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为土,银为泥,拍卖不过刚开了个头,席上诸人就撒了近万两银子出去。
陈修洁悄悄捏了下荷包,心中打鼓,十万两听着是巨款,可那要看是在谁面前。
他摸不清在座众人底细,不知道他们属于什么水准的富人,同样的,在座众人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一件件拍品被端至众人面前观赏,拍卖会的几个主办方笑容愈盛,陈修洁起初还饶有兴趣观赏,权当涨涨见识,只听得多了,也觉无趣。
一个多时辰过去,眼看着上半场将至尾声,前排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商人看了眼身旁侍从,那人会意,跟着下一件拍品上了场。
后排富商见状笑呵呵道:“看来是史老兄家的啊,史老兄,你这是得了什么宝贝,卖不出去,来这儿蒙骗大家伙来了!”
史姓商人吹胡子瞪眼,气恼道:“姓丁的,可莫要胡说,我史某人经商二十载,全靠仁信二字,怎么会蒙骗大家伙。”
丁姓富商笑而不语,周围的客人们也只淡笑围观。
那侍从待一片寂静后方才揭开拍品上的红布,一本泛黄书册露了出来。
陈修洁照例瞥一眼拍品,目光霎时凝住,无他,上面正写着“九重天”三字。
“系统,”他眼眸放光,保险起见,道:“是不是真本。”
系统看了眼红木托盘上的耀耀金光,为宿主的荷包默哀了三秒,“是,宿主放心拍吧。”
陈修洁脊背挺直,理了理袍服,惹得两侧商人看了过来,晓得他总算要出价了,这满座客人,至今也就只有他一次价都没喊过,活像是来砸场子的。
侍从妙语连珠,将《九重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然而在场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这秘籍被江湖高手一致认为是鸡肋,自然有其道理,他们没打算去做那个冤大头。
一片寂静之中,丁姓富商大肆嘲笑:“姓史的,你怎么把这玩意给摆了上去,怎么滴,想找个冤大头?”
史姓商人懊恼,这家伙能不能别说话,他一招手,吩咐道:“给丁老爷上茶点。”
丁姓富商嘴上啧啧不停,一直用戏谑目光看着他,史姓商人浑然不理,眼神在场中来回巡视,几度不经意间掠过陈修洁。
想捧场的不想做冤大头,不想捧场的看笑话看得乐呵呵,就在这安静到尴尬的时刻,陈修洁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
这好像就是冲着他来的。
和《补拙功》的无用名声一样,《九重天》的鸡肋同样深入人心,少年或者幼童不需要它,他们有更多更适合他们资质的武功秘籍,不必要空耗光阴在一本谁也不知道大器晚成要晚到什么地步的秘籍上,尤其是它的“大器”,同样没有人见识过。
是宗师大宗师,亦或者顶天了一个一二流高手?
陈修洁嘴角一抽,能组织起一个规模不小的拍卖会的商人不会是傻子,拍品应精挑细选过,如果出现流拍,很影响自家名声,史姓商人将《九重天》当成拍品,可见他是肯定有人会买下它的。
他在心底默数,从一到十,从十到百。
没人。
系统怜悯地劝道:“宿主,别挣扎了,吃得亏中亏,方为人上人。”
这个亏,他显然吃定了。
就在史姓商人险些忍不住示意他事先安排好的人叫价时,一个声音终于响起:“一万零一百两。”
《九重天》的起拍价是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这个起拍价也很有意思,摆明不怀好意。
侍从如闻天籁,忙看向史姓商人,请他示下。
史姓商人看着陈修洁,英挺昂扬,面上无喜无怒,让人看不出他是故意还是别的。
史姓商人给托示意的手势顿了顿,下一刻,他给出了一个作罢的提示。
凡事留一线,生意才能做红火,《九重天》是他花三十两从一个落魄人家买来的,如今翻了不知多少番,足够了。
侍从定价:“一万零一百两白银,拍得秘籍《九重天》一本!恭喜这位公子!”
丁姓富商抿了口茶,嘴里很不是滋味,酸溜溜道:“姓史的,你可真黑。”
史姓商人朝陈修洁友好一颔首,转头恶狠狠瞪了丁姓富商一眼,“来人,再给丁老爷上三盘糕点。”
陈修洁泰然自若接受周围人看傻子般的目光,心下则松了口气,喜滋滋道:“看吧,挣扎不是没用,起码能省点银子。”
不然他还真不能确定一万多点能不能拿下《九重天》,但凡那史姓商人心黑点胆大点,就算把价格抬到十万他也得咬牙硬买,没办法,谁让这是卖家市场。
花了一万多两,就算比预期价格低了很多,但想想人家赚得,陈修洁的心情比花出去十万两还要郁闷,朝身后的美貌婢女招招手,表达自己要拿东西离开的意愿。
陈修洁不确定史姓商人是商人本色窥见了商机,还是他背后的商会和“知天下”有关系,总之他现在不是很想继续待下去。
这场拍卖会并无什么严苛规矩,但来的要么是客人要么是商人,前者还好,后者除非背景不惧主办方,否则都会捧场到结束。
陈修洁的要求不算出奇,他交了银子,不一会儿,婢女手捧托盘走来,朝他盈盈一福:“客人。”
陈修洁翻开托盘上的秘籍,他如今于武道上也算有些见识,不靠系统也能看出这本秘籍的玄妙来,想必这也是《九重天》一经问世就经追捧的缘故,但后来又被世人发现它的鸡肋,从此跌下神坛。
他收好秘籍,与婢女确认银货两讫,随后便领着牧一宝离了此间。
此行过程令人不愉,然结果是好的,回到客栈第二日,陈修洁独自在客栈研读秘籍,派牧一宝出门租赁房屋。
这事不难,只要银子给足,牧一宝货比三家,精打细算,花费了两三日才算选定一处屋舍,三进的屋子,院子很大,适合陈修洁习武,尤其是屋舍位于巷子最深处,邻居空着,不会影响到他人。
陈修洁到地方一看,也觉满意,爽快签下契约,隔日就从客栈搬了进来。
搬进去新家没几日就是年节,陈修洁让牧一宝去酒楼叫了一桌好酒好菜,主仆二人草草过了个年,放下筷子,陈修洁就又进屋研读秘籍去了。
他是稳重之人,不将秘籍通读透彻很难下定决心修习。
系统:“宿主是在做梦吗?”
它明明白白地告诉陈修洁,没个五十年他是不可能通读透彻《九重天》的,先照着练就是了。
陈修洁拧眉:“我心里不踏实。”
系统道:“我不会害宿主。”
陈修洁捂着心口为难道:“不弄明白,我不敢练,内力什么的超过了我的世界观。”
系统:“……”
系统:“死而复生、穿越也超过了宿主的世界观。”
陈修洁道:“那些离我太远,远不是我现在能掌握的。”
系统:“……九重天也一样。”眼看着宿主一日日光捧着秘籍不练,它都快被急出了情绪。
套出《九重天》一点底细的陈修洁瞬间罢手,老老实实修习起了秘籍。
不过在此之前他又做了另一件事。
“读书?”牧一宝目露渴望,但下一刻立刻摇头:“小人要一辈子跟着公子。”
陈修洁笑道:“没说不让你跟着我,认些书读些字总是好的。”
牧一宝才十来岁,之前营养跟不上,看着和年纪对不上,也就跟着他这一年才长了个,脸上也多了肉,但看着仍旧是个半大孩子。
且这孩子随着他背井离乡,到底是不忍,与他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想做便做了。
他就近择了家举人办的私塾,将牧一宝送了进去,没有正经拜师,他这个年纪在世人看来已是不小,不识几个字,举人看不上。
牧一宝却很珍惜这个机会,每日三更睡五更起,除去服侍陈修洁的时间,其余时候都捧着书。
连那位举人对他的态度都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为侧目,认为他虽然基础差,但勤奋程度却值得赞扬。
一日下学,牧一宝照例往举人处请教问题,举人解答过后,沉吟片刻,道:“你日后唤我曾师吧。”
举人姓曾,此举虽不明言,却有要正经收他为徒的意思,若是知些事的,便该回去准备拜师礼了。
牧一宝先是一喜,后却愣住,迟疑着唤了“曾师”,隔日来学堂,一如往常,却不曾提拜师一日。
曾举人等了两日,以为他身边没有亲人,不懂这些,下学后将他留下,干脆明言:“我有意收你为弟子,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