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着头，跟在莘玥身后进了庭院。
莘玥已经走到房间里时才想起来，她刚才出去明明是想要找些东西吃。结果吃的没找到，却找回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莘玥转过头，就看到嵇聿站在屋子的角落中，双腿合拢，手指不安的拽着衣袖。
“谁允许你跟着我进屋的，狗就该有狗的样子，你连狗都不会做吗！”
［叮，嵇聿恨意值32，黑化值50］
嵇聿藏在墨发下的瞳眸迅速闪过一抹嗜血的红光，在面上看却依旧是一副怯弱的模样，手足无措的连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少年半响闷闷的说道，“对不起。”
莘玥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茶杯，就向嵇聿砸了过去。
茶杯在地面上碎裂开，细小的碎片散落一地。
“跪下。”
嵇聿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迷茫的没有动。
“听不见吗？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一条狗吗？”
见嵇聿不动，莘玥像是被冒犯的感到愤怒一样走到他身前。
他的下颌被少女的指尖掐起，手指很用力，有些生疼。嵇聿的眸子变得水蒙蒙的，一场细雨下在了他的眼睛里。
莘玥细细的看着嵇聿的脸，貌若好女，藏在灰尘下的精致容颜有一种不分男女的艶丽，鹰隼一般黑亮的眸子却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
像是被引诱了一样，莘玥指尖上移，轻轻擦拭了下嵇聿脸上的泥渍。
轻柔的力度让人错觉少女是在珍视着他。
只是下一刻，莘玥就狠狠的踢向他的小腿，尖锐的痛楚撕裂一样传来，嵇聿的脸瞬间扭曲痛苦，被踹的站立不稳向前跌倒。
莘玥不会让他跌在自己身上，少女的手移到他的脖颈，然后用力掐紧将他整个人贯在桌子上。
茶杯被碰洒，已经冰凉的茶水流在桌面上，茶杯骨碌碌转了一圈，最终沿着桌角掉落在了地面上。
嵇聿躺在桌子上，后背的衣物被茶水浸湿黏在脊梁上。他的眼中全部是少女浓烈的容颜，莘玥俯身，离他极近的看着他。
她的手指渐渐松了力度，覆在他喉结上的手就像是在抚摸。可是即便如此，这样的姿势依然让嵇聿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挣扎起身。
“真是不乖，凡间的牲畜都没有你蠢，教都教不会。”
少女嘴唇嗫嚅，嘲讽的骂他。
嵇聿沉默片刻，声音有些沙哑的再次说道，“…对不起。”
少年的喉结在她的掌心中滚动。莘玥愣了愣，突然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压制的姿态也有些太过亲近了。然后莘玥发觉，自己掌心下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她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嵇聿依然躺在桌子上。
“你给我滚下来。”
“…是。”
半响之后，少年才慢吞吞的从桌子上滑下来，脚下踉跄了一下，撑着桌面站直了。
他像是自己思考了一会，然后慢慢蹲下.身，用手指去捡地下的瓷片。之后顺理成章的，很快他的手指就被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艳的血迹流了下来。
嵇聿抬起头看了莘玥一眼，眸中有些可怜的茫然。然后他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先收拾瓷片，还是先擦干净血迹。
少年想了想，猩红的舌尖从唇瓣中吐出，舔了舔流血的指尖。
莘玥看着，心里的活动就只有“…”能形容。这个原书里的反派加男配，还真的是有点骚，确实是挺会勾引人的。
只是莘玥可没有限制他的修为，一个金丹期的魔族被一个小茶杯的碎片割伤了，是不是就有点太假了？
“你是狗吗，脏不脏？”
嵇聿抬头，眼里似是有些委屈，明明是她一开始要求他当狗的啊。
莘玥被他的小眼神瞅的心虚，掐了个复原咒将茶杯恢复成了没打碎之前的样子，安安分分的重新停在桌子上。
嵇聿看着这一切，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莘玥以为他是也想要一个清洁咒，不由嘲讽的笑开，“小狗就保持脏兮兮的样子就可以了，你就只配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做个肮脏的下人。”
嵇聿没有反驳。
［叮，嵇聿恨意值35，黑化值50。］
他的确不反驳，他只是会偷偷给她加恨意值。
莘玥都被他逗的有些想笑，明明是只独狼，给她在这装什么哈士奇啊。
莘玥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对嵇聿勾了勾手，“你过来。”
嵇聿不喜欢她招小狗的态度，可他本身又实际上没有什么真正的羞耻心。于是他就看上去很乖的，驯服的走了过去。
“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嵇聿微微睁大了眼睛。
筑基期的修士，说自己饿了，他们不是都已经辟谷了吗？
莘玥理直气壮的说着，对别人提要求时，表情却无意识的流露出些撒娇的意味。
“对了，不要用我的名字哦。他们都说你是小偷吧，那就用你偷鸡摸狗的方法吧。”
少女弯着眼睛，是被包裹在蜜糖之下的鸠毒。
嵇聿这一瞬间明白了，这只是光明正大的磋磨。凡间的没有灵气的普通食物只有那些尚未筑基的练气期弟子需要。而莘玥所说的那种食物，恐怕是专门给天资斐然的弟子提供的蕴含灵气，能够有助修炼的灵食。
那样的食物，他这个“肮脏的五灵根”怎么可能碰的到。
嵇聿不明白，一个正道惊才卓绝的天之骄子，是因为什么会这样没有理由的厌恶他。
难道这个年纪用魔族的眼光看还是个幼崽的小天才，真是长了天生的一副恶毒心肠？
若是这样，倒是对那个魔王的计划有利。他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开心的不得了。
-
嵇聿听莘玥的话出去已经有一会了，莘玥本以为嵇聿今日怕是不会再回来了，窗外却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人影在雕花窗桕上晃动，屋子中施加了术法的橙黄烛光摇曳了两下。
木门被轻轻敲了敲，“我回来了。”
门外的人等待了一会，室内并没有传出让他进去的声音，少年垂下眼睑，有些失落。
他轻轻推开门，脸上的痕迹比下午时还要狼狈。他那本来就沾满了灰尘的衣服上又多了两个黑印子，像是被谁狠狠踢了两脚。
嵇聿走了进来，看到少女伏在桌案上，声音于是也放轻了些。
“仙子，我拿回来食物了。”
“怎么这么久。”
莘玥的桌子前堆了几个用纸叠出来的小动物。她已经无聊的叠了很久，听到声响便抬起头，很骄纵不满的说道。
嵇聿好像也只能够说“对不起”三个字，“我下次会早些回来的。”
“呵，谁稀罕你的下次。”
少女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莘玥微微皱起眉，发现嵇聿的脸上又多了两处红肿青紫的伤痕，像是被人毫不留情的照着脸狠揍了几下。他的衣服也被扯烂了，脚还有点跛，走到她身前一瘸一拐的。
“给你。”
嵇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布展开，里面放着几块形状精致，散发着灵气的糕点。
“放到你怀里的东西，脏死了，让我怎么吃啊。”
嵇聿抿着唇，眸光暗淡下来，再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毕竟看起来，他为了给她带回来这些糕点，已经遭了很大的罪。偏偏少女却依旧不知足，半点都不会感恩。
莘玥凑过去低头闻了闻，两指从摊开的布中捏起一块糕点。她本来是想再苛责的说些什么，但很快被糕点的味道所蛊惑，很诚实的吃完了整块点心，还舔了舔手指。
她伸出手还想要再从里面拿一个，就瞥到了嵇聿的掌心。少年的五指修长，手心中有一条艳丽的红痕。
莘玥的动作微微停顿，想起来这一道伤痕，可能是自己的九蛟鞭留下的。她看不出这伤痕是真是假，也不解他为什么会让自己的身体显现出这些本应耻辱的痕迹。
少年似乎意识到什么，缩起了掌心，抬起头对莘玥讨好的笑了笑。
温顺的有些过分了。
莘玥拽住嵇聿的袖口，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被打了？”
明明一身显眼的创痕，她却像是刚刚看见一样。
嵇聿摇了摇头，未曾诉苦。
莘玥握住嵇聿蜷缩起的手指，用力掰开，“疼吗，恨我吗？”
莘玥也没想要他的回答，因为她自己就已经太清楚他到底恨不恨她。
35的恨意值呢，该是很憎恶她了。
冰凉的玉瓶放进了嵇聿的掌心中。魔族的体温偏高，冷硬的瓶子接触掌心，有种灼烧的错觉。
“赏你的，滚出去吧。”
嵇聿合拢掌心，走出房间，明月凄冷的光辉从白槐树的枝桠间洒下来，嵇聿看清了手中的东西。
还真的是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