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之上,君臣几番拉锯,最终在燕王退了半步结束,燕王将《约官法》的一些条目做了修改,改善了官员们的待遇,包括俸禄及对亲族的恩封,而对官员们的惩罚力度丝毫未改。
朝臣们总算哑口无言,不是他们不想继续争取,只是燕王这一手玩的明显是以退为进,给双方一个台阶,朝臣们要是还敢僵着不退,只怕接下来燕王就要真怒了。
再?是贤明君王也有君王的威严,朝臣们悻悻住口,听从燕王的吩咐推行《约官法》,不到半年,《约官法》人尽皆知——这一点也是陈修洁给予的建议,他看出来燕王偏向于法家,恰好,他也更喜爱法家,便向燕王建议给普通百姓讲法,当律法深入人心、官府依法执行之时,不愁天下百姓不心向燕国。
燕王似乎并不顾忌如此有动摇江山之患,欣然应允,并通过纪高轩给陈修洁写了封亲笔信。
信中用词温和低调,全然没有君王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因纪高轩的关系而以长辈自居,完全是平辈相交,先?谢过陈修洁的建议,又以某些朝政问题向陈修洁请教。
陈修洁受宠若惊,忽然明白为何会有“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了。
他叹道:“这很难让我不帮他啊。”自己的观点被他人重视、采纳的感觉当真十分美好。
系统则有些激动,莫名明白了热泪盈眶是什么意思:“宿主你终于决定奋起了吗?!”
陈修洁抬头看向外面的粉桃绿树:“在这养老不好吗?干嘛非要往最拥挤的权利中央凑,东都不缺一个陈修洁,但护国武院缺一个陈教习。”
系统不再?搭理他了。
陈修洁丝毫不在意,他的书房比五年前更大,四面墙有三面都装修了书架,层层都是满的,绝对能震撼每一个访客。
兰夫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陈修洁的分红基本只有两个用处,一个用在练武上,一个用在买书上,天南海北的书,他这里都有,兰家和宁家的商队每次到鸿禧府,至少有一车是给陈修洁带的书。
陈修洁买那么多书也是无奈之举,前世的底蕴被掏出来太多了,越来越薄,他难免有危机感,每次看到燕王来信就心虚。
再?一个则是话本,自从《江湖群侠传》火了之后,纪高轩的夫人宁氏几次请他过去,话里话外都在探问他还有没有出第二部的打算。
陈修洁本是没有的,但宁氏无愧于她宁国公千金和状元夫人的身份,很是了得,很快就从她家表弟表妹那里抓准了陈修洁的脉。
——陈修洁写下《江湖群侠传》的初衷就是希望能改变下一代少侠们的思想,给他们心底留下一点美好的种?子,宁氏只需让他明白一本书是不够的即可。
陈修洁被说服了,只是他到底不是专门写话本的,平日里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写话本,在与宁氏讨价还价之后定下了一年一个话本的目标,由宁氏和兰氏合作?负责印刷和运作?。
陈修洁起了个“红尘客”的俗气名字,短短五年间,三本话本,经过宁氏和兰氏两大商业集团的运作?,“红尘客”这个名字已经被捧上神坛。
无论男女老少都能从他的话本里寻到自己喜爱的东西,老人追忆年少青春,少年憧憬刀光剑影的江湖,男子能看到红颜知己,女子心仪其中的完美爱情。
哪怕不看话本,红尘客的故事还流传在说书先生口中,如果不去茶馆酒楼,戏台上也许也能听到红尘客所讲述的家国大义、爱恨情仇。
大街小巷,高门贫家,有风经过的地方就有红尘客的故事。
陈修洁也没有想到,他一个武者,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倒是先因为写话本出了名。
好处是银钱更多了,系统也没话可说了,写话本出名那也是名望,不能不认。
这样的日子是极好的,只是花有开落,人有聚散,离开的不是陈修洁,是纪高轩一家。
他本是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又是燕王疼爱的子侄,能在鸿禧府停留五年已经是他极力争取的结果了,再?留下去,纪高轩自己乐意,燕王却不愿意他继续蹉跎。
他的才能应该发挥在更广阔的天地,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个护国武院。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陈修洁理好衣衫,带上给纪高轩一家准备的送别礼物,推门出去。
武院门外,巨大的石碑前,曲一啸张华清等教习已经等候在那里,陈修洁走过去加入他们其中。
纪高轩没有弄什么不告而别,很快就出现了,与五年前相比,纪高轩外表上没什么变化,许是因武院少有争斗,气质比之前更为纯粹,也更耀眼了。
陈修洁相信,五年过去,成长的不止是他。
纪高轩身旁是宁氏和他们的孩子纪茂,小家伙是纪高轩夫妻来的第二年春时生下的,燕王隔着千里赐下茂字,期盼这孩子茁壮成长。
纪茂也不负所望,小小年纪顶着纪家人风流俊秀的脸,却有一副牛犊般的身材,让人膛目结舌、啼笑皆非。
“师父!”
见到陈修洁,这小家伙立刻抛弃了爹娘的手,朝陈修洁扑来。
陈修洁一阵头疼,蹲下来抱了抱头:“不是说了我不收徒。”
小家伙只咧嘴笑,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陈修洁却知道这小东西有一对聪明的爹娘,周围无一不是优秀的人,自身也是极聪明的,绝不至于听不懂他的话。
“你还小呢,没必要早早把未来要做的事情定下,”陈修洁爱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才三岁多点的孩子,对喜爱的概念并不明朗,之所以想拜他做师父习武,一方面是因为身处武院,周围基本都是习武的男女,另一方向则是因为他娘亲宁氏的怂恿。
可陈修洁喜爱这个孩子,在这孩子真正发现自己对武道的喜爱前,他不打算收徒。
他自己是不在意师徒名分,可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习俗规则,哪怕他愿意放任,但纪茂一旦拜了他做师父,未来几乎已经注定。
将自己准备的送别礼递给纪茂,他起身与纪高轩和宁氏话别,仆从递来送别酒,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纪高轩和宁氏两人都不怎么擅长饮酒,一杯下肚,脸颊已是多了两抹晕红,晨风卷起衣角,烈烈作?响,互道了声珍重,纪高轩三人登上马车。
陈修洁等人站在武院的石碑前目送他们都马车渐行渐远——本来以他们的情谊,至少也是该将他们送出城十里地的,只是纪高轩不喜离别,且城外必然还有鸿禧府官府的人送行,纪高轩便让他们止步于此。
……
没隔几?日,朝廷派来的武院院长到了,来人姓燕,燕允城,是燕国宗室,据闻是某位郡王之子,习武资质不错,这五年还特意被燕王丢到江湖中历练了一番。
陈修洁丝毫不意外,护国武院这么重要的地方只会交给燕国宗室,之前的纪高轩才是特例。
燕允城这位院长的到来似乎标志着什么,从这一年起,护国武院的学子数量急剧上升,从之前五年退学至不足百人到临近千人。
教习的数量也翻了几?倍,大多都是燕允城这些年物色来的。
陈修洁作?为从武院一开始就任职的老教习,不可避免地被新教习们称量一番——武人可不爱讲什么谦让,武力值至上,陈修洁也顺便称量了一下他们,燕允城的眼光不差,新来的教习们不止实力不错,连品行也很靠得住——输了后的姿态不错。
燕允城任院长后的第二年,陈修洁请了一个长假,燕允城有些惶恐,他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陈修洁和燕王之间竟然有一条独立的联系渠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宗室子更清楚。
陈修洁自然不是对他不满,只是:“我快突破了。”
燕允城一怔,他口中的自然不可能是小境界的突破,否则没必要请长假,那只可能是——“宗师?!”
他惊讶的表情有些扭曲,羡慕嫉妒以及惊叹:“陈教习还不满四十岁吧?”
陈修洁没怎么认真算过自己的年纪,毕竟这曾是别人的身体,算起来总觉得年龄虚假。
“对,”他只是点头。
都说《九重天》是厚积薄发的功法,然而实际上陈修洁修炼起来并不觉得有多困难,甚至走得比别人更快些。
从系统那里得不到答案,陈修洁自己琢磨不透,只能尽力将每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力求完美无瑕,这是有好处的,比如他的宗师瓶颈很薄,薄到陈修洁只是出去转了两个多月就突破了。
两个多月听起来时间不短,但比起那些在宗师门前卡了几?年甚至一辈子的人实属幸运。
同年,陈修洁收到了牧一宝取得秀才功名的喜讯,快三十岁的秀才听起来自然没有十几?岁的秀才来得耀眼,但没过几?月,牧一宝就又以吊车尾的成绩考中的举人——他的底子到底还是薄了一些。
科举要回原籍,牧一宝知道了成绩后就赶来了护国武院拜见陈修洁,两人隔着十年的光阴未见,牧一宝早摆脱了昔日瘦弱模样,若非还能从五官中寻到些许影子,陈修洁险些不敢认。
牧一宝仍旧感恩着他,以晚辈之礼敬他,陈修洁推迟不肯受,牧一宝固执如初。
“若非您善心,哪有小生此时,更何况您还庇佑了小生家人。”
他还说起自己打算:“举人已经能够做官,小生打算谋一个官职。”
见陈修洁并无不悦,牧一宝稍松了口气,道:“小生起步晚,若要高中进士,至少仍需五年以上苦读,有这五年时间,小生更愿为一地父母官,为百姓谋福祉。”
陈修洁静静看他半晌,岁月匆匆,众人都在成长,这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确定还有没有二更,尽力而为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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