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合一

生冷的水,淹没了所有感官,肺部仿佛被撑破,又是被溺死的感觉!

宁纾张牙舞爪地想抓住什么,滑溜溜,一睁眼,是一个人的胳膊。

原来是做梦。

只是,这个少年,光着上身。

????!!!

她以为自己做了噩梦,连忙拍拍脸,一手的水。

她是被水泼醒的!

身上很冷。

一抬手臂,居然也是光的!

暗叫一声不好,这是什么情况?!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不对!他想做什么!

“阿兄,你醒了?”少年惊喜异常,眼泪都哭出来了:“吓死我了!”

???!!!

阿兄?!

宁纾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平的!

我日!系统!

她穿成了男的!

“啊——”

“阿兄?阿兄!哇——”光着上身的少年一把扑住了她,悲从中来,跟着痛哭流涕。

吓得宁纾赶紧爬起来推开他。

“叮”一声久违的电子声,再次侵入脑海。瞬间这具身体的主要信息提取。

下一秒,宁纾真想锤死系统!

她不死心地一摸裆部——果然,啥也没有。

她这具身体不男不女,是个阉宦!

艹!

“没死就赶紧跟上!”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传来。

宁纾定睛一看,是个粗鲁强壮的宁国士兵。

她的身边除了宁国兵以外全是没穿上衣的男女老少,愁容惨淡……

推开抱着她哭的少年,宁纾再次辱骂了系统:系统,你妈sl!

她现在不仅是阉人,还是个亡国后被抓的俘虏阉人。

不远处,光着上身、面色木讷的青年,叫蔡奢,便是蔡国的亡国之君。

而她,则是蔡奢最为宠幸的大阉宦,庆。庆的亲弟弟也是蔡宫的阉人,叫喜。

“好的好的,我阿兄已经好了。马上就来。”喜谄媚地回应用鞭子催他们行路的宁国兵。

宁纾抬脚,看了看磨得全是血泡的脚底板,哀叹一声这阉人还真是细皮嫩肉,然后浑浑噩噩随着人流往宁都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暗自盘算着时间,现在是距离上次穿越,大概是过了八年。也就是距离她本体死亡,还有五年。

这个时候的宁国,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世气象。梁国等周边的小国纷纷被宁晋两国分割蚕食,未有一战之力。

这一路走来,见到宁国兵事之盛,沿路建筑之雄浑,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份着实太过凄惨,她真想浮一大白。

就这样行路,三天后终于到达了宁都城外。

国君蔡奢这才跟他的家人一起被挑拣出来,一人分配一只羊,准备第二天被赶往太庙献俘。

蔡奢却激烈地抗拒起来,被宁兵拖着往牵羊队伍里拉。

一国之君,恍然若待宰羔羊,蔡国一干诸人顿时高声哭泣起来。

被拖着经过宁纾身前时,蔡奢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裤脚,喊道:“庆卿!庆卿!”

直把宁纾给雷了个五雷轰顶:庆庆?卿卿?!

这边拉扯呼喝,引起了宁兵的不满,大鞭子噼里啪啦抽了下来,直把宁纾抽得也跟着咝哈乱叫。

骚乱引起了蔡国俘虏的悲痛,纷纷也哭天抢地,羊被放得满地乱走,宁兵赶紧手忙脚乱地维护现场。

正在人仰马翻、极度混乱之际,有将领自远处驰来。随着马蹄声,来人越来越近。面孔越来越清晰。

只见当先那人紫袍玉带,虽是容貌贵气,却难掩一身的酒色之气。他缓着马步,晃悠悠走到蔡奢面前,一脸倦容却打着哈气说:“蔡侯你这是怎么了?牵羊之礼,你又不是第一个,干嘛这么矫情?”

蔡奢脸色一白,目光瞥了一眼宁纾,恳切地对来人说:“公子纠,小人亡国之君,不敢称侯。只是小人并非负隅顽抗之辈,有弃明投暗,献城之功,这牵羊之礼,可否容我母亲回避?”

宁纠哈哈大笑起来:“蔡侯真是说笑了。蔡太后当初贬斥我国使臣的威风,怎么着都要去太庙抖一抖,让我们都见识一番何谓女中豪杰。”

“我母年事已高,一切政事她都不知情。是我,是我对上国不敬,是我对上使不敬。一应罪责我愿承担!求您了!”蔡奢磕头如捣蒜。头脸埋入尘埃,咚的一声再次抬起,已是鲜血流出。

如此至孝,如此悲惨,引起女眷们的痛哭。

就是近前刚穿来的宁纾都不忍看下去了。

这个宁纠,宁纾还是有印象的,此人是宁国宗室,颇有些军功,曾是太子哥哥簇拥,后来死在梁樾手中。对于此人,宁纾最大的印象,是他男女荤素不忌,好虐待仆下,残忍嗜杀。当初她听人说过此事,只当纠王叔怪癖罢了,但是此刻作为战俘,直面这样的人,立马心情很是复杂。

“蔡侯既然知错,本公子也未尝没有给过你机会。可是……”宁纠目光转向蔡奢旁边的宁纾,露出淫邪之色:“我着实难办啊。”

宁纾浑身恶寒。蔡奢也哑了口。

“明日便是献俘之日,今晚蔡侯可以尽情考虑。”宁纠笑眯眯,催马当先进了宁都。

俘虏的队伍被押在城门外的军营,只待明日一早,再去游街。接着是蔡侯一家去太庙牵羊,宁纾等被诸将分配。

宁纾回忆了一下,她作为蔡侯的宠幸,也是最后夺宫战役的主将,是梁樾抓了她和弟弟喜,顿时松了口气。按照宁国的律法,俘虏除敌国宗室外,皆归将领所有。既然是被梁樾所抓,那便等着他明日来接好了。

只是不知道,梁樾会怎么处置这些战俘。养着?卖了?总不能杀了吧?

夜色四合,军营里寂静无声,唯有这俘虏营,时不时有女子叫喊、哭泣。

蔡侯闭上眼睛不去想,不去问,也知道这必定有女眷被偷出去遭了灾。

“君父……我怕。”不过几岁的女儿,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也是赤裸上身,等着牵羊礼。只说了这句,女儿就被蔡太后抱进怀里安抚。

夫人早就在路上不忿被辱,自尽身亡。蔡奢重新睁开眼,已经是下定决心。他努力撑起身体,可仍觉得脚下有千钧重。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踏陷了他的心房。

他走到了他曾视为瑰宝的人的面前,目光迷离地描摹他沉睡的艳丽轮廓。

宁纾与喜靠在一起取暖酣睡。既然穿成个阉人,宁纾只能很快接受了。既然接受了,那么与喜就是姐妹了,光着身子抱一块睡,瞬间也就接受了。还挺暖和的。

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一直痒,赶都赶不走。这么早的天,蚊子就这么厉害?!宁纾烦厌地睁开眼,一睁眼,吓了一跳,竟然是蔡奢那张脸放大在眼前!!!!!

死断袖!

白天她就想骂来着!

而蔡奢见她醒了,如同垂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流着泪苦涩:“庆卿,是我对不住你。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此时此景,对应着二者身份,宁纾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懵懵的。

她抹了一把脸,带着蔡奢的亲吻,令她不禁恶寒:“你干什么?!”

这一吵,把喜也吵醒了。

蔡奢见她态度强硬,哭得越发厉害:“庆卿,我答应你,来世一定报答你。你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母后真的不能去行牵羊礼啊。”

“君侯!我阿兄是宁国上大夫梁樾的俘虏,如何能自主说跟谁就跟谁?”庆的弟弟喜素来是嘴巴直来直去,“我们新主人是宁国上卿梁樾。君侯都已经这般田地了,就别总指使我们了好吧。”

此次灭蔡,是公子纠为主将,梁樾为副。此次战役奠定了梁樾军功从政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会一步一步爬上宁国相国的位置。

蔡侯脸上血色尽褪,“庆,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宁纾点点头。

她能适应个阉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再高难度尝试娈童的生活,她死了算了。更何况就算是庆本人,也不见得会肯吧?看他亲弟弟什么态度?

“你这是不念旧情了。”蔡奢的手指渐渐握紧,嗤笑了一声,自嘲道:“我现在是一亡国囚徒,不能再给你什么了。所以你也要背弃我。”

见蔡奢如此激动,宁纾无语,没见过道德绑架绑的这么牵强的:“君侯,正如喜所言。我们都是俘虏,太后去不去宗庙,是人家说了算。我是否可以去跟着宁纠,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怎么不能?!”蔡奢嘴上嫌弃:“那梁樾,什么上卿,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亡国奴。靠着姐姐诞下王子,才佞幸而进上卿。可是公子纠不一样,他是正经的宁国宗室,宁王族弟。公子纠的事,梁樾不敢过问的。”

这也能行?!

当宁国军纪不存在吗?!

“君侯说笑了。涉及军功,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宁纾不相信。此次攻蔡,宁纠为主,梁樾为辅,她记得,这次是梁樾第一次上战阵,从而走上军功为侯,逐步成为摄政相国的道路。他怎么可能会不管不问?

“我们初来乍到,了解不多。为了母后,哪怕公子纠所说只有万一可能,也要试一试。”蔡奢抓紧宁纾的胳膊:“不要紧的。你又不是女子,也不是男子,不过是伺候几日罢了。我会一直等你的。”

宁纾听了快吐了。

什么叫不是女子,是说她不会有孕。

不是男子,是说她不用自尊。

不过伺候几日,说的轻巧,你怎么不去?!那是公子纠,列国闻名的变态!

想到这里,宁纾只感到被蔡奢握住手臂,仿佛被血蛭吸住一般,黏腻恶心!

她抖开蔡奢,拉着喜远远离着他,也不睡了,睁眼等天亮,等梁樾来接。

这么久了,不知道他还喜欢孟季么?

本以为上次可以完成任务,把那个招桃花符咒给了他,若真是有用,他会不会已经娶妻了?会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唉……她怎么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她摸了摸脸,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她,这张脸很漂亮,雌雄莫辩的那种漂亮。不知道比梁樾怎样。若是差不多,那么……

宁纾瞬间眼前一亮——男扮女装!不对!不男不女扮女装,难度还降低了!

看来完成任务也不是那么虚无缥缈!

蔡奢蹲在方才被庆推开的地方,一动不动。

往日种种一一浮现眼前,这个小阉人,下贱!in荡!什么东西!竟敢自私!

早知如此,他应当在国破前就杀了他,不对!

是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让人轮了他!才不会遭今日之辱!

他堂堂蔡国的国君,如今,虎落平阳,竟被此等低贱之人所欺!

实在,太可笑!太可笑了!

他仰着脸,咸咸的滋味还是流进了嘴角,再滑落脖颈。

“君父。”女儿细嫩的嗓音在身边响起。

蔡奢低头回看她,只见她懵懂的小脸,为了逗他,笑得傻乎乎。

蔡奢也笑了,却更加止不住咸咸的味觉。

他的手抚上女儿的脸,“冷不冷?”

“冷。君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阿娘。”

他的手抚上女儿的细嫩脖子,“很快了。你阿娘也很想你。”

“好呀。”女儿脸上真挚笑意,仿若漆黑一片里的温暖,令蔡奢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君父送你去见阿娘。”蔡奢的手渐渐缩紧。

“疼!君……父”小女孩的脸渐渐涨紫,浑身挣扎起来,眼睛里全是恐惧和不明白。

“啪!”蔡奢脸上挨了一掌,才恍然松手。

是蔡太后。

她将女孩抱进怀中:“我老了,比宁王还要大上不少。这些天这幅模样,也不是忍下来了。何必在乎明日一天呢?”

“母后!”蔡奢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是我无能……”

“明日过后,又该是怎么过呢?”蔡太后声音始终没有起伏,与她的情绪一般。

蔡奢长吸一口气:“儿毕尽全力奉养母亲。”

公子纠意气风发地进了都城,见了宁王,得了厚赏之后,转身去了东宫。

说来也奇怪,太子一个人人称颂的君子,偏偏也投他的脾气,盖因为他没有那些酸儒身上的腐味,即使关系再好,也不会仗着身份对他说三道四。

“王叔再立大功,可喜可贺。”太子宁酉笑得温文尔雅,很是令人心生亲近。

宁纠“嗨”了一声:“此次攻蔡,本就是最后摘桃子。前些年他们就被打怕了。此次更是望风而逃,不费吹灰之力。”

宁酉继续夸赞:“王叔谦虚。此次你为统帅,可副手却是那个梁姬之弟。怕是很辛苦吧。”

宁纠,脸色变了变:“倒也还可以。梁国那个菜瓜地方,跟来的两个人,倒也不算是废物。”

宁酉脸色不变,转而又道:“听闻蔡国国君有三宝,其中两宝皆是世间奇珍,已经被那梁樾抢先一步呈给父王。王叔却是空手,莫非第三宝,王叔想独吞么?”说到最后,一勾唇似个狐狸。

“什么三宝。你可知第三宝,是个……”宁纠说到一半,见宁酉一副乖学生的模样,想忍住不说,但是还是说了出来:“是个人。美人。”

“哦?!”宁酉一拍巴掌:“怪不得王叔舍不得进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宁纠有些犹豫,又有些纠结:“其实,那人并不在我手中。而是在那梁樾处。”

宁酉一拍桌几:“欺人太甚!梁姬那个妖姬,送她弟弟跟着王叔后面捡些功劳便罢,竟然将蔡国三宝尽占!连父王都被欺瞒了!此事,我为王叔出头,这就去禀报父王!”

见宁酉作势真要去,宁纠赶紧拉住他:“不可不可!”

“怎么?王叔也怕那妖姬的枕边风?”宁酉脸上露出忿忿之色。

“当然不是!”宁纠终是一跺脚,附在宁酉耳边轻道:“美人无根……”

宁酉脸上神色忽变,终是费了好久才恢复原本的颜色。

“王叔的意思是那梁樾好南风?所以才会反复推拒那些奸佞的联姻招揽?”

宁纠对梁樾如何,根本没兴趣,他只对美人有意思:“现在美人是梁樾的俘虏。我委实心痒难耐。若梁樾肯相让,我一定承他的情。”

“王叔此话大谬!”宁酉一身正气:“王叔为正,梁樾为副。若非王叔正面迎敌,岂有他偏师先入都城的机会?三宝尽占,简直厚颜无耻!”

宁纠其实心里又何曾不是这么想,只是军法在侧,他无法一舒胸臆,实在是憋屈的慌。见太子宁酉不过寥寥几句,就把他的感受说了出来,大有知己之感:“此言虽在理,可大王并不认可,也是无用。”

“自梁姬入宁,便日益蛊惑父王。这么个只会谗佞的东西,在后宫便罢,竟然把手伸进军中,长此以往,如何得了?”宁酉拉了宁纠重新坐好,宽慰道:

“我有一计,可令梁姬知难而退。可令宁国军队风气一清。”

宁纠大感惊喜,便侧耳倾听,越听越是欢喜。

“若得美人,我必感谢殿下之媒。”

一夜过去,天微有蒙蒙亮。

宁纾等一干蔡国战俘就被抽打而起。

昨夜蔡奢母子的对话,宁纾虽离得远,却也算听得清。对于蔡奢突然要杀亲女,宁纾确实觉得残忍,可是她如今不是宁国的嫡公主,甚至连孟季的身份都不如。一个连姓都没有的小阉宦,又值得可怜谁?

甚至说,蔡奢一家去了太庙之后,必定会被父王当宠物养起来,不愁衣食,顶多逢年过节和外宾交往时,拉他们出来露露脸丢丢人罢了。可是这个庆和喜等普通战俘呢?为奴为婢,生死不知。

蔡侯一家牵羊先行进城,路过宁纾时,他目不转睛,不再是看自己所有物的神色了。令宁纾长舒一口气。

远远地,有几名将领模样的人,骑着马走到了战俘队伍之前。

只见当先那人一身宁国军袍,面带倦容,行伍之气充然。是季武子。他对着左右骚乱的人群呼喝回应着“得胜!得胜!”,立刻得到了无数百姓的欢呼。

由于宁纾不过一息就穿越了八年后,此刻的季武子令她很是陌生,穿的很奇怪,只觉得他似乎人老了不少,与之前的梁国第一权贵之子,完全不同的气质。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稳健的中年人了。突然,他身后驰来一人。

宁纾仿佛被定住了,那个人姿态挺拔,朗目清风,是他!那个白袍金冠的俊朗将军,是他!是他!

似乎他一出来,四周喧闹的声音瞬间黯哑,时空为之一镇。

同时,“叮”一声电子音提示,仿佛地震海啸——“发现位面之子,请宿主尽快与他结成CP。”

位面之子,梁樾。

他现在多大了?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了。不再是少年单薄清瘦羸弱的样子。面部的棱角显露出来,鼻子也更加高挺了,眉眼中的疏离却比她八年前见到的更加明显。薄薄的唇抿着,不好惹的样子,个子也长高了很多。

宁纾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于她来说,一天前这个少年还抱着她,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而她在等他说爱她。而此刻,他是战胜的将军,而她则成了光着上身的被俘阉人。

简直了。

太刺激了。

似是注意到这道与众不同的目光,梁樾如矩的目光扫了过来,与宁纾四目相对。宁纾赶紧双手互抱,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耳根都红了。

等了好一会,宁纾才敢再次抬头。此时梁樾已经转过头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樾的一举一动,见他经此八年,成长为一个俊逸高大的青年,在诸多将领之中施令,如驱臂指。人人追随景从,仿佛间,宁纾似是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她被梁樾从晋军军营救出,梁都上下奔出城门去迎接他,也是这样的众星拱月,这样的热闹非凡。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

作为一个正在游街的战俘,魂不守舍的似乎不好。

突然一个果子砸中了她,宁纾疼地瞪向砸她的方向,却见是群小姑娘!

接着无数瓜果桃李一并向她砸来!身旁的喜被不小心砸中,疼得吱哇乱叫。

“小郎君!你真美啊!”

“小郎君!看看我!看看我!”

“好漂亮的郎君呀!可惜是个战俘。不知道是蔡国宗室么?”

“不知与梁国王子大夫梁樾比,孰美?”

“梁樾有梁姬妇人妖惑大王,权势优隆,只可远观。此小郎可亵玩。自然是……梁樾更美啦!”

“……”

“……”

听着各种调笑,宁国军队发出振聋发聩的“得胜!得胜!”直把这些唧唧喳喳的小麻雀给震飞了。

一路从城外,走到太庙,受到了掷果盈车的待遇,宁纾除了对自己的扮女装计划越发肯定了,还有就是自己的脸皮简直是练出来了,她居然真的光了上身绕城一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武子,请蔡侯动身。”梁樾在太庙前停下马。

“喏。”季武子听命,挥喝军士带走了蔡奢一家。

宁纾见他似乎是认命了,非常乖顺地牵着女儿和羊,带着蔡太后,跟着宁兵走。

蔡侯一家并宗室诸人进太庙,给宁国祖先并朝堂上下观赏之时,剩下的诸多战俘便进行到下一流程——分配。

喜不自觉抓住哥哥的手,却见风霜不掩艳丽的哥哥,一扫方才的颓废,简直现在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

都是亡国之人,有共同语言吧?唉,不知道她上次突然死亡,有没有吓到他。想想如果自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初恋没征兆地死在自己怀里,还死的那样惨,简直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阴影啊。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质子府的人来点了几个人的名,其中就有庆和喜。

乍暖还寒之中,宁国巍峨的太庙,宫殿上的瓦还挂着青霜。

裹着厚厚皮袄的贵人们,不时打了哈欠,喷出白色的雾气,寒暄着,讨论此次攻蔡战役。

“本以为会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却不想竟然区区一月就灭人国。”

“是呀,几年前的灭梁之战打得我至今还心里发慌。同样是搓尔小国,你瞧瞧,这蔡国多懂礼?灭梁那时候,连年都没过好几个。”

“你们不会不知道此次灭蔡的统帅,其中有个是梁国太子吧?”

“那也是公子纠为主将。那个梁国子不过是仗着姐姐的裙带,去捞功劳去的。”

“捞功劳?我可是听说,以前灭梁的时候,那个公子纠几次败于梁国子手下呢。谁捞谁的功,这可说不准。”

……

……

寒暄还在继续,宁纠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老的能进棺材了,居然也敢大言不惭谈论打仗!?他们懂怎么行军,怎么布阵么?

只会人云亦云,造谣传谣的老家伙!嘴巴歪歪,纯靠闲的!

梁国子?手下败将?哈!当年献俘于太庙的是他公子纠,牵着羊的可是梁国子!

想到这里,公子纠再次别扭起来,灭梁之战,大王得到美人梁姬,却顺带着那梁国子也水涨船高。凭心而论大国上大夫比小国太子可风光多了,这梁国子完全是因祸得福!md!

此次献俘,他与梁樾一起,可是梁樾长得好,必然风头会被他所抢。宁纠又是一阵恨恨不已!

一切流程走过,宁纠翻身上马,与梁樾并行,后头跟着牵羊的蔡国宗室诸人。

宁纠回头看了看,不怀好意地对梁樾说:“上大夫,哦不,如今你有了军功,改叫梁侯了。不知这牵羊礼是何等滋味。梁侯可有午夜梦回回味片刻?”

见梁樾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握紧,面无表情,也不回答,宁纠觉得无趣也无聊,转而道:“那个蔡侯的美人,我甚是喜欢。梁侯可否相让啊?”

却见梁樾斜长的眼眸微微带了丝鄙夷,“我从未见过什么美人。不过是些普通战俘罢了。”

宁纠却是心中一荡,那个蔡侯美人,如何能及梁侯的乖戾来的有感觉?

只可惜,此人手段颇多,心机深沉,不好下手。

献俘结束后,蔡奢仿佛经历了一场屠杀,被杀的是他的所有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如今的他,心里被塞满了阴暗、苔藓、黑泥、毒汁。

当被宁纠再次找上的时候,蔡奢主动说:“那个贱人庆,擅吹箫,尤其饮酒后,肌肤吹弹可破,汗流如浆,满室异香,令人爱不释手。”

这等画面,令宁纠浮想联翩,甚至在想那梁樾得了阉人庆之后,两个绝色如何颠鸾倒凤,若能参与一同,岂不是人间极乐?

不过这只能想想,若是为梁樾所知,恐不得又要节外生枝。

“蔡侯如此上路子,本公子甚是喜欢。我此次找你来呢,是要你做个证。帮我夺回美人庆。”

蔡奢激动道:“小人愿为公子驱策!”

宁纠很是高兴,一把拉过蔡奢,嘱咐了几句后,觉得蔡奢身上一股子羊粪味道,怪恶心的,立马松了手,退后一步。

身负异香而不自知的宁纾并喜等几个蔡国俘虏,被质子府的人用绳子拴成一串,当街拖着走。

宁纾倍觉丢脸,尤其是她见着了个别宁纾认识的家族车架。

喜见她不舒服,劝慰道:“阿兄眼下不过是落难,总有一天回回到巅峰的。阿兄幼年就发誓要做人上人,阿兄之前做到了,以后也会做到。”

呵,这个庆炖鸡汤还不错。

见自己并不能安慰到兄长,喜也有些不开心。这样沉闷地走好了好一会,突然有骑手遥遥追来。

质子府的人被拦住了,问骑手是何人。

骑手一打眼,便看见了妍媸毕露的一串人,目光盯住那个衣衫褴褛,雌雄莫辩的美人:“我乃王宫使者,大王有令,命庆入见!”

父王叫这个庆入见?

不会搞错了吧?

这个庆连个姓都没有,不过是个阉宦,为何要见他呀?

“愣什么?!还不赶紧的!”王宫使催促着质子府门人解开绳索,提了宁纾,就往宁宫疾驰。

“使者可知,为何大王要见我?”宁纾打听。

父王帝王心术运用娴熟,除了梁姬,连对子女都从不上心。怎么可能有闲工夫见个小阉宦呢?必定有其他原因。

使者不说,被问急了,就回复一句:“贵人有所问,你必谨慎回答,若有疏漏,恐小命不保。”

瞧他说的严重,宁纾想了想又问:“蔡侯可在?”

使者道:“在。”

那么她大概能猜了。

不论蔡奢说什么,她都要谨慎,都不可随波逐流。

果然入见,在父王的为政殿,宁纾见着了蔡侯并宁纠,以及梁樾、梁姬,还有父王、太子哥哥!

“小人,拜见陛下!”宁纾颤着身子,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父王死后被谥为庄王,是武成不遂的意思,他身后,朝政为外人所把持,宗室毫无权利可言。但不能否认的是他此生开战无数,克敌无数,灭国无数。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宁王“嗯”了一声,很轻。

但是大殿之上,静的可怕,连吹进来的风声都很大很大。

宁纾站了起来,并且按照父王的喜好,低头不去乱看。

“我问你。”梁姬娇柔魅惑的声音从上首之座处传来:“你可是蔡国最后一战的主将?”

宁纾依旧低头,恭敬道:“是。”

“主将?哈哈哈,就你?”梁姬像是听了什么特别好听的笑话,拉着宁王不断地揉肚子,哎呦哎呦的。

蔡奢的脸也非常黑。

“小人惶恐,令大王、梁夫人见笑了。”蔡奢上前一步。

宁王被宠姬缠着,笑了笑,见宁纾一丝羞恼都没有,似是比蔡侯还要镇定。

“今日叫你来,是为一桩公案。你要据实回答。”宁王正色。

宁纾再次称是。

“你与蔡侯,究竟是谁俘虏的?”

不等宁纾回答,蔡侯一礼而拜:“是公子纠俘虏了我们。”

他的目光瞥向宁纾,恰好与她四目相对,里面带着嗜血的兴奋!

她还当他认命了,原来,此人的报复心如此重!

这是宁纠与梁樾争军功的现场!谁抓了主将和国君,谁就是首功。梁樾与梁姬汲汲钻营要往军队伸手,而宁纠又对她垂涎欲滴。两头都是厉鬼,俱是不能招惹!

而蔡奢却是勾结了宁纠,要害死她。

若她说是梁樾所俘,那么宁纠丧失首功,面子里子全没了,连圣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处处抢人功劳,撒谎成性。那么宁纾必会遭到他打击性的报复。别说梁樾会不会护着她,就算护,又愿意护她多久?

若她说是宁纠所俘,那么她将被宁纠折磨致死。

所以蔡奢敢根本不与她串通,直接撒谎。就是要逼死她!

宁纾一勾唇角,只可惜,她不是阉人庆,而是只有区区几个月任务生命的宁纾。

她一勾唇角就要开口。

却听太子哥哥突然说:“庆。你看好了。你左边的这位,是公子纠。出身宁国宗室,军功至伟,人品尊贵,人人推崇。而你的右边这位,是上大夫梁棠。是先梁国太子。你看清楚一点,究竟是谁俘虏了你。可不要认错哦。”

宁纾闻声看向太子哥哥。

他这么说,是在提醒她,宁纠的身份比梁樾尊贵许多。也不可得罪许多。若她真是庆,必定是要选择宁纠的,因为选择他,为宁纠赢得首功,必然会得到赏赐,因为是太子作保。太子宁酉比起宁纠来说,信誉和风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蔡奢冷哼,手指甲不自觉划起了地面:居然太子肯出面!这个贱人,竟然运气这般好。

宁纾看着温润如春风化雨般的太子哥哥,又看了看志得意满的宁纠,最后把目光锁在了梁樾身上。

梁樾的目光湛湛看向她。

宁纾深吸一口气,指向梁樾:“是他,他俘虏了我和蔡侯。”

“庆,你真是疯了。”蔡奢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在太子作保的情况下,有活路不走,走死路的!

宁纠大喊起来:“此人说谎!蔡侯所言才是实情!”

太子宁酉皱了皱眉,目露深沉,对宁王一礼:“不知道是否是儿臣的话,误导了这个庆。以至于他胡言乱语,攀咬旧主。儿臣请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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