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莘玥随着子书期走出房子,才发现这里果然位置偏远,几乎要出了京城。

也不知道嵇聿是怎么把她拐到这里的。莘玥刚刚看着嵇聿被子书期打的那样惨,她心里的那点恼怒怨气也渐渐散了。

子书期来时心中急切,是策马一人来得,只是回去却不能这样委屈公主。

国师分明往常高高在上,看众生都一样如同凡人,连燕帝在他眼中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偏偏轮到六公主,他就想起了人家的身份,还时时觉得她身份尊贵,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然而子书期却并未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何不对,十分自然的费了一番周折同人买了马车。

莘玥站在一旁,身上还披着子书期怕她着凉,为她脱下来的衣物。

她乖巧着敛着眸,也不多说话,她脖子上的伤已经被子书期擦去了血,亲手上了他不知放在哪里的伤药,缠着一点纱布,看上去柔软又病弱。

少女长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少见的明艳容颜,即便脸色苍白也遮掩不住,让卖马车的人家轻易就看痴了。

子书期不喜那男人看莘玥的眼神,上前半遮挡住莘玥的身影,声音有些冷淡,“快一些。”

那男人这才有些尴尬的回过眸,又觉得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大人的娘子与大人实在般配,只是瞧着有些体弱。我这还有个汤婆子,我体格好,用不着,不如送给大人的娘子吧。”

子书期想要说莘玥并非是他的娘子,可他抿着唇,话到唇边又觉得不必同这个人多解释,便应了让那人将汤婆子拿出来。

子书期过了一会才走过来,看着莘玥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尖,心中升起些愧疚。这愧疚并不是突然而来,更像是早已经盘旋在他心尖多时,在此时突然寻到缘由一同释放了出来。

“等久了吧,这个给你。”

莘玥接过了汤婆子,手心中暖和起来,心情便也渐渐好了些,声音有些低哑的说道,“谢谢。”

“不必谢,马车已经买好了,公主快些上车吧,以免染上风寒。”,子书期说着,就更加厌恶不管不顾将莘玥带出来的嵇聿。

他当时便应该再教训的对方重一些,好让他长长记性。

子书期站在马车前伸出手,便要扶着莘玥上车。莘玥顿了顿,将手轻轻放在子书期的掌中,借力上了马车,又低声说了“谢谢”。

马车有些陈旧,这附近哪里有什么专门卖马车的地方。还是子书期找了很多人家,花了银钱买来的旧车。

车内并没有什么取暖生火的工具,但比起外面的寒风瑟瑟,这里总归是要好一些,至少能够挡着些风。

莘玥本以为是有人驾驶马车,却没想到子书期半响也未曾进入马车,车却动了起来。

莘玥怔愣之下,掀起了车前的帘子,就发现竟然是子书期在驾驶这马车。

莘玥一直觉得,这个人像是在九重天上的宫殿中供奉着的仙人。别说沾染人间的红尘了,便是摸一摸凡间的器物,都显得是亵渎。

可偏偏他自在的驾驶着马车,让车行驶的十分稳当,仿佛是个再熟练不过的车夫。分明违和感到了极致,看久了又觉得,他做什么都那样好看,仿若理所应当。

莘玥撩开了车帘,又不说话,只视线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子书期回过头,便蹙了眉,有些心急,“外面冷,你快些进去。”

莘玥却并没有立刻听他的话,只是看着他,眼眸中的情绪让他有些读不懂。

“你为何不再雇个车夫,既然知道外面冷,又何必自己受苦。”,少女轻轻的说道,嗓音虽因受冻而显得有些低哑,却依旧是甜糯好听的。

子书期这才听懂,公主这是在关心他。男子轻轻笑了笑,眉眼温柔下来,“我与公主同车,于理不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公主千金之躯,臣也不愿让外人,为公主驭车。”

莘玥眼眸中神色便更加奇异。可她到底并没有说什么,又重新进了车内,放下了帘子。

子书期在车外转过身,专心驾车,他心中因公主的关怀有些甜,又好像有些失落,像是错过了什么,又想听公主再问他些什么,对他说些话。

可公主没有问,他便也不清楚,这低落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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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玥被国师带到了宫中,侍女纷纷围过来,担忧的询问着她。莘玥注意到,这些侍女都变成了些生面孔。

分明她觉得,自己对原先那些侍女的情分也不深,可这时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当日夜里,她便大病了一场。国师为莘玥解释了当日的情形,加上燕帝本就疼宠莘玥,便让宫中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莘玥病倒了,睁眼都困难,没有办法亲自去见燕帝。燕帝夜里来看莘玥时,反而言语中有些愧疚和心疼。

莘玥烧的糊涂,伤寒来得凶猛,还是国师为莘玥熬制了几天的药,她的烧才渐渐退了。

在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中,莘玥总觉得自己好像记起了什么,有好像没有。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但没过一会,便也安静了下来。

莘玥本以为,经过这件事,南炤的摄政王恐怕心中有芥蒂。她却没有想到,一日下午,她睡得昏沉醒来时,却看到柏则坐在她的床榻旁,手中拿着丝帕,为她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

“醒了,身体还有哪里难受吗?”

莘玥怔怔的摇了摇头。

柏则看着,眉眼便温柔下来,“我听说你生病了,便来看看你。”

他决口不提这病是因何而起,仿佛真的不知道。

“我们大婚之日快到了,我想着你刚生了病,舟车劳顿恐怕不好。便想着,我们先在这里成亲,再回南炤。”

莘玥有些怔愣,看着柏则,整个人还有些懵懂。

男人这般的话,倒像是没有安全感,急着要早日同她成亲一样。

莘玥有些喃喃,想要说些什么,又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她在对方的视线中,心中便升起些委屈。

“我…”

柏则握住莘玥的手,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重新塞回到被子中,“你可是觉得有些仓促,不愿意。”

莘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如隔云端,让她怎样都无法触摸。

心中的酸涩一闪而逝,莘玥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好,这个月的初七,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摄政王温柔的端来药,扶着她起身一点点喂着她喝药。莘玥有些不自在,却乖巧的没有躲闪,默认了一样。

没有什么不好的。

嵇聿被关押进了天牢,有子书期和柏则两个人共同的施压,即便嵇聿再有才华,燕帝也不会因此便对他从轻处罚。

莘玥被子书期带走后,嵇聿就像是懈了一口气,也没怎么挣扎。

或许,他自己其实也隐隐知道,他不一定能敌得过这二人,才会使出囚.禁这样偏激的手段。

他赌得是莘玥会爱上他,可实际上他将一切都输的一干二净。莘玥知道他的事后甚至未曾来看过他一眼,更别提为他求情。

嵇聿屈膝坐在阴暗牢狱中的干草上,只觉得自嘲。分明他才是保留记忆的那个人,凭什么最终依旧是他输的这样惨。

一个个的,平日装的这样道貌岸然,现在失去记忆,倒知道同他争抢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贪恋这里的生活。他得不到,便将这见鬼的幻境打碎,让那两个人一样得不到。

子书期没有想到,莘玥依旧执着着要嫁给南炤摄政王。

他有些迷茫,虽然卜算的卦象的确显示二人命途不合,本不应在一起。可南炤摄政王这次的种种表现,都似对六公主情根深种,连宫人都隐隐艳羡。

他们似乎都已经忘却了曾经六公主痴恋国师的事情。

这世间天道注定了万物生灵,可子书期其实不信天,他修行道法,本就是为了逆天而行,脱离天道的束缚。

他本不该如此执拗。

可他不知为何,想到六公主出嫁,就会紧锁着眉宇,心情低沉又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恼怒。

他对六公主,似是有着莫名的占有欲。

他想到这件事时,手中轻抚的琴弦瞬间崩断了。

他一向心思澄明,从未有这样听起来便显得有些污浊的想法。

他一时觉得有些羞愧,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引诱着他沉溺。

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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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已经绣了喜服,呈到莘玥面前让她看过了,那嫁衣真美,比她从前看的每一件都美。

六公主成亲那日是个格外好的天气,日光明媚,似乎也冲散了连日的阴冷。

大燕民风开放,有百姓前来观礼,万人空巷。

盛装的公主是整个王朝最明艳的珍宝,被那同样俊朗的摄政王牵着手,小心的走上高台,接受万人的祝愿。

意外是一瞬间发生的,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伪装百姓的士兵掏出兵戈,冲上高台,竟是要硬生生毁了这场公主的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嵇聿:搞事搞事搞事,一个都别想好。

柏则:不行,我要赶紧成亲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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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五更,今天应该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