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心性不定

救援母后?

晋成表哥的人来援救母后?

那么和她联系的,是……晋国的奸细吗?

宁纾咬着唇,坐立难安,被梁樾的面具一遮,视线被遮挡,心悸了一下,站了起来。

梁樾见她退缩不喜,心下对已经打好的安排,隐隐觉得不够妥帖了:“孟季,季武子想接你回去。”

“大哥他认我了?”宁纾倒是心底一松,若是晋国的奸细找上门,与其在梁樾眼皮子下找死,不如去季氏,她更人面熟一点。

梁樾没回答,皱眉垂目,挽了她的手放在掌心,反问:“你想回季氏?”

“大哥没有忘了我。”

梁樾似乎平添了些矛盾的味道,沉默,不再说话。

他似乎非常不愿她去季氏,宁纾察觉到了。梁樾挽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有点疼了。

“殿下,你怎么了?”

梁樾看进宁纾的眼底,只见到一派天真纯净,他抿了唇,:“可我想把你藏起来,我想你只有我。”

这是……撒娇?宁纾有点黑线。

“我不是还领了你的家宰职务吗?只是去几天就回来了。”

梁樾面上的神色淡了淡:“有我还不够吗?

宁纾本下意识要回答,当然不够,孟季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活在荒岛,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梁樾的神色极为认真,在等她的承诺。

是承诺,不是回答。

这时,宁纾才发现梁樾的不对劲。不止是现在的不对劲,是自她认了他以来,一直都不对劲!

他阉了那些有意当娈宠的少年,尚可以理解为他不喜欢那些奸佞后备,那么信差术呢?术若是身份暴露就不会仅仅阉了而已,那么他一个花匠如何得罪的梁樾?还有季武子,为什么梁樾不愿意他们兄妹相认?

若说爬床少年和花匠,可以理解为吃醋,那么季武子呢?

宁纾感觉自己被梁樾握着的手有些僵直,浑身紧张起来,心跳声猛烈——砰砰砰……

只有他。

独占她……这好似怪异的病态吧?

“殿下有姐姐梁姬夫人,我也可以有哥哥对吧?”宁纾吞了吞口水,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梁樾没有放,反而握得更紧,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脸越发看不清神色:“现在你想要哥哥,以后你长大了会想要……”家庭、子孙……

“孟季,我后悔了。”梁樾的声音低沉,胸口隐隐作痛,像是灌满了沉重砂石。

“后悔什么?”

在对面少年疑惑不解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少女。

那日他自晋军军营退敌而归,带着她行到梁都,受到了满朝权贵、全程百姓的出城迎接。众人的闪烁眼神,对她作为梁棠未婚妻的前史毫不避讳。

他说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拉她见父王,拉她让所有人都看见,梁樾和孟季天造地设,婚约天经地义。

后来她死了,只有他一直记得她,她的生命结束在爱他、渴慕他的时候,她不会再和谁有瓜葛,只属于他。这么多年,娘亲、父王、姐姐都抛弃了他,可是她不会,她永远爱他……

永远不会抛弃他……

梁樾从她的手,顺着胳膊渐渐抚到肩头、脖颈,微凉的皮肤下是温热的血液,流淌过他的掌心。

宁纾隐隐觉得梁樾的精神状态好像跟常人不大一样,就比如此刻他摸着她的脖子,眼神直勾勾的,令人害怕。

“殿……”宁纾刚开口,脖子被收紧了,呼吸有些困难,她不由微微张开嘴,疑惑不解地去扒拉梁樾的手,没有作用反倒令他更加用力。

他要干什么?宁纾心脏狂跳,梁樾此刻的眼神诡异万分,情.欲诱惑中,杀意一闪而过。

“呃——”脖子被扼疼了,缺氧导致的昏眩,令宁纾真的害怕了,她使劲去推梁樾,却在接触他身体的瞬间,脖子上的力松了。

继而是如花美貌的脸庞俯下,轻轻地吻了她的唇角,呼吸交缠,似是呢喃又似梦呓:“你只爱我,除了我不想要别人,对不对?”

宁纾本是受了惊吓,想要拒绝他的吻,可是此刻梁樾的语气和神态透露出的迷恋和恳求,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的手抚着她的脖子,似乎那是世上最为脆弱、珍贵的东西。

似乎……

一吻结束,宁纾盯着他的眼睛,紧张而认真地寻找那抹杀意。

自和梁樾相认以来,又似乎与他更为亲密以来,宁纾其实已经很确定,让梁樾说“我爱你”的任务可以完成了。只是因为想改变太子哥哥和母后的命运,因为一点喜欢梁樾的私心,她没有这样做。可是今晚这一闪而过的杀意,她确定她没看错,这一霎那的眼神,与那日他强吻阉人庆时是一模一样的。

他想杀了她!

念头一起,宁纾似身处冰窖,不禁打了个寒战,颤抖了起来。

那么……他爱她么?

记忆从心底浮起——梁樾当年画的那些孟季的画像,不是那种带有爱慕之意的笔法,完全是一丝细节都不放过的观察!

这阵子的温柔体贴,亲密相处,胜券在握的沾沾自喜,令她忘了,梁樾是个变态的事实。

占有欲和X.欲,算哪门子的爱?

第二天,季武子与几个朝臣一同来的梁侯府,半路遇到宁纾。他不顾那几个朝臣的不解,独自留步拉宁纾说话。

“你变成这个样子多久了?为什么不来找大哥?”

“我……”宁纾见季武子确实一副受伤、遭到打击的样子,压下之前从曲那里听说他们忘了她的意难平:“因为突然成了这个样子,我怕你们认不出我,当我是骗子。”

季武子鼻子有些泛酸,胸口仿佛被勒住一样,喘不上气咽喉处似被灼烧,一开口嗓音低哑:“是……大哥对不起你。”

没认出来,是因为她压根不是孟季,不是他的错。宁纾看季武子难受得厉害,不自觉有些小内疚。

“其实我也没过来很久,大哥送我进宫过寿辰不过才是一个月前的事。倒是大哥老了好多,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亡国的时候父亲走了,大哥那时得多难过,还要一个人撑着季氏,一定很辛苦很辛苦。”

八年了,妹妹还用着十几岁的语气和他说话,连声季都已经跟她同岁了,已过而立之年的季武子看着眼前对他毫无生疏之意的少年,眼睛一阵酸涩,他胡乱点点头,狼狈不堪地想要离开,想要逃离妹妹的视线,可是脚下却仿佛被钉子钉住了,动弹不得。

半饷才哽咽问出:“殿下……他待你好吗?”

因为昨晚的杀意,宁纾有些胆寒,迟疑了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季武子越发痛心,嘴里满满的苦意,似是无边无尽的潮水快要把他淹没了,苦苦挣扎,不能得救,他压低了声音问:“那日你救了晋国的王子成,是不是喜欢他?”

宁纾:??!!!

季武子的眼力太厉害了吧?!她和晋成表哥都这样的身份了,都能被他看出什么来?

季武子脸色一白:“当初你跟梁棠好好的,非要喜欢殿下,后来又不知怎么传出和晋成的事。你……”,他颇为痛心疾首:“你也渐渐长大了,不能把男人当玩具,有新的就扔旧的。男人是很恐怖的,他们会做出很多很坏的事……你一定要记住大哥的话。”

见宁纾深以为意的样子,季武子倍加痛心疾首,他又不能直接说殿下,只得道:“你什么人都别信,信大哥。只有大哥不会害你,你一定要听话啊。”

宁纾见过季武子后,又碰上了上次那个仆人,他再次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的怀中再次出现一枚竹简。

上次收到竹简,便是季武子来的时候,这次又是,莫非那奸细藏在季氏?

宁纾看了竹简,依旧是晋成表哥的字。

上面说关押王后囚牢的钥匙,在梁樾的寝居,找到后,尽快到外客多的地方,会有人取走。

果然,奸细是随着外客进来的!

宁纾匆匆回了寝居,一路无阻,翻箱倒柜一通找,还真找到有宁宫标记的钥匙,然后赶紧去众人议事的水榭。

嘱咐完宁纾,季武子匆匆赶往水榭,一进去便听到有谋士劝谏梁樾杀了阉人庆,并怀疑阉人庆是奸细的话。

季武子赶紧表达立场,比梁樾还快,引起阵阵怪异。

议事结束后,季武子单独留下,再次提出要接宁纾回季氏。

“武子有何理由接她回去?阉人庆是我的俘虏,我的家宰,孟季是我的妻子,她的坟茔已经迁入王陵。”梁樾翻看着竹简册页,头都不抬,似乎季武子提出的话没有任何可以讨论的地方。

“殿下,此事孟季是如何想的?她想回季氏吗?殿下有问过她吗?”

梁樾闻言,搁下了手中的书册,吩咐左右:“你们退下。”

水榭内只剩他们两人。

干旱的天气,水榭倒是湿润怡人,但是季武子却似身处最为酷热的煎熬。

“武子以为回季氏便是对她最好的吗?”梁樾目光如矩,落在季武子的身上:“武子是不放心我么?”

“臣不敢。”季武子低头,仍然坚持:“臣所想都是为了孟季好。臣已经想好了,会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回梁国认祖归宗,就在季地,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身体残缺。”

“可若我不同意呢?”梁樾站起身,与季武子平视:“武子说的那些,我都可以给她。”

季武子面色一僵:“孟季还小,心性不定,有时得罪了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臣想带她回去,教她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梁樾双手负后,凝视季武子的眼睛:“心性不定?得罪我?武子指的是什么?”

季武子表情严肃,平静地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孟季当年会死,不就是因为得罪了殿下么?她舍了梁棠喜爱殿下,是她唯一的错。当年家父是见了殿下才授意我……”

“住口!”梁樾眯着眼喝止,“孟季是季氏害死的。这么多年武子心中毫无愧疚吗?孟季在我这里这么久,武子认出她了吗?武子甚至三番五次谏言我杀了她,武子都忘了吗?”

说到这里,梁樾顿了顿:“和杀自己的凶手共处一室,武子将心比心,不觉得恐惧吗?”

凶手……季武子两耳轰鸣,他居然对妹妹起过那么多次杀心而不自知,反而对殿下那次授意心生怨恨,其实他比殿下更加可恶,他有什么资格带走她?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出现?有什么资格接受她的依赖?

季武子神色恍惚,梁樾不再逼他,负手离开水榭,留他冷静一会。

梁樾一踏出门槛,却见姿容艳丽的少年站在台阶上,瞪大眼睛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季武子:妹妹是个墙王,撩了偏执狂,怎么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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