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扬说完,又发现了沈听澜削的铅笔,嘿嘿笑着:“我平衡了。哥们,咱俩一个水平,你几班的?”
“十一班。”沈听澜没在意蒋淮扬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把“杨大喇叭”介绍给这位同学认识,他们俩在某些方面应该聊的挺好。
蒋淮扬干脆转过身来:“你们因为啥来学美术啊?我是学习不好、唱歌不会、跳舞不会、体育倒数。我们班主任说,淮扬啊,要不你试试美术?没准以后能成为国产的毕加索。”
“毕加索......”江诉声笑了出来,“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蒋淮扬的话让沈听澜想起了半个月前的自己,在办公室里差点就下腰劈叉了。他忍不住说,“我和你差不多,唱歌跳舞都不行。”
蒋淮扬又问:“那你们之前学过美术吗?”
沈听澜指指江诉声:“我没有,他学过。”
蒋淮扬的眼神一下亮了:“嗐!我铅笔削成这个鬼样子,还以为是我没有天赋。原来不是我们笨手笨脚,而是对方早就赢在了起跑线。我平衡了。”
你自己笨手笨脚,别把我带上。
沈听澜默默说一句,从铅笔盒中取出根2H的铅笔来削。2H的铅笔硬度最大,第一次削的时候手上要略微用力,长时间保持相同姿势让他的手指又酸疼了不少。
“我帮你吧。”江诉声自然而然伸手,到沈听澜的铅笔盒里抓了把没削的铅笔撂在桌上。
“哥们,你也帮帮我呗。两根,就两根。”
“好啊。”江诉声没拒绝,削了十几年的铅笔,这对他而言不算困难的事情,再说了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听澜略有不好意思,想把属于自己的那些取回来。江诉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笑着,“不用跟我客气,后天我过生日。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就给我准备一份大礼吧。”
后天,四月七日。
沈听澜觉得这日子巧,他与江诉声是同年同月,两人的生日只差十天。沈听澜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因为江诉声带给他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添礼物。
姥姥说,人就得学会满足。
沈听澜时常记得这句话,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不会再要求太多。在他的潜意识里,爱情应该是平等的,不应该太过于依附另一半。在乡下,攀在大树上生长的小藤蔓往往都会被人扯下来丢在地上,活不长久。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将来会面对多么大的压力。江诉声家里条件好,又是独子,他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若真要闹到那种程度,首先要保证物质生活,保证他们在一起后的六十年、甚至是七十年,都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沈听澜学习成绩不好,不走“捷径”,只能考个专科。这显然是不行的,他不能和江诉声差距太大。两个人在一起,有共同语言是最重要的。如果知识水平都没在一个层面,这段特别的关系又能熬多少年?
他不希望成为细小的藤蔓。
大概是沈青仪的影响,沈听澜总是想的很远。他在她身上看到爱情死去的样子,轮到自己时,就格外的小心谨慎。
“好呀,我送你一份大礼。”沈听澜揉了两下手指,抓过江诉声铅笔盒里剩下的铅笔,慢慢削起来,“你给我削,我给你削。放心,沈大师的作品虽有瑕疵,但也能用。”
生活需要一点小情调。
蒋淮扬看看江诉声,接着又看看沈听澜。他皱皱眉,觉得这两个人无论是说话还是眼神接触都透着一丝丝不对劲。然而到底是怎么不对,还想不明白。
他想,大概是学美术的都爱追求个性。
不过两三秒后,蒋淮扬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学美术的都爱追求个性,为什么自己不个性?
他犹豫一会,问:“您二位瞅我个性吗?”
沈听澜压根摸不清这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敷衍道:“个性,祖国需要毕加索。”
“嘿,挺好。”蒋淮扬向后捋了下头发,“我看那些艺术大师都爱扎小辫,等离校了我也搞一个。”
“扎小辫......”江诉声想到什么画面,瞬间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沈听澜撇撇嘴,“你连个名字都没有。”
江诉声笑得更厉害:“你还记得地中海说咱俩啥吗?一个扎小辫,一个没名字......”他说至此处,朝着沈听澜眨了下眼睛。
千千万万句话,似乎都融在这一个微小的动作里。
蒋淮扬再一次抬手抚摸自己的头发,心说自己的个性还是太不明显。
不用做卷子,下午两节课的时间就像被上了发条,飞快地过去。夕阳里的柳枝长出嫩叶,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大团翠绿的烟雾。
今日食堂上新,有道主食叫“螺蛳粉”,味道略大,熏得它与隔壁两个窗口都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沈听澜去买了碗尝尝,出乎意料地不错。汤头浓郁,酸笋脆爽,黄花菜与酸豆角都给的足。米粉富有韧性,嚼起来满口的鲜辣咸香。
江诉声不太喜欢,人坐在椅子边,碗也撂在桌子边,犹如在钢丝绳上吃饭,恨不能找个夹子把鼻子夹起来。
沈听澜稍微把螺蛳粉往自己这边推了推:“真的挺好吃,要尝尝吗?”
“不,”江诉声拒绝,“我一直不爱吃这种味大的,什么榴莲糖,臭豆腐,螺蛳粉......”
“唉。”沈听澜颇为惋惜地叹口气,“那你真的失去好多乐趣。”
“我没失去乐趣,你都替我尝了。”
“纳闷了,你明明这么会说话,那五个弱智小号你是用脚的字吗?”
“不是。我这个人嘴很笨的,只有在夸你的时候才会灵光一闪。虽然那五个小号都是我,但我只能用一个号专心致志地夸你。”
“油......”沈听澜本来想说句“油腔滑调”,但江诉声的认真语气让他说不出口,低头认真吃饭。
他们回到教室后,看见黑板画出了重新排好的座次表。听说校长前几天去外地考察,打算大搞素质教育,不知从哪个学校“偷”了几招回来。
其中就包括班级座次,不再按照常规“面对黑板排排坐”的方式,而是根据最近一次的考试成绩把所有学生分成“ABC”三个等级。根据等级分为小组,两个好学生、两个中等生、两个差生,六个人面对面座。
遇到问题了小组内讨论,解决不了的汇报给老师,再统一讲解。
江诉声和沈听澜瞬间乐了,这种排座方式相当于他们被刑满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