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约定

十年前?!

又是十年!展朔马上说道:“十年又十年,十年又十年……现在不管你跟我说多少个十年,我都不信。”

他自己也坐下来,他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是太爱生气、太纵容自己去生气的话,早晚会被气疯掉,他已经在一天之中生了太多的气,他已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且,其实,他或许已经信了江沐了。一个人信了别人的话,还怎么能生起气来呢。

江沐当然回答他:“我也不信。”

展朔问他:“你不信什么?”

江沐回答道:“我不信你不信。”

展朔顿了一会儿,明白了江沐的意思,他自己当然要说:“不信就不信。”

这样的对话或许只有朋友才会这样讲,除了朋友谁会说这样无聊又自得其乐的话呢?

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儿,展朔自己走到溪边,接了一点溪水,递给江沐,他说:“木偶真不用喝水吗?”

江沐躺着岩石上小憩,枕着手臂闭着眼睛说道:“不仅不用喝水,也不用吃饭。”

展朔悄悄把水倒到手上一点,凑过来,说道:“哇,真是个好木偶,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江沐答道:“从木匠手里来的。”

展朔把手一下子放到江沐脖子上,手心沾着冷水,又凉又刺,他不信江沐不马上蹦起来,对他的恶作剧直呼过分,然后打一个寒颤,哆哆嗦嗦的说冷。一想到这里,他已开心极了。

可惜他手放到江沐脖子上,江沐竟然一动未动,还是枕着手,连蜷缩都没有蜷缩,没什么反应。

他不愿意相信,他把手往江沐脖子里放,一边放一边疑惑,这个人真的是木头做的吗?除了木头,谁会真的连冷都不怕?

江沐依旧没什么反应,他连动都不动,任凭展朔放着手。

展朔说道:“江木头,你还活着吗?”他明知故问,他一定要江沐说出什么。

江沐不说话,可是他的脖颈却温暖的很,展朔放着手,推了江沐一下,江沐不动,展朔想了想,放下水囊,把另一只手也放进去。

江沐终于睁眼看,看着展朔,可是展朔发现,江沐的眼睛里竟然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他的眼睛好像水,水,总是波动着,可是又很平静,很柔软。

展朔愣了愣的看着他,江沐把他的手推开了。

展朔看他终于有了动作,开心说道:“我就知道,你不能忍受。”

江沐笑了,他说道:“起先,我知道你想让我冷,就要我跳起来,这样乏味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展朔问道:“那为什么你又动了,你一定是怕冷。”

江沐答道:“因为我发现,后来你不是想要我冷了。”

展朔好奇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江沐答道:“你只想暖暖你的两只手。你就想暖暖你的手。”

展朔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他哈哈笑起来,比他刚刚还要开心的多,他觉得江沐有趣极了,而且他的手也暖和起来,他发现江沐说的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江沐,你真是我碰到的最有趣的人。”他说着:“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这样有意思。”

他之前说绝没有比江沐更坏的人,绝没有比江沐更讨厌的人,但好似,他遇到的人里,也绝没有比江沐更有趣的人了。

他笑了一会儿,发现江沐已经坐起来了,正在整理自己的外衣,他凑过去,问他:“喂,你要去哪里?等我从黄鹤楼回来,我要邀请你去龙池山庄作客。”

江沐说道:“你要邀请我?”

展朔答道:“对,邀请你来我家,我家里有一个大园子,里面什么珍奇猛兽都有,还能骑着马,在山庄的林子里,比比谁的马更快。”

江沐笑了,他说道:“你明明有马,为什么要这样赶路?”

展朔回答道:“我爹不准我出门,尤其是这个时候,我悄悄跑出来,照顾我的阿婆帮我准备好行李,我就日夜赶路来了。”

江沐想了想,说道:“倘若我的儿子不会游泳,还非要去趟一趟浑水的话,我也绝不会让他出门的。”

展朔哼道:“你又什么都不懂,当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门。”

他说道:“不过你也别想问我,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江沐点点头道:“我根本也不想问你。”

展朔对他翻白眼,不讲话,其实这样子的展朔难得一份真纯。

江沐说道:“我其实和你顺路,但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等到了汉阳城内,我就要和你分别了。”

展朔才和他亲密起来,一想到要分别,忍不住问道:“你要找什么人,需要我帮忙吗?”

江沐轻声说道:“不必,我一个人就好。

展朔问道:“那我怎么再找到你,等我忙完了黄鹤楼的事情,你如何去找我?你是否知道去龙池山庄的路?对了!”他翻翻自己的腰边,翻了一会儿,一下子叹起气来,说道:“咳呀,我的玉佩让那几个混蛋拿走了,不然我给你,山庄的人知道是我的玉佩,一定会放你进来的。”

江沐抬抬眉说道:“我想,如果我去找你,或许别人也很难拦住我。”

展朔哼了一声,他虽然知道江沐的武功厉害,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要是小看别人没有关系,要是小看龙池山庄可就大错特错了。山庄里的人,武功可不会比你差。”

江沐说道:“我的确没有小看你,更不会小看龙池山庄。不然我就在山庄外等你,你只要早上出门,看到山庄门拦上正对上方的第三片瓦边放着一个小木偶,就是我来找你。”

展朔笑了笑,问他:“你还会刻木偶吗?”

江沐点点头,说道:“我在山中的时候,无趣了,就用木头刻些东西,已经刻了……”

展朔接话道:“十年了……”

江沐也笑了。他被展朔逗笑了。

展朔笑着说:“你十年前学用穿心芽,刻了十年木偶,学了十年点穴,还有什么新的十年?”

江沐点点头,说道:“十年前我告诉自己,绝不和一个□□桶做朋友……”

展朔好奇道:“为什么?”

江沐说道:“你有没有见过□□桶,只要一点,就会‘嘭’的一声,把我的小木偶炸的粉碎……”

展朔点点头,说道:“是嘛?我虽然听说过穆家雷火堂总是用这样的东西,可是我们山庄还没有这个,我们都练剑的。”

江沐笑了,他说道:“有。”

展朔重复道:“有?”

江沐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次。

展朔这个聪明人,犯了一次傻以后,终于明白了。

他说道:“江沐,我绝没有见过比你更混蛋的人!”他的好脾气在“嘭”的一声之后,化为乌有。

江沐说道:“喂,你看你现在……像不像……”

展朔哼了一声,说道:“我不像!”他神气的样子,的确不像□□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桶?

江沐笑了,他好似从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的话,可是,他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他终于点点头,说道:“你不像。你知道,总有人会看错。”

这对话终于结束了,可是展朔忽然问道:“你说绝不会和□□桶做朋友?”

江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好像觉得,江沐并不要和他做朋友。

江沐抬抬肩膀,说道:“我没有说。”

展朔说道:“你刚刚明明说了!”

江沐于是问他:“你是□□桶吗?”

展朔当然说道:“我当然不是!……”

江沐看着他,他看着江沐,两个人都点点头,好像觉得这次对了,他们依旧算是朋友了。

江沐这时候忽然想到什么,问展朔道:“你们龙池山庄已经去了黄鹤楼了吗?”

展朔点点头,说道:“我哥已经带着亲随去了,现在应该到了。”

江沐问道:“你哥的武功怎么样?”

展朔马上骄傲起来,说道:“他的武功当然好了,或许比你好十倍。”

江沐笑了笑,问他:“真的?”

展朔回答道:“你听过一顾山倾吗?”

江沐摇摇头。

展朔到不觉得不开心,说道:“展顾。你要是碰到我哥,只要说你和小朔是朋友,他自然会对你关照的。”

他想了想,忽然拉起江沐的手来,在他手心的写上了一个字。

江沐顿了顿,展朔说道:“你只要写给他,他就会相信,你是我的朋友。”

江沐点点头,他真的期望,正如展朔所说,展顾的武功的确厉害。

他对展朔说道:“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你哥汇合。”

展朔愣了愣,问他:“怎么了?”

江沐说道:“没什么,由他保护你,也算一件好事,对不对。”

展朔点点头,说道:“当然……”他马上说道:“不!不是,我不需要保护……”

江沐点点头,答道:“好,好,为了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