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改错字)

陆思麒弯下/身体,将假肢给父亲套在腿上。

陆建设腿上这款“卡门杨”品牌假肢,是法国的一家公司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采用最新的复合材料,既结实耐用又超级轻便,可以通过与体内的电流系统相连,侦测出腿部需要的大动作指令,极为灵巧。此外这个卡门杨义肢里有一个微型电脑处理器,信号经过处理之后,可以完成陆建设想要的多数精细腿部动作,比如他想要踮起脚尖,甚至旋踵,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义肢的笨重感与异物感,极大地缩小了与原本肢体的差别。

这一款定制义肢造价三十万,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陆建设当然知道这钱是谁掏的,看着儿子弯身给自己抹上滑石粉,小心翼翼地将义肢安装在自己的腿上,动作稳重妥帖,丝毫不见毛躁,心里满意极了,也喜欢极了。人老了,弱了,病了,就会额外地感念亲人的照顾,对这个被家庭拖累得几乎无法喘息的二儿子感激不已,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谢谢人家谢总没有?”

陆思麒点了点头:“谢了。爸你起身试试?”

陆建设站起身,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很轻,很稳,车祸之后还可以这样便利地行走,简直就像是做梦。陆建设高兴得在室内走了十好几圈,后来他捂着脸哭了,越哭越是大声,老泪纵横。

陆思麒看着痛哭的父亲,矮下/身子蹲在他面前:“别哭了,让我妈看看去?”

陆建设擦干眼泪,高兴地点头。他原本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撞残疾之后行动不便,没有劳动能力,而且成了家庭的沉重负担,这不但消磨了他生存的意志,也极大地打击了他多年来作为家庭顶梁柱的自尊心。最难过的时候,看着自己家聪明绝顶的二儿子被拖累得从学校辍学,他甚至有过自暴自弃寻死的想法。

现在能走在儿子身后,跟高大一表人才的儿子并肩,让他心里升腾起无限的希望,仿佛所有的厄运都过去了,曾经垮下去的一家人,还可以如同断肢再续的自己一样,重新站起来。

多亏了这个二儿子啊,他在心里暗暗地想。三十万的一对儿假肢,加上全家住院治疗将近两个月的费用,二儿子的那个谢总迄今为止花在他们陆家身上的钱,估算起来快有小一百万了吧?

何况未来也是个天价数字,因为重病的刘福兰几乎全身关节都需要置换,人体六大关节,肩、肘、腕、髋、膝、踝,她第一步要置换膝髋,恢复行动能力,材料一律进口,医生也请的国内最顶级的专家,前期的手术和预后费用五十万起步——人家为什么花这个钱,陆建设和刘福兰虽然没有深问,但谁都不傻,看自己二儿子那张帅气的脸,大概也猜出来了。

虽然不舍得孩子就这样被人包/养了,尤其是二儿子这样天资聪颖又争气的孩子,可是,乞丐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天上掉雹子他们也得受着,何况现在天上掉下来的是馅饼。

即使,这馅饼是用自己亲生骨肉的尊严交换来的。

刘福兰躺在病床上。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她整个人比之前健康多了,蔓延全身的炎症得到了控制,虚弱的心脏在药物的维持下,状况也有了改善。她看见老伴儿行动如常,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跟儿子一样高大健康,眼睛里闪过一抹泪花,又哭又笑地喃喃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你也能好。手术都排期了,等所有手术做完了,咱们家就再也没事儿了。”陆建设叹了口气,对老婆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亏了思麒啊。”刘福兰脸上泪如雨下,擦不胜擦,这一年多来全家遭的罪、受的折磨让这个刚强的女人什么要强的心气儿都没了,整个人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看着在病床前忙碌的小儿子,眼睛里闪过一抹泪花,伸出颤抖的手,死死地握住小儿子有力的双手:“思麒啊,这一年来委屈你了啊!爸妈等于从你手里捡回来一条命,等这道坎迈过去,过几年你自己自立了,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受委屈了?”

陆思麒听得一愣,整理东西的手停下,看着母亲:“委屈什么?”

刘福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一家人心里明镜似的是一回事儿,把话当面说白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虽说舍不得苗,抱不得瓢,可她终究还想要点儿脸面,就吞吞吐吐地拐弯抹角地暗示:“那位谢——总,大老板,对你好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叹息,还有惭愧,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和无力。搬来这城市住院治病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全家一直在尽力回避这个话题,住在这种大医院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烧钱,她从来不敢过问住院费治疗费这些细节,即使平时想起来,也会一阵心虚,自觉对不起自己这个亲生的小儿子。

“挺好的。”陆思麒回答,他不想跟父母多谈谢橘,声音闷闷地,不太起劲儿。

这口气听在他父母耳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陆建设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不愿意也忍忍吧,等你妈治好了,将来欠了她多少钱咱们慢慢还给她。你目前别跟她闹掰了,好好哄哄人家。再说,那位谢总除了年纪大了点儿,长得也挺好,你陪着她,也没那么吃亏……”

“爸,你在说什么?”陆思麒不太懂地看着他爸,他直起腰问父亲:“什么陪她吃亏了?”

陆建设看儿子一脸不高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个小儿子打小就懂事,是天下所有父母梦寐以求的那种孩子,几乎从来不给大人添麻烦。

但是要说这个小儿子有什么缺点,那倒是也挺明显,就是跟大儿子和小女儿比起来,这个小儿子性子特别硬,也特别闷,不言不语地很少说话,自尊心极强,打小就受不了别人的瞧不起。

他六七岁能为了别人随口说一句他家鸡窝脏,就连夜把鸡窝清理了,不吃也不睡,清理完了第二天就找上人家的门,让人家亲眼去看看,不看都不行,性格极其拧巴。长大一点儿了,读书读得好,家里家外的活计也一样不肯落下,还都要做好,做不好就一直闷头做,直到做到最好为止……

陆建设虽然也挺稀罕自己孩子这个性格的,但是陆思麒实在太闷了,就算在家跟父母他也话少,所以这些年陆建设还是喜欢活泛的大儿子和灵透的小女儿多一些,对着这个二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常常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

他想要把刚才说的话圆过去,儿子太要面子,被大老板包养了这种事儿家里人明白就行了,不然以这个二儿子的这个性格,说出来肯定会受不了:“我顺嘴胡说的,你心里比我有数儿就行了,别听我的。”

陆思麒却沉下脸:“我跟谢总的事情,你们不要胡猜,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橘子姐她是个好人。我已经叮嘱了小妹,她会保密,你跟我妈也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到处跟人胡摆?”

他说话的时候口气很严肃,眼神儿是生气的样子。

刘福兰责备地看了一眼陆建设,埋怨这个老头子嘴巴臭,深怕陆思麒生气,连忙对陆思麒说道:“你别跟你爸较真,这些事儿我们不懂,你自己清楚明白就行了,该怎么跟人家谢总相处就怎么相处。她得意你,喜欢你,愿意出钱资助咱们家,是你的福分,也是我们全家的福分,你爸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心里边儿跟我都特别感激人家。妈知道你性子倔,不会伺候人,平时要记得体恤女人的心思,性子该柔软的时候就柔软;该做小伏低哄人家高兴,你就不妨学着点儿,知道吗?”

陆思麒听得皱起了眉头:“妈,你也以为我跟写橘子姐是那种关系吗?”

刘福兰看儿子不高兴了,愣了一下,很快地说道:“我什么都没说。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们知道什么啊?”

陆思麒用力咬着嘴唇,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宁可一个人难受,也不习惯说出来。他爸妈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家的这个老二又开始拧巴了。

自己的这个孩子模样是极好的,就是这个性格能改改的话,就更好了。

现在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人家那位气场非凡的谢总会不会有一天嫌弃他呢?夫妻俩想到这里,都有些忧心地看着眼前这个闷头闷闹的儿子,暗暗担心。

病房的门这时候推开了,陆思麟走了进来。陆家三个病号,她年纪最小,病情最轻,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现在每天外敷内服医生给开的药,已经行动如常了。她进门看见二哥的表情,立即说道:“二哥你怎么了?跟谁生气了?”

陆思麒不吭声。

陆家小妹灵活的大眼睛一转,她长相特别像陆思麒,唯独嘴唇像了她爸陆建设,没有陆思麒的漂亮温和,而是显得削薄精明:“是不是那位谢总不要你了?哥,你得好好伺候她啊,人家花了那么多的钱在你身上,你别看不清形势啊?”

陆思麒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小妹,跟这个妹妹他就没有父母那么多的顾忌了,直接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有钱的男人包女的,有钱的女人包男的,城里的人不都这么干吗?”陆家小妹嗤了一下说道:“哥,你明明就是被包养了,可那有什么啊?那位有钱的老总那么有钱,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