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郊,距离白云山庄半日路程的山谷里,新起了一座宅子。
马车走过弯弯曲曲的山路,终于停了下来。
沈浪先行下车,伸手把王怜花从马车上抱下来。
五毒童子的毒加上一线牵,王怜花的体力越来越差,但他却一脸无所谓,大喇喇地任沈浪抱着。
却在放下车帘子的那一刻,下巴几乎要掉下来。
再下一刻几乎就要爆发。
眼前的建筑,很大。是一座很大的……茅草屋?
王怜花以手扶额,道:“沈浪你花了那么长时间,请了中原最好的工匠建的所谓房子,就是……这样?”
沈浪一脸无辜道:“怎么了?不好么?”
王怜花尴尬道:“嗯,还,还不错。进去看看吧。”
心里却在默念,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沈浪看着他一脸的不满,也只是偷着笑笑。双手抱着他行至门口,道:“敲门。”
王怜花伸手拉了门环,乌黑的金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才表现出一点点满意,道:“嗯,这门环手感还不错。”
再抬头一看,笑道:“沈浪你不愧是拿百万珍珠兑酒喝的人。上好的花梨木做门,你不怕哪天晚上被贼人偷了去么?”
王怜花当然已经发现,这远远看着像个茅草屋的房子,除了覆在琉璃屋瓦之上的茅草以外,每一个地方都精致得让人想要赞叹。
沈浪用心良苦,既不想在这山谷里建一座遥看就很华丽的宅子,吸引来目光,影响了清静;又不愿委屈了王怜花,害他住得不舒服。
所以竟在华屋之上,不厌其烦地增加了茅草掩体。
王怜花微微颔首,却不肯出言赞他。沈浪笑着看看他,一口噙住那诱人的唇。
笃笃笃三声敲过,却没有人应门。
王怜花突然想起沈浪当时进海棠苑的样子,笑吟吟道:“应怜沈浪回家来,小扣花梨久不开。天资愚钝挡不住,驽马十驾赶上来。”
沈浪听得哭笑不得,只得向院内喊了一声:“大力!”
沈浪灌着内力的喊声,就是离得再远一倍,也该能听得到。
然而,四周一片静寂。
二人对望一眼,顿时警惕了起来。
杨大力可以背叛一次,就不是不可能背叛第二次。
尤其是,他对王怜花何其了解,此时沈王走到了一起,王怜花若要追究他的背叛,沈浪想也不能怎样。
沈浪抱着王怜花,往回走。
王怜花轻道:“放我下来。”
沈浪只是紧了紧抱着他的手。
王怜花道:“放我下来,我能走,对方有备而来,你这么抱着我,施展不开手脚。一不小心,两个一起死。”
沈浪却依然只是紧了紧抱着他的手。
王怜花不再坚持。
他知道沈浪若是倔起来,别说九头牛,就是再加九十头,也是拉不回来。
只得扣了银针在手,一边心念四转,猜测来人会是哪个。
来人是高小虫。
高小虫也许不是太聪明,却很懂得利用手边的工具。比如,套马阵。
既然已经练出了此阵,一次不成,便再苦练,再改良,再来一次。
甩出来的套马圈,不再是铁链,或者说不再只是铁链。
同小孩儿手臂差不多粗的藤条与铁链绞合在一起,既沉且韧。
王怜花勾紧了沈浪的脖子,好让沈浪单手便可以抱着他。
然而,剑光闪过,柔韧的藤条像活的一般。铁索四碎,藤条不断,依然是沉沉地攻过来。
沈浪几乎只有招架之力。
王怜花将唇贴在沈浪耳边,道:“抱紧我,我来。”
高小虫看沈浪长剑回鞘,正是一愣,却见两人的身形开始飞速旋转。
道道银光从他们晃花的人影中射出,山一般的大汉便渐次倒下。
高小虫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见势不对,转身便跑。
执杆的大汉个个人高马大皮糙肉厚,王怜花不得不拼尽了全力发针,放倒了一大半,却已经支撑不了。
沈浪沉声道:“你休息会儿,剩下的我来。”
王怜花笑道:“沈大侠要杀人?”
沈浪道:“我可是赏金猎人。怜花公子想不想看?”
沈浪杀人,自然也是干脆的。
曾经被他送上仁义庄的尸体,总是连伤势都看不出,脸上总是还带着一分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们活着的时候也许罪大恶极,死得却似乎全无痛苦。
这是沈浪的仁慈。
而这仁慈,需要多高的武功,仁义庄三位主人猜了很久,也只能说,这少年是个不世出的高手。
但现在,对手虽然武功弱,武器却丝毫不弱。
何况数量也太多。
而沈浪,还带着个中了毒的王怜花。
只有用剑,用他救人的剑。
沈浪单手揽着王怜花,长剑扫过,那些山一般的大汉,甚至还来不及惊恐,就突然没了动作。
有的人刚举起手,沉沉的套马杆尚未甩出,便落在自己的头上。
有的人杆子已经甩出,瞬间死亡,手里的套马杆却还是大力地落下来。
沈浪抱着王怜花一一闪过,直到冲出重围,身后的尸体才一具具倒下。
枣红色宝驹终于脱离了马车的束缚,欢快地撒开四蹄。
虽然驮着两个人,依旧跑得飞快。
沈浪一手执缰,一手揽着王怜花的腰,不敢太松也不敢太紧。
王怜花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虚弱得像是只余下呼吸的力气。
本来一得知王怜花竟然中了五毒童子的毒,沈浪不由分说就要带他回白云山庄。
那里是他和云梦仙子的家,自然有着最好的药材。
但王怜花坚持要来看他在山谷里建起的家。说难得建了,一定要来。
沈浪知道他并不十分相信五毒童子关于一线牵可解的话。
也知道王怜花不忍说出来,是怕几句话浇熄了自己眼中才燃起来的希望。
所以他要来,他便带他来。
但此时,沈浪死死攥着手里的缰绳,粗糙的麻绳被他大力地嵌进手心里,一圈圈轮廓硌得他生疼。
他却还是在用力,那区区的疼,却如何够缓解心痛的感觉?
王怜花身中多种剧毒,他不通毒性,不敢为他运功生逼,只能一直在他耳边呼唤:“怜花,怜花,坚持住。”
可王怜花还是昏了过去。
沈浪缰绳一拉,马儿吃痛,更加卖力奔跑。
山庄里,白云牧女来回忙。
沈浪并没有吩咐她们做什么,他知道王怜花之所以不想回来,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这些白云牧女,表面上称他一声公子,却没有一个会关心他的死活。
甚至,她们都恨不得他死掉才好。
只有他死了,她们才能有自由。
但实际上,若王怜花真的死了,她们有没有胆子自由,却也不好说。
若她们有胆,又何须王怜花死?
梦儿敢走,王怜花便帮她开了海棠苑。
染香不敢,就只能活在云梦仙子的阴影下,恨命运恨强者恨世间竟没有爱她的男子,恨王怜花不把她当人看。然后凄凄惨惨死去。
沈浪让人搬了张床到药房里。旁边又放了一个硕大的浴桶。
自己则依着王怜花之前给的方子,配药煎药,烧水药浴,衣不解带地服侍一旁。
两天两夜,王怜花终于转醒。
醒了的王怜花,翘着嘴角看趴在一旁的沈浪,看着看着便笑出来。
这两日他虽然昏迷,但也不是全无意识。
所以他知道沈浪手忙脚乱地配药,笨手笨脚地服侍。
他也知道沈浪给自己喂着药,突然之间就进行不下去,抓了自己的手放在他脸上摩挲,不一刻手掌竟是湿湿的。
他轻轻抽出被沈浪攥着的手,去抚摸他紧皱着的眉头。
江湖人都道沈浪永远挂着一分似有若无的微笑,就连快活王座下的女子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又有谁见过双眉紧锁的沈浪?
所以沈浪醒来便看到笑得无比开心的王怜花。
他怔怔地瞧着,一双眸子里漾开不能更甚的喜悦,半晌才道:“你醒了,好久不见。”
王怜花道:“好久不见。”
然后任他吻遍自己的手心和指尖,才轻轻一拉,把那张英俊的脸拉到眼前,轻轻吻上。
半月以来,他们的吻,比之前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王怜花身上的新毒解干净的时候,手臂的红线已经蔓延到肱二头肌以上。
沈浪听吩咐打点行装,道:“去哪里?”
王怜花道:“保定李园。我有位世交,娶了个苗女做老婆,五毒童子的解毒之法,她也许能参详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是的,保定李园,李寻欢家。
貌似有部TV版《小李飞刀》里面把林诗音设定成了异族魔教之后。小玉懒蛋一个,借用下这个设定。
于是,小李探花的妈妈即将出现。还是个孩子的小李会不会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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