:“老头儿,让路。我嫂嫂着急看病,我没工夫陪你玩。”
齐智缓缓道:“小公子见谅。”却并不让人让路。
李寻欢一纵身,众人只见白影一飘,那小小少年便站到了齐智面前。
惊呼间,李寻欢手里捏着的一把三寸长的小刀,已经向齐智招呼了数十招。
齐智双腿不动,上身来回闪躲,小刀虽然锋利,却毕竟是孩童的玩具。
李寻欢攻得气喘吁吁,却沾不到齐智的半点衣襟,小刀一收,赌气道:“老头!你为什么不还手?”
齐智道:“小公子,既然贵家人着急看病,还是出来见见的好,省得耽误了医治。”
正在此刻,轿帘掀开,一个略施粉黛的美人倚帘相望。
只见她单手抚着心口,纤纤玉指之上是尖削的下巴,微微泛白的樱唇,和玲珑小巧的鼻子。一双眼睛,似两眼活泉,灵动而带有几分幽怨。再往上,两支珠花斜插着蓬松的云鬓,当真是我见犹怜。
美人旁边,是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青玉绾发,眉眼平和,正一手撩着帘子,一手小心扶着自己的妻子。
一张脸上,竟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听那美人柔声道:“寻欢,不许胡闹!”
李寻欢便撇撇嘴,小心把刀收进袖子里,昂首道:“也罢。反正嫂嫂已经出来了,你们可不许觊觎她是个美人,打什么坏主意。还不让路!”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齐智,微微摇了摇头,便扶着生病的美人下了车,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齐智一边叫手下上车去搜,一边笑道:“公子雅量,老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青年却只是点点头,并不言语。
齐智疑心又起,王怜花的易容术独步天下,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正待要问,李寻欢却抢道:“老头你不要得寸进尺,查完了就赶紧让路!”
齐智手一翻,几点寒星随之发出。
温润青年眼神一凛,将身一转,便把那美人死死护在怀里。
他一着急,背后竟是空门大开,一大片脊背,正对着齐智发出的暗器。
齐智心道不好,难不成真是认错了人?若真是那沈浪,又何惧这区区十数人?都怪韩伶一口咬定,说他们必定出现在这条路上。
他适才看这小小少年功夫虽算不得精纯,但招式也算凌厉。想着自己出招只用三成力,即使认错了,那少年的哥哥只要懂得些许功夫,想要躲过也不算太难。但若是沈浪,招式一出,他必认得出来。
但现在看来,他竟是算错了。这青年,不仅不是沈浪,而且不懂得武功。
看这几个人的衣着打扮,不是官家也是富商,得罪了哪个都不好办。
但暗器已发,他也没有收回之力,这可如何是好?
齐智这边正寻思,却见那赶车的虬髯大汉一个飞身拦在青年身前,几点寒星一碰到他的身子,便扑漱漱落下,劲道稍大的,更是被反弹回来,“当当”落在地上。
这赶车的仆从,竟身怀铁布衫绝技!
李寻欢大怒道:“欺人太甚!”说罢自腰上解下一柄短剑,急急攻来。
他的剑招乱七八糟,但齐智自知理亏,又忌惮他是哪个大户家的公子,也不敢回击,只尴尬地躲着。
少年虽内力不及他,但毕竟仗着人小体力好,数十招拆过,竟还是步步紧逼。
那温润青年终于开口道:“寻欢,回来!”
他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说话却竟然是一幅破锣嗓子,就像是有风从喉咙间贯穿一样,哑哑的,却又尖尖的。
齐智连忙借坡下坡,道:“小公子息怒。老朽方才见这位公子不言,多心之下才会误会。这便放各位过路。这位夫人身体要紧。”
李寻欢这才收手,不依不饶道:“我哥哥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说不得话。你这老头非逼他说话,若不是我们急着赶路,我饶不了你!”
齐智当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任凭这小小少年如何叫嚣,也只是赔礼道歉。身后的手下,则是早已经让出一条道来。
车马粼粼,李寻欢笑成了一团,道:“哎呀王怜花,你扮女人实在是太美了,我要是长得足够大,怕是都要被你骗了!可惜了我大哥不在。”
王怜花不以为然地看着窗外,幽幽道:“二公子,你一路老提你家大公子,可有人会不高兴的。这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却不定哪一刻就打开车窗把你扔下去了,到时候我可不救你回来。不信你就试试。”
李寻欢一怔,只发现他还在掐着嗓子学女声,这幽幽一叹,竟是叹得人心都要化了,也没听清楚他都说了些什么。
沈浪在一旁却听得清楚,他取下口中一个小小的竹篮一样东西,道:“怜花公子不扔人下车,这里还有谁会扔人下车?”
王怜花也不避着李寻欢,软软地把身子往沈浪身上一靠,道:“你真不吃醋?花开堪折直须折哦,别等到没醋可吃……”
沈浪揽着他的手一紧,王怜花便禁了声。
沈浪转移话题道:“二公子年纪小小,武功智慧都如此过人,沈某佩服。”
李寻欢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可怜那个齐智,活了一大把岁数,竟然看不出来我是在跟他玩。”
王怜花摇头笑道:“可怜武功智慧都如此过人的二公子,竟听不出来别人是在恭维么?这个人几时主动夸过别人了?”
沈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夸过,只是那个被夸的人不知道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嗯,突然觉得这文的题目应该改成《导演王怜花追夫记》,写着写着发现怎么这么多戏?
嘤嘤~~昨天木有更文,竟然木有人催更~~~上章仍然是一个评论~~~倒地打滚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