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樾的话一下子把宁纾的力气全部抽走,她自动过滤掉他的第二句话,重复:“世人说你爱我,可是季氏的人说你爱孟季?”
她和孟季,梁樾爱谁?
她失笑,然后一阵换乱袭来,好似什么既定的东西突然脱轨,撞进不可预知的方向,她未有准备也从没有想过的方向。
“那么,确认好了么?”
“是公主。”梁樾沉闷的笑声,有些讽刺也有些释然。
宁纾滑坡到不知哪里去的心跳,也重新跌回胸口,她才惊觉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我想和你成亲。”宁纾坚定并且肯定。
“如此甚好。”他说着话,不知道按了哪一处机关,如闷雷的声响后,一束幽暗的光照亮了他清俊的脸庞。
光是从棺椁里发出来的。
“我们走吧。”
宁纾有些僵硬地指了指棺椁:“这里?这里不是、不是……”孟季和“梁樾”合葬的棺椁么?她汗毛一竖,不由得缩了缩:“梁樾……你不会想,想和我、和我合葬吧……”
梁樾一哂,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幽幽地看着她:“公主现在反悔,恐怕来不及了。”
“谁说我反悔的。”宁纾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是疯一场而已,而已!
她提起裙摆,用没有伤的一只脚撑起,当着梁樾的面翻身进了棺材——空的?!
棺材底部落空,是通往光亮处的台阶。
孟季尸骨呢?
怎么会是空的?!
这个通道又是通往哪里?
她看向梁樾,梁樾没有回答,而是跟着她跳进棺椁,扶着她走下去。
约莫走了一会,通道变得宽阔起来,光也更加明亮,空气也清新起来,宁纾也跳脚走得满头大汗,刚想跟梁樾说说歇一会,就再次被他打横抱起。
不用走,当然乐意,她就近凉凉体温的衣襟,蹭了蹭头上的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梁樾不是发疯……刚刚吓死她了。
待天光大亮,通道尽头是处水岸,有船正在等候,见梁樾和宁纾出来,立刻窜出几个赤身纹面的夷人。
宁纾一惊,抓紧梁樾的衣襟,却不想那几个夷人就地跪了下来,口吐人语:“大巫。”
梁樾叫他们起来,把宁纾交给他们,自己登船。
“梁樾!”宁纾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几个夷人抓着,宁纾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女的!
只是黑的黑、纹身的纹身,她都没自己看出来,不过不穿衣服是怎么回事?
“女子。大巫既然带你回来,你要乖一些,不然吃苦!”领头的女夷人恐吓她。
既然都是梁樾的手下,他似乎又没有疯,还要和她成亲,应当没什么危险,当然她现在既然选择走到这里,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上船,再想办法。
进了船舱,宁纾也没见到梁樾,反而是那个领头的女夷人陪着她,脱了她的外衣,给她身上撒些有些清香和药味的粉末,说是祛除蛇虫鼠蚁用的。
“你们是什么人?这条船去哪里的?”宁纾本就怕蛇虫鼠蚁,此刻见这船一直向水泽深处划去,巴不得多撒些。
梁地位处南部,本就多临夷狄,夷狄所处多半山林,障气、蛇虫颇多。
“小人是大巫的人。船是回家。”这夷人说了跟没说一样。
“梁樾在哪里?我想见他。”
“女子把衣服换好,小人带你去见主人。”女夷人拿出的衣服,绣满了叮叮当当的银珠,但是胳膊和腿都是漏着的。
“这是什么鬼衣服?”宁纾看得目瞪口呆:“你去叫梁樾来见我。”
“这是新妇的衣服。”女夷人笑吟吟的讨好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仿佛宁纾说了什么天打雷劈的恶言:“若婚礼不成,新妇会被扔进水泽,成为水神的新妇!”
她的话斩钉截铁,非常虔诚。
夷人的婚俗很简单,在船上成亲,若婚事不为神明所喜,新娘沉水,若第二天新娘还好好的,就是婚成。
就……直接上船洞房的意思?
宁纾打了个寒噤:“水神?”
“主人是九夷部落的大巫,是水神在人间的化身,女子岂能对他呼来唤去?!莫惹恼了他!”女夷人警告。
“大巫?水神?”宁纾想起曾经看过的夷狄传闻,他们信奉的神明在人间都有化身,当神明死去,死后族人会寻找他的转世,而在死去神明头顶所冲方向展示神迹的人就是新的神。
梁樾他展现了神迹,现在是夷族的神了?
“大巫当初展现了什么神迹?”
见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终于露出好奇和仰慕,女夷人终于恢复了讨好的笑:“水神的化身,自然是……”
宁纾再见到梁樾时,即便漏胳膊漏腿,即便场地就是洞房,也不觉得尴尬,因为女夷人的话,反而一脸好奇和古怪地看他。
“公主为何毫无羞涩?”梁樾皱了眉。
宁纾噎了一下,轻咳了一下,对,对,现在是成亲,“我们,我们其实,也挺熟的,就……嗨,我走神了。”
梁樾似乎想起什么,眉目重新平展,双目含醇,声音低哑:“倒是忘了你我早已有过肌肤之亲。”
宁纾:???!!!“你想起来了?!”
梁樾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她,窗外月色与水波相映,似纱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柔里,他本就美人胜玉,眉目如画,此刻更是带着一份疏离人间的仙尘之气。
“你想起来我了对不对?”宁纾从床上弹起来,抓住梁樾的袖子,一身银珠珠“铃铃铃”作响,格外滑稽,把这份静溢和仙气全破坏了!
“传闻那么多,想不记得都不行。”梁樾目光下移到她的手上。
原来只是听那些“摄政与公主二三事”,并不是记得……
宁纾很失望,松了手,蔫了吧唧地又坐回床上。
梁樾瞧着她,顿了顿说:“你既答应与我成亲,那么从宁都带来的那个面首,该怎么处置,你心里有章程么?”
面首?
“他不是,只是个向导……”八成是季氏那些女眷长舌妇!
“我不想听你和他。”梁樾打断她:“从今日起,你只有我一个。”
“那是自然。”宁纾一口答应,她有了梁樾,他如此美貌、聪明、脆弱……总之其他人再也入不了眼。
“天色不早了。”梁樾说。
意识到什么,宁纾唰地一下脸颊滚烫。
毕竟久别重逢,还没来得及聊聊最近的生活,陌生感还没消除,就要直接坦诚相见,太急了!
“怎么了?”梁樾身上有股淡淡的香,不同于三年前的香料,是清清的荷香,难怪被当作神明大巫。
神明大巫?!对对!还有这档子事!
“为什么你出现了,那个部落的女人都怀孕了?”她问完,发现声音酸的厉害:“还有季氏小女君今天嫁的人本该是你吧。”
雨神,跟附近梁国祭祀的神灵差不多,多子,而且更加原始。
梁樾大大方方脱了外衣,窄且贴身的里衣将他削瘦身形上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来,看得宁纾一阵心跳。
“杀了老弱,只余青壮。全是年轻男女,自然多有妊娠。至于季氏女,我既找回了公主,自然不会被季氏蒙骗。”语气极为平常,似是在说什么平常之极的常识。
宁纾被说得哑口,算是接受了解释。
“公主缩在床角,怕什么?怕臣?还是不喜欢臣?”梁樾只着里衣,上床后,眼眸也渐渐暗沉下来。
“我没怕,我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觉得,觉得太快了。”宁纾吞了吞口水。
“快?也好。九夷事务不算繁杂,我可以陪公主在船上多待一天。”梁樾很好说话的样子,乖乖躺好,给她挪出位置。
多一天出来熟悉熟悉,感觉就好多了,见梁樾老实躺下,宁纾也舒了一口气,拉过被子,也躺了下来。
夏夜凉风,明月相照,水波粼粼,鱼跃荷香。
听着身畔男人浅浅的呼吸,宁纾有种不真实感,她和梁樾成亲了,真的永远在一起了,她侧过身,借着月光用眼睛勾勒他的眉眼、鼻子、嘴唇、下巴、喉结……
“公主不睡么?”梁樾睁开了眼,宁纾心跳漏了一拍。
“我打扰你了?这就睡。你也快睡吧。”偷看被发现,宁纾暗叫倒霉,拉过被衿盖过脸。
“臣也睡不着。”梁樾说。
啊?
宁纾猝不及防,还没啊出声,就感觉被人翻身压了下来,那人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矜被传到她的皮肤上,生理反应激得宁纾一阵哆嗦。
“公主放下被衿,看看臣。”梁樾俯身,鼻尖蹭进她的耳蜗,她只觉得耳蜗此刻和她的脸一样烫。
他的鼻尖又那么凉,一热一凉触碰在一起格外诱惑、刺激,宁纾敏感地一转头,这人是妖孽吗?!
她的反应令梁樾轻笑,接着被衿的下半部分被掀起,一阵银铃声响起,是他在解她的衣服扣子!隔着衣服用力,却仿佛碰到她身体一样敏感——银珠珠的声响,随着他的动作,与宁纾神经末梢形成了共振一样,不能自控。
颈间的一颗、腋下的一颗、腰间的……
太要命了,宁纾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来气了,她唰地放下被子,露出脸,恰巧与梁樾脸对脸,只见美人端坐,雪肤花貌、乌发如瀑,带着毫不克制的野□□望,美得委实锋利刺激,宁纾被这美景晃了下神,下意识挡他胸膛的手也忘了动作。
“公主亲亲我。”美人的声音低哑诱惑。
虽然说太快了,来不及熟悉,但是美人蛇的美,她可是食髓知味的,此时什么语言、什么隔阂,都被这惊心动魄的美丽给扔进不知道哪里的几角旮旯里去了。
鬼使神差地亲上美人的唇,宁纾听见美人轻笑:“乖。”
船好像驶入了水流湍急的河流,后半夜的夏风混杂着风雨欲来的癫狂,忽然一个闪电划破天际,接着雷鸣阵阵,竟下起雨来,船在风雨中颠簸而行。
粘腻的风雨,与梁樾带着凉意的吻,随着皮肤的逐渐袒露,一路向下,直到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裙带,宁纾骇然从情迷意乱中惊醒,只见身上的神明此刻面色潮红,眸光似水,有着赐予信徒愿望的神圣狂热,她头皮发麻,四肢乏力地拉住那根可怜的衣带,颤声:“我、我有些害怕……”
神明没有听见信徒的犹豫,按住她的手,带着强制的哀求:“别怕我。”
这话一说,宁纾心就软了,她放弃抵抗,当然本来她也动不了。几番纠缠中,神明艳若春华的面上出现癫狂的神色,双眸水润得快滴下来一般:“公主呃……公主……”
这场雨下得急,透不过气的骤然而至,直到早上才成了南国特有的绵绵细雨,天空放晴,彩虹显现。
婚礼既成,梁樾自然带着她下船,去了九夷部落。
住在季氏的侍从们结队找了来,见了宁纾,就开始痛骂季氏暗备兵马,隐有造反迹象。
宁纾自是一阵手脚忙乱安置他们,至于那个向导,赶紧安排他回宁都,免得碰见梁樾,当初阉人庆时那几个少年的遭遇,宁纾还是记忆犹新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避子汤!九夷这里求子求的昏天暗地,根本没这个东西,而宁纾从宁都来,自然是带了医官的。
在九夷,梁樾似乎真如他说的,不忙,有空就回家,与她缠绵几番,肉眼可见的,她脸上的痘痘不怎么长了,皮肤水灵了不少,医官说年轻人肝火不旺的少见。
过了几年,天下豪强并起,一番乱象,晋国覆灭,宁王被权臣架空,倒是深处水泽大山的九夷平静无波,乱世桃源一般,吸引了不少百姓避难。
季武还惦记抢亲的仇,派人送了封信给宁纾。
信上写了梁樾的病症,他随着与人交往越来越多,会对亲近的人产生妄想,觉得亲近的人被同样外貌的人取代了,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当初他对季武不信任,一方面是季武确实不诚实,另一方面是他与季武父女交往过多。
看了季武的信,宁纾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梁樾除了在床第上热情似火,平日里却对她越发冷淡,甚至她有几次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陌生人。
怀着这种心情,一次云雨既收,梁樾还要继续,宁纾心一软,没有拒绝,倒是把自己坑苦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着急着忙去喝避子汤。
恰巧,梁樾没出门,就这么尴尬地碰上了。
宁纾与侍女僵住,不知道怎么解释狡辩。
梁樾面色发白,冷冷看着宁纾手中的药盏,什么都没说,神色也没有惊讶,然后离开了寝居。
宁纾拿着喝了一半的避子汤,意识到,梁樾冷淡的原因,可能并不是病重了……
当夜,梁樾没再找她行房,
宁纾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惴惴地等他开口。
“公主不喜欢孩子么?”梁樾的声音带着寂寥的味道:“还是……不喜欢我的孩子?”
宁纾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饷,她抱住梁樾,不顾他的冷漠:“我不喜欢孩子,我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优生优育吧~
推推预收
文案暂定是放出来的这个,但是这两天要修一修
妖僧X女主X心机boy感谢在2020-07-0300:53:10~2020-07-0601: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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