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将她住的屋子打量了一通。
屋内被整理的干净温馨,看得出是一人独居,叶成帷的脸色缓和了些,可看到那些有些老旧的家居用品后,面色越发的暗沉。
唐湉在胸口顺着气起身,背过去吃了颗腌梅子,酸味在口中炸开,她却连眼皮子都没皱一下。
“你怎么来了。”
说话时并不看他,眼神躲闪,像是藏着什么事情。
他心下当即又酸又凉,以为唐湉真的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症状,也不知道刚才转身是吃了什么能强行回光返照的药。
叶成帷细细打量着唐湉,从眼尾的细红色,再到唇角的气色。
隔了好久,他眼瞅着唐湉扶着肚子难受的有些站不住:“怎么,这城里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拒在门外?”
她堵在门前不动,丝毫也没有让他进门的打算:“我一个未婚的独居女子,还请叶三爷不要为难我。”
叶成帷捕捉到了她刻意加重的几个字,唇角向上扬了扬:“我今天来这一遭,就算是不进去,也没人敢娶你。”
没想到这几个月来不见,他的泼皮劲更甚以往:“你这个泼皮无赖。”唐湉最后四个字,咬字格外清晰。
叶成帷将她打在他胸前的手腕揉揉,一副十足的无赖样子。
他逼近的速度太快,不想让他靠近,唐湉只好后退一步。
身前的大片位置被让出来,叶成帷直起身子,刚才还满身轻浮的表情通通消散不见。
唐湉抿着唇进了屋,也不准备茶盏,连待客的礼仪的没有。
叶成帷当然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突然,也知道贸然的提出来带她回去或是看病这些要求,怕是唐湉都不会答应。他心中几乎没有怕算好该怎么做,贸贸然的来还带了这么些医生,其实更多的还是想要见她。
之前放她走也只是因为想让她知道,她要什么,他叶成帷便成全什么,即使心都揪在一起期盼她不要离开。谁知道这个小没良心的,走的这样快,竟一连这么久杳无音信。
积蓄起来的怒火一直到昨夜,彻彻底底的散了个干净。
唐湉感觉到她身后的人以不紧不慢的步伐跟着,双手在她身后护着,生怕一离开她就会如浮萍一般倒在地上。
她渐渐加快了步子。
可这副走路都极难的样子,让叶成帷心里发酸,各种后悔涌上心头,他终究是再也和她闹不下去这场别扭了。
“你走慢些。”
唐湉回身,伸手拂开叶成帷伸来的手,却被他反手握紧:“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他没有一句解释,甚至都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紧了又松,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对上唐湉不解的眼神,他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随我回去吧,你屋子里的婚纱都要放旧了。”
她眼里满是疑问:“婚纱?”
“嗯。”他倒了杯热好的水递给她,“屋里一股药味,最近身体不舒服?”
他问时的语气极其自然,就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一句就随口而出。
唐湉乖乖结果叶成帷递来的水,顺着他的眼神喝下一口,胃里涌起的那股难受被压下去,长呼一口气。见他一动不动的等着她的回答,下意识就想找个由头糊弄过去。
叶成帷不给她这个机会,几乎是看出她意图的瞬间,便出声把话题继续下去:“好歹做过兄妹一场,还差点成了夫妻,有什么难处,你提就是了。”
“能有什么难处。”唐湉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眼神,“叶三爷别为难我就是万幸了。”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强硬把她带回去的冲动,不断告诉自己要等她彻底信任他爱上他,放下戒备,不能霸王硬上弓。
叶成帷在唐湉的注视下起身,而后沉默着走出门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他从外面提着抱着一大堆吃穿用度的东西进来。
“你这是……”
叶成帷拦着她不让她起身:“家里东西太多盛不下,我看你这里倒是挺空的。”
他拿进来的都是些她平日里再叶府喜欢和惯用的东西物件,单哪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放在她这间小屋子里,显得颇有些不伦不类。
“我这里又不是垃圾场,你家里放不下,就要拿到我这里。”
叶成帷耐着性子一件件摆好,看她这副耍小性子的模样觉得新奇:“哎,我也是实在没朋友可送了,就你这么一个人选,你还这样说嘛。”
这副男绿茶的语气让她着实愣了一下,唐湉咬了咬唇,反驳的话说不出:“我也没说什么,你要放便放吧。”
“好。”
转身继续收拾好屋子,叶成帷也没打算久留,唐湉见他洗洗手便打算和她告别。
“不用送了。”
他唇齿生的漂亮,这般笑起来直晃人眼,唐湉一愣,竟真的坐着没有动。
“我就在旁边租了间屋子,有什么事,你就来敲我的门。”
唐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事务那般多,这是在闹什么。”
叶成帷的脸被半掩的门遮住一半,唇锋的凌厉也只剩一点尖锐的弧度,掀起眼皮朝她看来,如墨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唐湉,在你眼里,我便这般在意这些?”
和刚才的语气判若两人,再要仔细分辨时,他又恢复了那般不可一世的样子。
她望着他,不言语,他对她的用心,她是知道的。
叶成帷叹口气,像是没打算让她此刻就给他什么答案,只是看了她好半晌:“若是你和我赌气,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唐湉知道糊弄不过去,睫毛轻颤几下,脸颊上都带上了红晕:“你都知道了。”
叶成帷的眼眶微张,瞳孔骤然缩进,不敢打断她下文。
她声音里的慌乱也不似作假,指节缠绕在衣角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紧张:“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
这话不假,她当时逃出来原本也是想激他一把,没想到会突然发现一次就中招。
叶成帷的手收紧,僵在原地连呼吸都疼,唐湉摸不准他知道多少,缓缓开口:“我就不和你回去了,那里本就不适合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你看见楼下的摊铺了嘛,那就是我开的……现在我也不再是金丝雀了。”
她说完,轻抚肚子,整个人温柔而平和:“若是你有时间,想来便来看看,长住,也就不必了。”
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哪句是能让他安心的话。
她的病有多严重,叶成帷自己脑补的停不下来。
他眼眶隐隐有些红,指甲掐进手心里,血口子印出来都感觉不到疼,“你在叶府时就知道了?”
果然,对面的人慌乱的眨眼,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我……这事我怎么会那么早就知道,还不是要怨你。”
心里被人狠狠地鞭挞过一番,叶成帷痛的简直要无法呼吸。他多希望她刚才哪怕是说句是,也能为她自己的离开找个借口。
叶成帷挣扎间,这味让他心肺难受的罪魁祸首到了他身前,白嫩的脸凑到他面前,手上用力想要关门,声音细软,带着情人间的呢喃:“怀孕这种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乱了,彻底乱了,脑袋乱,心里乱,就连每一处神经都是乱的,叶成帷在门外呆立了好久,久到外面的集市上的顾客都来来往往换了好几轮。他冰凉的手蜷缩起又张开,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又敲开了唐湉的屋门。
她抱着胸,不耐烦地看向他,撅起的粉唇怎么看怎么娇艳,哪里有苍白的痕迹。
刚才是他关心则乱了,叶成帷的手抵在门框上,比她锁门的动作提早一步,漆黑的瞳仁温情地望着她。
“我带了许多医生来,你身子重,让他们来看看,好不好?”
他凑得近,语气亲昵温柔,轻轻呼一口气都是她身上的清香,唐湉光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见他换了肌肤面孔,深沉热烈的呼吸和体温都在她身前环绕,左边半张脸热成一片。
唐湉的睫毛颤颤巍巍地抬起,眼里水润一片:“我想吃市里最有名的酸角糕,医生的事,先买来再说吧。”
“好,你且等等。”清冽的声线如同竹木清泉,他眉眼全是余惊后的狂喜。
唐湉被他的样子逗笑,在他转身时拉住他的手,一浅一深交叠,熟悉的触感让两人俱是一震,不约而同的想起那晚的过度放纵,也是从这样细小的牵手开始,再然后就是情难自制。
叶成帷回身,刚才还清冽的声音现在瞬间低沉:“怎么了,还想要些什么。”
她抓紧他的手不松:“我要你陪我。”
“那酸角糕……”
难道他还真要自己去买?唐湉终于露出他来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我突然又不想吃了。”
“那想吃什么?”
她眼波流转:“要吃辣子鸡。”
唐湉吃着叶成帷亲自买来的一堆东西,酸的辣的全都考虑的周全,几乎是她想要的不想要的,应有尽有。
一切都给她安排好了,唐湉才明白了,他之前说的带了医生,到底是带来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