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中,香火如云。
虔诚的香客恭敬叩首,却无人瞧见?真正的城隍爷正站在他们身侧。
“这?人求的是什么?”陈修洁与小城隍已经从神域之中走出。
小城隍歪头想了想,拉过陈修洁的手,将城隍权柄分予他一缕。
陈修洁起神识迎了上去,顿觉坠入一个神奇的世界。
“城隍老爷保佑,我?家娘子这?胎可?要是个康健的。”
“城隍老爷千万保佑啊,我?这?回生意再不成,我?家岳父得弄死我?。
“求城隍老爷保佑,我?不是故意的,陈红家的可?别来找我?。”
“我?家姑娘千好万好,都是我?们当爹娘的走了眼,求城隍老爷保佑,别让那混人再祸害我?家姑娘了!”
“求城隍爷保佑,保佑我?今天再捡到一两银子,我?一定天天来给城隍爷烧香。”
男男女女,老少青壮,或激昂或哀伤,却并不让人觉得重复杂乱,相反,陈修洁的心境波澜不起。
这?就是神祇吗?
他若有所觉,睁开双目,一指外间磕头的脏乱乞丐:“这?人你可?识得?”
小城隍非是凡人,自是记得:“他身无分文,来我?庙中祈求,我?便给了他一两银子,可?有不妥?”
陈修洁摇了摇头:“那是几日前?”
“三?日。”
据陈修洁所知,一两银子至少足够一人生活十天了,还是一日三?餐有酒有肉的十天。
乞丐在外面?磕了头,有嫌他脏乱的香客皱着眉从他一边绕过,还有人将他向外面?驱赶。
乞丐佝偻着腰,避着人群往外走,走到上次捡到银子的地方后就再不肯动?了,缩在墙角任打任骂。
陈修洁对小城隍道:“你猜他在等什么?”
小城隍摇头。
“在等银子。”
陈修洁弹指一挥,一两银子忽的出现在乞丐身后,又?等了一刻钟,乞丐才发现身后的银子,他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狂喜,一把将银子握进手里,拔腿就往外跑,撞到人也毫无惧色。
陈修洁与小城隍跟在他身后,便见?他一路奔进了赌坊。
陈修洁轻轻一叹:“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小城隍蹙眉:“这?是府城中欲望最浓烈的几个地方之一。”
这?样的说?法也对,二?人等了不过一个时辰,乞丐就被赌坊伙计架着胳膊丢了出来。
乞丐又?恢复成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了。
走着走着,他又?来到了城隍庙。
“城隍老爷可?怜可?怜我?吧,再给我?一两银子,我?这?回绝对不去赌了。”
熟悉的祈求声同时传入陈修洁和小城隍耳中。
无需陈修洁教导,小城隍便明了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帮。”
陈修洁又?领着小城隍去看之前他帮助过的香客现状。
有双亲去世家产被觊觎的无助少年,有被同窗嫉妒而?重病的书?生之母,有将要远赴他府寻亲的可?怜兄妹,也有嫉妒友人日愈富贵的匠人,有日日怨天尤人的赘婿……
有好人有坏人,有得了帮助从此奋发上进的,也有死不悔改之辈,陈修洁领着小城隍一一细观。
一月之后,神域之中的小客厅,陈修洁与小城隍辞别。
虽只一月,小城隍却长大许多,从六七岁的垂髫小儿长大到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
陈修洁私以为此与城隍心智有关,待他完全通晓世情,应当会长成成人模样。
只是知晓这?点以后,他却不愿意再留下来了,他自己不过一普通之人,尚且没有活明白,怎敢让小城隍跟着他成长。
城隍之路,当自己去寻,旁人至多只能?起引路之用。
一人一神就此分别,小城隍高坐神台,聆听众生祈愿,陈修洁则继续寻找新的神祇。
最先出现的是香火最盛的府城隍,一十三?府,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再往下,县城隍,村土地,山神水神,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人间神庙香火鼎盛,一片繁荣,避世仙土却不得安宁。
仙凡两隔,但到底同处一地,难以彻底分割,不说?仙由人来,就说?这?神祇一出,仙门灵气骤跌,这?便是一桩大事?。
陈修洁接到南阳真人符书?,令他往敏山府和自心真人汇合,一同赶往海上坊。
各宗各脉将议事?地点定在了海上坊。
灵空山嫡脉本就几人,全都去参加也无妨。
敏山府,回春医馆。
义诊队伍排得极长,看诊的不止有白发白须的老大夫,另有几位中年青年模样的大夫围在一旁,眼巴巴听老大夫给人看诊,只言片语都不敢漏下。
陈修洁轻笑一声。
大夫们无人注意,正坐在医馆里给回春真人整理药材的自心真人翻了个白眼,又?热切喊道:“好徒弟,快来帮帮为师。”
陈修洁自然不敢不帮,上前接过自心真人手里的活计,笑问道:“回春真人这?是收了弟子?”
自心真人捶背摇头:“他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不遇上绝顶天才哪里肯收徒,只是这?几个年轻人诚心诚意,他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一连忙了一整日,连中午都没停下来歇息,终于将所有病人送走。
回春真人回屋笑道:“慎如也来了。”
苏怀远几个废寝忘食,根本没注意到医馆里还有旁的人,连忙和他见?礼。
陈修洁见?他们一个个苍白无力?,赶忙把人扶起,又?去喊外面?探头探脑的某人:“还不快进来。”
那青年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一露面?就让几人中唯一的女子红了脸,苏怀远老脸黑也不是红也不是。
周望飞殷勤将饭菜摆满桌子,请众人坐下用饭。
回春真人用了几口就和陈修洁师徒二?人去了后院,得知陈修洁来意,却是皱眉,从袖中取出一张符书?:“原来是这?件事?。”
陈修洁一眼看出那符书?未动?,不由失笑:“真人不打算去?”
回春真人摇头:“我?修为平平,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千里迢迢跑去坐冷板凳。”
自心真人心念微动?,陈修洁笑容泛苦:“师父也不打算去?”
自心真人老顽童般眨了眨眼睛,他白发童颜,这?般模样,看去甚是……不要脸。
一个二?个,陈修洁都奈何不得,只好问道:“连云在何处?”
自心真人殷勤给出一张联络符书?,很乐意他去找另一个徒弟。
回春真人忽然道:“此次议事?,可?是商议城隍诸神之事??”
陈修洁点头:“当是此事?。”
回春真人不语,但观他神情,当在沉思,陈修洁静静等待,良久方听他道:“我?以为城隍诸神在世,并无不妥。”
不待陈修洁反应,自心真人一皱眉,沉声道:“这?不是我?等可?议之事?。”
二?人都是爱管闲事?之辈,陈修洁倒是板上钉钉的灵空山下任山主,可?他年纪尚浅,修为也低,话?语权不足。
回春真人只笑道:“慎如道友知我?心意。”
包括自心真人在内,他们三?个都只是人,而?非仙。
一片寂静之中,陈修洁告辞离去。
出了回春医馆,抬首便可?见?城隍庙上空香火凝云,红火一片。
他运转灵气,也无早年沉滞,似乎仙山福地失去的灵气都散入了人间,受灵气滋养,年月久远的兽、物都渐渐滋生了灵性,也就是人间话?本所言的“妖”与“精”。
得他注视,城隍庙中神像正目,遥遥望来,庙祝观其显灵,又?惊又?喜,忙跪下叩首:“城隍老爷显灵了!”
一时之间,庙中上香的香客们也纷纷叩首,高呼“城隍爷庇佑!”
陈修洁只觉身心俱是一沉,神祇普通实力?不强,但面?对他们,修士总有一种?与天地对抗的错觉,往往未战先怯。
陈修洁虽不生怯,却也觉没有和他们对抗的理由,抬手一礼。
香火红云一滞,片刻后,一着本朝官服的威严男子自香火之中现身,朝其还礼。
一礼毕,又?渐渐散去。
陈修洁则乘法器离去,他本有意去寻人同往海上坊,只是如今又?改了主意,连回春自心二?位真人都不愿意去掺和这?趟浑水,他又?何必再去寻他人。
仙人仙人,有人是人,有人是仙,无需强求。
……
七日后,海上坊。
普通修士无从知道这?一场会议,它的开始也悄无声息。
东来宗为此提供了场地,各宗各脉都有座次,或三?五,或□□,像灵空山只来了两人的,实属少数。
不过南阳真人一人就足以镇压在场所有修士。
因东来宗是地主,宗门实力?也不差,众修默认由其主持会议,议的自然是如何应对那些忽然冒出来的城隍诸神。
有人以为其等与他们山门之中流失的灵气逃不脱关系,该斩而?除之,或许山门灵气就会回来。
也有人以为当慎重考虑,城隍诸神实力?虽不强,却明显得天地所钟,他们对其动?手,恐为不智之举。
南阳真人人虽至了,心却不在,面?色淡淡,偶尔附和众修几句,私底下却仗着顶尖修为传音考校陈修洁。
待众修话?毕,南阳真人也考校完了,道:“稍后随我?回山。”
陈修洁稍有迟疑,却也应了:“是。”
南阳真人语气略带深意:“十年之内,你必得破境。”
陈修洁有些吃惊,南阳真人虽看重他,但却从不催促他修为。
他转念一思,便问道:“师祖可?是忧心日后灵气再减?”
“那是必然之事?。”
南阳真人答得毫不迟疑:“你且看吧,他们回去之后可?顾不得城隍诸神,一个个都会闭门苦修,希冀他人先朝城隍动?手。”
“比如我?。”南阳真人冷声讥讽。
修真界的确风平浪静,却不代表众修个个仙风道骨,都是无欲无求的神仙中人。
南阳真人殷殷叮嘱:“不必与他们多做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更,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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