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民国薄荷糖

“现在说走。”叶成帷哼笑,“怕是晚了些。”

唐湉在他的注视中动作缓慢的转头,悠长的目光灼灼的落在身旁的叶成帷脸上。

在这场无声的对视中,她一如往常一般带着三分天真,剩余写进水汪汪眼睛里的,全是让人又恨又爱的媚。

嘴角的方向一直向上,好像不用做表情也这样,天生就生成了这种含笑的娇模样。

叶成帷在她的笑靥中,神经越绷越紧,脖子上的筋脉根根分明,背在身后的手紧握,隐约能听到关节的响动。

不该这样纵着她,早在一开始就不该让她有离开他的念头,或许,在一开始,他自己也就用错了方式。

唐湉听到了空气中清脆的响声,弹簧床回弹,她陷下去一些,不躲不避地任由他压在自己身上,她不发一语。

今天一天里,甚至是之前的很多天里魂牵梦萦的人就在他身下,叶成帷原本紧凑的动作被缓慢分解开,呼吸一滞,他双腿夹紧了不让她动弹。

“真当我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和他比起来,唐湉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她索性不挣扎,将他撑在床侧的手抚上自己被他夹得生疼的腰。

唐湉眼神里明示暗示全是因为疼要让他帮着按摩缓解的意思。

叶成帷觉得自己疯了,她一句话都没交代,在想要知道的起因结果一概不知的情况下,他竟然就在一个示弱的眼神中有了动作。

“哼,没见过你这种娇气包。”

她听到他这样说也不恼,只是兀自笑得开心,眨眨眼,细声细气地说道:“娇气包觉得,力道有些重了,哎哟——”

唐湉被他突然加重的力道拧住腰间的一块软肉上,他向来手上知道轻重,虽然疼,也只不过是疼了几秒。

他在刚在用力的地方轻轻揉捏:“是有些重了。”

唐湉舒服的轻哼起来,叶成帷似怒似欲,脸上情绪不明。

他声音低哑到像山林深处的兽王:“编个理由,说不定听了,我能放你走。”

先不说话里的内容是真是假,就光是那股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她都能听出来他在强力压抑着什么。

唐湉张口,叶成帷却又怕她说出些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来。只是心里还有个小人在诉说着期待:万一她只是故意来气他的,一会娇滴滴的喊一声三哥哥,在撒个娇说几句一贯的好听话,他便什么都由着她了。

只是上述幻想的事情里,她什么都没做。

“不用编,我就是想走。”

叶成帷凝眉:“你敢再说。”

唐湉漂亮的眉眼里全是无畏,笑意越来越浓,她将他心里含有的最后一点期待打碎:“这里就像是一座牢笼,我不要在笼子里,我要飞出去。”

顷刻间,叶成帷脸上的表情尽数收起。

“你是想做——”

不让他把那些威胁的话说完,唐湉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告诉过我会在某天给我自由,去游园、去学堂,去做想做的一切事情……可若是等到我真成了叶太太的那天,这一切估计都会成了奢望。”

叶成帷眸光闪烁,唐湉捕捉到他眼里的犹豫。

她也不想搞这出来为难他,但是叶成帷在城里有铺面有军权,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一座城里。他在这里多留一日,男主对他的芥蒂一日就不会少。

唐湉柔和的话语还在继续:“若是有朝一日,我想去其他地方定居了,我还能走得了吗?”

不用回答,他霎时间狠厉起来的眼神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唐湉错开与他相黏的视线,睫毛撒下一片阴影:“你看,即使没了身契,我还是没有自由的。”

“自由。”

叶成帷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理智已经被感性的冲动全部搅散,他的眼里藏着一簇火,熊熊地燃在两个人的身前:“去其他地方,什么地方是你要的自由。”

伸手将他推开,这是唐湉第一次对他的接触表现的如此抗拒。

直起身子,叶成帷在她一滴泪落下时,理智通通回来,身上的力道也放松下来,静静地听她说道。

“我演够了兄友弟恭的把戏,也不想违心演你的妻子,我只想做自己。”

叶成帷只觉得心肺都在疼,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怎么样都填不满的大洞,疼得他恨不得当场把她的胸口掏出来看看,究竟那里是不是空洞洞一片。

“做自己,好一个做自己。”他突然笑得开怀,可眼里全是恨意。

唐湉从脖颈到耳后,不由拒绝地沾染上他唇瓣的湿润,那一片肌肤一点点被仅略占有,最后他用舌不断描摹着她耳垂的轮廓:“这么多日来,你对我的那些好都是装出来的”

不等她回答,耳垂被他用牙咬住,即使在这种气到极点的状况下,叶成帷仍旧顾忌着她的感受,不敢真的用力,却还是留下了一排痕迹。

“真巧了,爷也是在做戏罢了。”

唐湉的脖子被他一路下移的发丝磨蹭的发痒,呼吸忽而开始不稳了起来。

“酥饼,好吃的酥饼。”

在一声又一声集市的吆喝声中,她被吵醒过来。

临街的房子早晚隔音都不算特别好,唐湉揉揉酸痛的脖子,已经离了了叶府两个月有余,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了叶成帷。

那晚他像失去了理智的猛兽,她后来在他的折磨下生生嗓子哑了好些天才好。

可那以后,唐湉就再没见过叶成帷。

——直到那晚副官带着一车的吃穿用品把她送到了这里。

“叶三少呢,最后一面,他也不来送送我?”

副官摇摇头,表情冷峻:“三少说了,从此以后唐小姐便自由了。”

唐湉的回忆戛然而止,铺里的小二上来叫她:“掌柜的,那个什么五爷又来了,横在门口,客人都进不来。”

她赶忙起来收拾好,披了件外衣就往下走。

“你怎么又来了。”

五爷要了一口酥脆的酥饼,被香气缠绕:“我之前因为带你去玩,被三哥打发到边陲去过苦日子,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得在你身边晃悠一段时间解解气。”

笑他的幼稚,唐湉拿了把算盘:“你加起来前前后后一共才吃了二十几两银子,这点钱算什么,再多吃些。”

“你……”

他刚要说什么,唐湉却突然干呕起来,弯着腰就差要把苦胆给吐出来似的。

五爷见势不对:“你这是怎么了?”

唐湉起身给自己倒了柠檬水,将方才那股涌上来的恶心压下去,手护在小腹前,一脸不可说又不能说的表情。

被吓了一跳,连夜五爷便往回赶到了叶府中。

“急什么。”叶成帷把书翻了个页,“去外面锻炼了这么久,话还说不清一句?”

“三哥,不是,不是我,三哥。”

叶成帷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五爷赶忙不出声的喘了好几口大气。之前还有人敢在背后道叶成帷嚣张跋扈,没有世家公子的气度,完全像个破皮无赖。

现在,这种话都绝了迹,就是敢想,也没人敢说。

一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刚升了职,在这城里,隐隐有要压过邱敬然的势头。

二是因为,叶成帷今日里越发没有了笑脸,让人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甚至还有些市井说杂书的人编了儿歌,谁家孩子不听话,说阎王爷都没用,偏生说一句叶三少三个字,再调皮捣蛋的孩子通通都治得住。

顶着巨大的压力,五爷擦擦冷汗开口:“和我没关系,是唐湉,她……”

刚才还一脸不耐烦的人现在急得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叶成帷走过去后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快,转过身掩饰自己的慌乱:“你见过她了?”

“见了,但是我不是——”

“她的事,不是死了病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叶成帷的声音凌厉,生生能把人吓一跳。

老五牙都打着哆嗦:“三哥,就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啊!”

“你说什么?!”

叶成帷拎着他的领子防止着对方瘫坐在地上:“再说一遍。”

“她不行了,三哥再不去看,怕是,怕是见不到了啊。”

叶成帷手都在抖,险些抓不住对方,他手一松,乱着步子往外走。

“去,把城里有名的大夫,都给我带着走。”

五爷在空无一人的书房大口呼着气,擦擦汗,缓了好久从地上起来:“刚才那眼神可吓死我了,三哥啊三哥,我这个义弟为了你的幸福,牺牲颇大啊!”

原本大白天到外市少说也要开一整天的车,叶成帷不眠不休地开了一整晚,后面跟着他的车都报废了两辆,终于在日出前赶到了地方。

西街口小集市胡同337号,唐湉的地址叶成帷背得滚瓜烂熟,他一路狂飙到她家门口,却在敲门前犹豫了起来。

这么不管不顾的过来,她若是不能接受他的好意该如何?

叶成帷少数几次做事不考虑后果的随性而为,都是为了唐湉。

扣门后没多久,她便出现在他眼前。

原本精致的小脸有些浮肿,眼睛红红的泛着青,还没开口便先捂着肚子抽动着身体,疼得皱起了眉。

唐湉的脸色发白,抬眼一看,叶成帷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