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芙蕾雅是一只精灵,但严格来说,该称呼为半精灵。因为她的母亲,凯洛琳怀上了人类的孩子。

很不幸的是,她并不愿意怀上这个孩子。

但即使再不幸,作为天性善良、信奉森林之神的精灵,她只能确保将这孩子平安的生下来,然后好好照顾她。

而芙蕾雅在降生的过程中出了意外,当时一名圈养凯洛琳的老贵族去参加会议了,留下年仅十三岁的小儿子在城堡。

在管家的带领下,他寻到了被关押在地下牢笼中的凯洛琳。

于是,怀了孕,正处于虚弱期的精灵,艰难地昂起细白的脖颈,沉重的锁链留下了很深的划痕。

贵族的小儿子惊叹于精灵的美貌,更沉迷于这凌虐的美感。他脸色潮红地大声说:“一只精灵!如此美丽的精灵!”

凯洛琳一声不吭,皱着眉,莹绿的瞳孔中是对眼前这人的厌恶。

这厌恶不痛不痒,更是激起了那贵族小儿子的兴趣,他让管家打开牢笼,而早已失去力量的精灵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她的双手被高高束起,带着不服输的劲头憋着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默念:“风之灵,请指引我自由的方向,地之灵,请给予我坚强的希望,森之灵,请保佑您的子民……”

老贵族在当晚回来时听城堡里的下人说凯洛琳生下了一名女儿,他惊喜万分,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想法去看望。

牢笼里的凯洛琳已经昏死了过去,地上有几片被撕碎的衣衫,老贵族就像没有看见一样,问起了身边的管家:“死了吗?”

管家舒开脸上有些老态的褶皱,回答说:“回老爷,她还活着。”

老贵族只是点了点头,说:“将她送给萨尔。”

萨尔是他的小儿子。

作为城堡里精灵生下的第一个女儿,老贵族看上去十分上心,他不但给女儿起了十分动听的好名字,还吩咐了城堡上下必须得仔细照顾他的珍宝。

他的珍宝,芙蕾雅。

至于凯洛琳,早就不知被他忘到哪去了。

不过芙蕾雅身体很不好,老贵族只当是人与精灵的混血导致的缘故,更加上心了。而城堡里只有管家和萨尔知道,凯洛琳在生芙蕾雅时肚子狠狠撞上了铁栏杆,当然他们绝不会说出去的。

因此芙蕾雅在十几名仆从的悉心照料下长大。

她从小就是奶汁兑着药汁喝,更是从未见过她的母亲,她很奇怪,问起身边的仆从,她们只会支支吾吾,然后不确信地说:“您没有母亲。”

这个时候,她只会更奇怪,因为她耳边总会响起美妙的歌声,唱歌的女人声音温柔,带着属于森林的宁静祥和,每每结尾,她便告诉她的名,“我是你的母亲,凯洛琳。”

凯洛琳。

芙蕾雅轻轻念这个名字。

随着她越长越大,身边的仆从越来越小心,即使下个楼梯也是十几个人排成一排双手虚托,小心翼翼盯着她。

芙蕾雅很厌烦这种生活,她又只能在这座城堡里活动。

所以她给自己找了许多乐子,比如探索城堡。

这几天她在城堡角落某狭小的房间里总是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但仆从不允许她接近,就连和蔼的管家爷爷都说里面住着一只凶猛的怪物。

她们似乎畏惧这怪物,脸上总是露出惊悸尴尬的神色。

管家爷爷端来一盘精致的糖,说:“小芙蕾雅可不要再来了,里面的怪物是会吃小孩的。”

芙蕾雅问:“怪物不会吃掉管家爷爷吗?”

管家面不改色:“不会,因为怪物只挑你这样的小孩吃掉。”

芙蕾雅露出了胆怯的表情:“真可怕,我再也不来了。”

芙蕾雅带着浩浩荡荡的侍从离开后,房间的门打开,已经成年的萨尔接话:“无论过了多少年,她还是如此美丽。”

管家说:“老爷请来了魔法师大人。”

萨尔疑惑地说:“父亲想做什么?”

管家回答:“凯洛琳无法再怀孕,芙蕾雅这几年丝毫没有精灵该有的特征,老爷很生气。”

老贵族的确很生气,他请来魔法师给芙蕾雅检查了一遍身体,得出了荒谬的结论:芙蕾雅没有精灵的血脉。

他气势汹汹找到凯洛琳,魔法师依旧毫不留情地说:“她体内属于精灵的力量在流逝。”

这让老贵族脸色难堪,一把抓起地上凯洛琳的头发,扯得她面孔扭曲:“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没有你的血脉!”

凯洛琳很少有表情,听到这句话,她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癫狂近似于疯子:“你永远也别想得到精灵的力量!”

“啪”地一声,凯洛琳跌落原地。

此时,被骗去检查完的芙蕾雅正享受父亲给予的甜点,侍从们安静侍候在一旁,她晃着短小的双腿,满脸幸福地照着阳光,阳台上的蔷薇正开得旺盛。

忽然,头顶闪过一道阴影,芙蕾雅从甜品盘子里抬头,正好撞进一双荧绿的瞳孔,就像是梦里经常出现的森林。

从来没有人给她介绍过凯洛琳,她却一眼认出了她,“母亲……”

砰——

侍从们捂着嘴尖叫,芙蕾雅扔下盘子跳到阳台上,蔷薇被劲风卷落,大片的花瓣垂直铺在那躺倒在血滩的女人身上。

城堡的护卫迅速带走尸体,芙蕾雅一直愣愣地注视。人影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耳边仍回荡着凯洛琳坠落的声音。

那是她的母亲。

夜晚她做了最后一个关于母亲的梦,梦里的凯洛琳金发如瀑,穿得干净整洁,引领她前往森林深处,那里有巨大壮观的树木,甘甜清列的泉水,可爱机敏的飞鸟。

她说:“芙蕾雅,你要快乐,要自由,离开这座城堡。”

芙蕾雅从伤心里升出疑惑,却很快被惊醒。

因为她最敬爱的父亲,和蔼的管家爷爷站在床头深深看着她。

而他们身旁还有一位身穿白袍的魔法师,看上去既圣洁又庄严,他说:“看呐,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造物。”

芙蕾雅没有理会魔法师奇怪的话语,反而露出天真烂漫的甜蜜笑容:“父亲,管家爷爷,你们找芙蕾雅有什么事吗?”

老贵族对管家说:“将她送给萨尔。”

芙蕾雅笑容凝固:“父亲?”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银蛇窜舞。

芙蕾雅惊了一跳,望向窗边的落地镜:金黄的长发,绿宝石般的双眸,以及那……尖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