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祝颂在听到喊叫的时候,愣了愣，她甚至皱着眉头回了头，刚想斥责到底是谁在大惊小怪的时候，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老太太。
他们身边所有的大小官员们都已经围了上去，之前还未移开的镜头正对准着倒在地上的太后陛下，几乎没有人意识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场面显得极为混乱起来。
小姑娘的脑子空白,她的身体比脑子转动得要快,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自己已经走到了太后身边,她蹲下来，看着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的老太太,她这时候才突然清醒了过来：
“医师呢,医师呢？”
在她连声喝令之下，随行医师很快赶到，他们在简单检查了太后陛下的情况以后,便直接把她送上了皇室的悬浮车上。
随着悬浮车呼啸而过,赵祝颂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场国庆典礼中,所有的东西都乱作一团。
她回头看着那些观众，他们的表情都看上去惊疑不定,现在多半人已经不由地把目光投给她,女孩儿的脸部依旧被放大投影在了空荡的天空之中。
她的面部显得尤为平静，但是几秒过后，确实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祝颂。”
赵祝颂坐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要说害怕或者是紧张，她却觉得不像，不知道为什么，赵祝颂只是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过分得平静了，她听到声音慢慢地抬头，明序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小姑娘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显然没有任何想要和他讲话的意思。
青年似乎顿了顿，但是他没有介意女孩儿的态度，只是慢慢地挨着她做了下来，他无声地清了清嗓子：
“陛下的……”
就在同时，病房的门被打开，医师走了出来，赵祝颂想都不想地站起，她的神情急迫：“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医师慢慢解下了医护口罩，脸色显然看上去有点僵硬，赵祝颂皱着眉头，她不由心里一沉。
“陛下……”上了些许年纪的医师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转而叹了口气道，“太后陛下的身体机能似乎已经到了全部失效的地步——”
“全部换成人造器官呢？”赵祝颂想都不想地打断了她的话语。
“不，陛下，”医师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依旧凝重，“我的意思是她的整具身体已经完全濒临崩溃，这是我们现在的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太后她……”
他停住了自己的话语，到最后也只是一句叹息：“再者，多年以前，太后已经把身体的60%都换成了人造科技，现在也是她原本的躯体承受的极限了。”
赵祝颂张了张嘴，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医师的话语，转而看着对方呈现在她眼前的近年来太后陛下所有的健康报告，她的眼睛快速地浏览着，最后却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去年的健康报告似乎，太后陛下的身体似乎有些好转，但是练习现在，也许只是……”
男人叹了口气，最后只是向她深深鞠了一躬，便退下了，倒是后面走上来了一个女官，她走到赵祝颂面前，看着失神落魄的女皇，轻声道：
“女皇陛下，太后想要见您。”
“……”
赵祝颂眨了眨眼，她的脑子转速似乎都比往常慢了一倍，女官微微地伸手示意，她便随她一起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依旧还有许多医师，每个人都在快速地记录着太后陛下实时微微变动的生命体征，她在众人的簇拥下，盖着一条深色的毯子，眼睛半睁着，似乎像是没什么力气。
赵祝颂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问她道：“祖母，您找我？”
老人的眼珠有稍许浑浊，这时候慢慢地移向了她，只听她细微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你要开战？”
“……对。”
赵祝颂下意识地舔了舔上嘴唇，她没有想到太后和她说得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她愣了几秒，才给予了她肯定的答复。
“有想过怎么部署战略图吗？有想过怎么告诉民众我们为什么开战吗？”
太后的声音依旧细微，问出的问题却思路清晰。
“还没来得及。”赵祝颂使劲儿眨了眨眼，这才如此说道，“我已经在明天召见了丞相以及元帅大人，我会和他们商讨出一系列的方案……”
老人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赵祝颂的模样，像是在很专注地听她说话。
反倒是赵祝颂，她说着说着，语速一点点加快，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东西，例如近些日子来老人突然变慢的动作，以及她看着自己的神情，像是不舍，又像是欣慰。
“……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她突然结束了自己一系列关于将来的部署问题，如此问道。
太后闻言倒是眨了眨眼，她的唇角微微地勾起，转而所有人似乎都默契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往病房外走去。
转眼间，病房里只剩下了老太太和赵祝颂两人。
“到底是为什么，你怎么会……”
赵祝颂猜中了过程，她却没有丝毫如老人一般的轻松感，她甚至语无伦次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慌乱。
老太太慢慢地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平静下来，祝颂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是徒劳地叹了口气，她几乎是滑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小姑娘的声音颤抖：
“祖母，如果你现在就离开我，那我之后，之后该怎么办？”
女孩儿的声音中不由地出现了一点点哽咽，她很快地吸了吸鼻子，把不小心外露的情绪压了下去，才继续问道：“如果，如果……”
“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啊，颂颂。”老人终于再一次开了口，声音里有些无奈，“我的离开，不论早晚，都会到来，你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
“医师之前和你说了我还剩下多少时间吗？”她转而淡淡地问道，祝颂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就看到老人皱了皱眉，音量也不由地提高了点儿：
“行了，站起来，看看你现在像是什么样子。”
祝颂下意识地又重新站了起来，她的鼻子依旧通红，老人却看着她猛地站起来的样子笑了笑：“以前都像现在那么听话就好了。”
小姑娘整个鼻子更酸了：“以前，如果……”
她刚说到‘如果’，便想起了之前老太太所说的话，不由地又闭上了嘴，皱起眉头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有些委屈：“祖母，你不要这样……”
“我的时间，现在是以分秒计算的，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并不多了。”老太太看着小姑娘眼圈都红起来了的样子，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与其哭鼻子，还不如想想最后我的最后一点时间，我把它们都给你，你到底想用来干什么呢？”
她停顿了一下，转而补充道，“如果实在没什么想问我的，那就把我最后的时间都还给我——”
“我想再看看你。”
她向前伸了伸手，祝颂很快地伸手快速地把她的手抓在了手里，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小姑娘一下子有了些憋不住的趋势，她发出了短促而轻声的抽泣，转而又很快止住，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竟是又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笑容又丑又滑稽，但是却还是很努力地微笑着。
赵祝颂知道，自己有很多话都盘旋在脑子里，转而却怕这些词句破开自己的嘴的同时，哭声会同时到来，所以她紧紧闭着自己的嘴，甚至不敢漏出任何一丝声音。
她不知道时间就这样过了多久，终于，老太太像是有些累了，对她笑了笑便道：“我要休息了。”
赵祝颂想要拼命地摇头，却从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知道已经熟视无睹。
她努力地瞪大自己的眼睛，机械地慢慢往病房外走。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潜意识中，她发现自己是想让祖母叫住自己——
就像童年的时候，每一次她做了错事，心中带着侥幸想要溜号，总是逃不过太后的眼睛一样。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祝颂走到病房门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忍不住地就想要回头，她的心中有一个非常猛烈的预感——
这就是她见祖母的最后一眼了。
“继续走。”然而在她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渴望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温和中带着些许警告。
赵祝颂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她的手颤抖着摸向房门的把手，终于是没忍住带上了哭腔：“祖母……”
老人没有再说话，她却也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开了门，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极为煎熬。
明序还等在门外，他看着她走出来，脸色平静，不言不语。
之前医师判定的时候，他听到了所有的话语，这时候看着赵祝颂的神情，他没有任何疑惑的模样，他停顿了几秒，还是慢慢走近了女孩儿。
小姑娘抬头看他，一双眼睛蓄满了液体，却没有任何要掉落的痕迹。
她似乎连眨眼都不会了，明明眼眶已经通红，却依旧紧紧地抿着嘴唇。
青年微微叹了口气，转而便伸手抱住了她，赵祝颂一动不动，任他试探一般地把她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该怎么办？”不过几秒，却像是良久过去，青年听到小姑娘如此沙哑地问了一句。
“太后陛下已经为你规划好了你毕业以后至少三年的路线，”青年维持着自己的动作，轻声道，“这三年就是给你的喘息时间，换一句话说，你有足足的三年去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特护病房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小姑娘的身体瞬间僵直，然而她却动都不动，任由青年把自己抱得更紧。
她听着所有医师错杂的脚步声，慌乱的声音同样在被压低地响起。
赵祝颂闭上了眼镜，她的眼皮颤抖着，泪水却倔强地依旧没有掉下。
明序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最初的一阵嘈杂过去，他终于放开了小姑娘。
转而，青年用手微微捧住小姑娘紧闭着双眼的脸，他的手极轻地碰触着她的额头。
小姑娘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暖意，那点暖意极为有效地抚平了些许她心中的慌乱，但是却无法消除——
“陛下，陛下。”又是同一个医师，他走过来，站在找祝颂的面前，深深的鞠躬：“我们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
赵祝颂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依旧沙哑，但是却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得平静。
她慢慢地走到窗前，她透过了半透明的磨砂，可以看清医院楼下围绕着的记者。
她身后的女官走上前来：“陛下，我现在就去吩咐人遣散所有记者，您调整好心情以后可以……”
“不，就现在，召开记者会议吧。”
作者有话要说：再见啦，江钰。
#调整心情中，可能有第二更，十点前会在评论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