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皆在俞伯年身上,却见俞伯年强撑站起,只环视在座英豪,说道:“诸位此次前来,本是为太华门而来,武当所做之事,亦是求仁所医,老夫更不愿再起纷争。”
他话音一落,只抬起掌来,说道:“刚才老夫生死一线,亦能听闻发生诸事,只苦于不能自医,故更知其苦!”
他道:“若是太华门之事未解,再添其他事,武当实在有愧。”他说完,只看了陈清远一眼,说道:“清远,退七星阵。”
陈清远听闻,立刻收了阵法,和武当子弟站在他身侧,说道:“弟子听令。”
俞伯年点点头,只慢慢走到人群中央,他虽然毒已被少林一字大师渡到自己身上,但总是余毒未清,步履多有蹒跚。
他站在人群中,眼光却看到那五十密客的头领,宋左使身上。那宋左使立于人群中,也正望着他。
俞伯年道:“宋左使,盼你跟谭盟主说一句,太华门之事已如此,若是盟主再要带旁人走,就带老夫的尸首前去吧!”
他说完,立刻运气掌来,正是武当的两仪掌,正击自己的天灵盖,只要他拍到自己的额头上,必然当场身亡,绝不会有半分转机!
陈清远大喊一声:“师父!”他要过去,却已来不及,只瞧得师父一掌挥下!
就在那一刻间,宋左使挥出一掌,一下子击在俞伯年掌风之侧,与他掌风相对,俞伯年用了劲力,和他的混元掌一对,一下子偏移开来,却是掌风相对,气劲相扛,竟也是内力对撞而起。
俞伯年抬眼望他,用武当的太极内力对他混元掌,本是阻止俞伯年自尽于此,此刻却像暗斗掌风,亦宋左使为甚,似有一决高下之气焰。
两人正在相扛,俞伯年运力一抵,和宋左使掌风再击,两人衣袂顿时飘起,可见内气之胜!
宋左使忽然说道:“俞掌门,何必如此!在下怎会要俞兄这样的英豪为此赔上性命。”
他说完,一下子收了掌,俞伯年身边内气也收,他也收回掌,嘴角一笑,说道:“若是唐门、龙池的晚辈前来黄鹤楼却要远走松风堂,要武当如何有颜面面对当今武林,怕是要人说武当假做救人,实则请君入瓮拿人,要我这前来主持的俞代掌门,如何面对掌门张老真人,如何面对武林众辈!”
他这一句,话如洪钟,音稳而重,当真有武当代掌门人的气魄,更也似点明了对松风堂的过分行径的不满!
宋左使笑了笑,说道:“俞掌门说笑了,谁敢对武当无理,盟主本意也是帮助武当搭救太华,寻求真凶,如今既然俞掌门说了,在下定当和盟主言明此事,如今松风堂五十密客自当离去。”
他说完,对着孟杨道:“孟杨,既然如此,那人之事先行搁浅,我自当和谭盟主表明俞掌门所言,你只需护众英雄在黄鹤楼便罢!”
说完,他吹了一声口哨,低声笑了笑,说道:“告辞,俞掌门!”
黑影相聚,那其余人都顿时撤出,他竟带着五十密客撤出了黄鹤楼!
他刚走,却见江沐运气在那一字大师灵台、天光两穴,其十根银针已经埋入他血肉,他一挥掌,两指运气,沿着一字大师脊背交错一点,一字大师顿时吐出两口黑血!
他运针,手掌一动,顷刻将那十根银针吸出,这时候再看那针,竟是黑漆如碳!
他收了银针,站起身来,问道:“前辈,你感觉如何?”
那一字和尚慢慢睁看眼来,他的脸色本已蜡黄,此刻渐渐转为苍白,唇色已白了,但他笑了笑,对着江沐点点头,说道:“已好多了。”
江沐点头,对一字和尚道:“晚辈已将前辈身上的毒渡入银针之中,只要每日调息两个时辰,三日后,内伤自愈。”
一字和尚双手合掌,说道:“阿弥托佛,多谢施主。”
这时候他站起身,那少林罗汉阵自然解开,他又立在人群中。
在座的英雄目光又落在江沐身上,都对这内功极佳、医术竟也杜绝的少年心生钦佩又好奇。
展朔望着江沐,眼睛都是喜悦,他自然知道江沐懂得医术,能治的他的风寒,更懂得他对药物更是了解,却不想到他的医术竟这样高明,能解开一字和尚身上的毒。
俞伯年却对江沐道:“多谢少侠,如不是你,俞某定然对一字大师心中有愧,如今少侠出手相助,令一字大师转危为安,亦令俞某感激不已!”
他虽是武林中的老前辈,却是谦和真挚,对一个少年也愿放下架子直言感谢,怎不令人心生钦佩。
江沐只道:“前辈不必言谢,救死扶伤正是晚辈该做的,亦是家师所求!”
他道:“只求前辈过了英雄会,叫晚辈清除余毒。虽是一字大师渡走了前辈身上之毒,可看前辈余毒未清。”
俞伯年对他点点头,对他已有几分信任。
只是江沐话音刚落,却忽听有人道:“既然如此,唐求又该如何,下毒之人又该如何处置?”
他这样一说,唐求还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只冷声笑了一声。
江沐抬抬眉毛,却对着那人笑道:“唐求只需坐下喝酒便好。”
那人冷声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他坐下来,难道救了人就不惩治凶手?”
江沐定声道:“只因为,唐求绝不是下毒之人!”
他这样一说,众人皆惊!
唐求看了一眼江沐,他本来没什么话,听了他的话,收下剑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酒杯,说道:“好。”
他一饮而下!
江沐道:“我已看了,一字大师所渡之毒,正是西域奇毒,千斤锁。中毒之人,胸中心肺凝结,如千斤坠之,以内伤之形,难以察觉,三日后必心肺崩裂而死,无可解救。中毒人若发现不及,更亦让人觉是内伤所死,其毒之隐秘,世所罕见!”
这时候却听那久不作声的陈衍昭忽然问道:“既然如此,唐门对毒药见多识广,除了唐求,谁又能对西域的毒药如此了解?”
这时候忽然听到唐求冷笑一声,这一声极尽讽刺,似有说不出的可笑。
只有聂景川这时候笑道:“陈座主实在是太风光,或许忘了江湖事。”
陈衍昭问道:“一步登科楼何出此言?”
聂景川道:“座主,怕是江湖中人都知道,唐门,只用唐门毒。”他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他说完,却对着江沐撇了一眼,对他眨眨左眼,轻声道:“门规。”
他道:“不过这位少年,初出江湖,已懂得很多了。”
江沐早已见过了聂景川,这时候见他对他笑容可嘉,亦是沉稳应对。
陈衍昭却道:“若是他不按门规做事呢?”
江沐却摇摇头,说道:“即便他不按门规做事,亦不是他下的毒。因为西域的千斤锁,是极难发现的毒,但是却又一个最大的缺陷……”
展朔问道:“这个毒有什么缺陷?”
江沐道:“千斤锁,必与内力过之,谁要施用此毒,必要和人交锋,在内气相对之时,千斤锁以气渡入,假内伤之疾,真伤人之时。这也是为什么,一字大师能渡入此毒,此毒中毒者之血可中,或以施毒者内气相对,无色无味,是毒气化之!”
他道:“这毒可隐三日,更非当日之疾,只不过一字大师以身过毒,救人之切,使毒气运转周天,才会此刻发作!”
他这样一说,众人皆惊叹不已,西域奇毒,本就是阴毒狠辣,难解之至,这千斤锁却是隐有听过,却从未见过,正不知毒性毒理,竟是如此?
江沐却道:“正是如此,在座的各位才没有中毒。”
他对着俞伯年道:“俞老前辈,这几日是否和唐求比拼内力?”
俞伯年当然摇摇头,岂止是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怎会和唐求这样的晚辈交锋,更知唐求今日才到,怎和武当有所交流?
这时候有人问道:“那为什么唐求要和俞掌门换杯?”
江沐看着唐求,却见唐求正冷眼看着他,他说道:“恐怕唐门中人对毒研究颇深,定察觉俞掌门中了毒,他纵观此刻,身旁未见毒物,只是怀疑或是杯中茶,他自己的无毒,便故作争执,提醒众人别碰杯中茶罢了。”
唐求哼了一声,却道:“无稽之谈。”
只有展朔点点头,心想,他面上这样冷酷,原来他竟是个如此好心的人吗?
他看着江沐,却见江沐也不恼,说道:“若是如此,不过就是唐求当时渴了,要喝热茶罢了。恰好碰到了这样的事。这样天赋绝佳的公子,总是有些任性的。”
他这话说出来,唐求冷着脸,嘴角却勾了勾,竟暗带笑意。
展朔总觉得这话里也有些问题,却也没什么话。他不知道江沐这一句话能暗笑两人,真是不得了的天赋。
陈衍昭只道:“若是如此,这样难解的毒,少侠又是如何知道,如何解的,这样空口一说,便是千斤锁,实在有失公允。”
江沐却道:“正因为恩师所教,徒儿不过谨遵教诲,片刻不缀,不枉从医之道。”
俞伯年点点头,道:“这位少年恩师是何人,俞某定会拜访答谢。”
江沐这时候终于朗声道:“晚辈恩师正是终南山,华老真人!”
众人皆惊起,这少年竟是终南山老医仙华真人的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