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药,他闭着眼养神，只有几乎不可闻的咀嚼声。
一颗颗甜腻腻地栆子吃进去，叶成帷以前并不贪嘴，却不够似的又多要了几颗。
原本拿进来时满满扑满盘底的蜜枣，现在只剩下零星的个位数。
唐湉又捻起一个来想要喂他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来佣人的声音。
“小姐，老爷让我来问问，三少病了,去靶场的计划改到明日行不行。”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先是看了眼他嘴的位置，而后边伸手喂他边回头应和。
“你去回吧,我这边没问题的。”
说话间，手里捏着的红枣被人含住,唐湉只觉得指尖一热,一瞬间被什么温软的东西包裹住。
叶成帷原本合着的眼皮猛地掀开,白嫩的手和嫣红的唇相碰，看清楚自己不小心含住了什么,他也是一愣。
几乎在他睁眼的同时，唐湉赶忙抽手。
她的速度不算快,可身手向来敏捷的人,此时都来不及将那颗枣咬进嘴里。
深红色裹着糖霜的蜜枣顺着他倚卧的姿势,咕噜噜地滑落在两人只隔着一脸距离的床边。
她指尖处原本的湿热感现在已经在空气中变凉，唐湉用手帕捏起掉落下来的东西，一抬眼就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她那两根手指看的视线。
叶成帷不知怎么的,如今看到她纤长的指节，竟然要比昨夜听到那些叫喊声的感觉来的更强烈。
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凌厉地向外看一眼，门口的佣人赶忙垂着眼带上门，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时，叶成帷的眉眼柔和下来。
“赶紧擦擦手，蜜饯黏。”
见她没有将刚才被他含过的手擦过，叶成帷出声委婉的提醒。
唐湉被他这么一说脸突然红热热的，垂着头擦擦手又不想让他看出来什么，挑着盘里剩下的蜜枣。
“还有几颗，你嘴里还苦吗？”
叶成帷其实已经吃得够多了，过去一年里吃的蜜饯数量，都抵不上她今天喂来的这些多。
靠在床头，他身体向后倾了倾。
见他没说好，唐湉正准备起身将东西收拾出去。
“不是要喂我蜜饯吃？”
叶成帷拦下她的动作，只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唐湉只好又重新转回身，挑出剩下的中间色泽最好的那个，接着朝他嘴边递过去，可手臂伸直了，也离着他还有些距离。
他刚才坐的姿势向后仰躺，拉开了与她的间距，自然够不着。
叶成帷瞧见这个情势，缓缓向前起身，还没有多大动作，先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原本喝过药之后再没咳嗽过的人，一时间突然不知道怎么了。
唐湉一慌，刚忙往里坐了坐，他的咳嗽声突然止住，根本没有病人咳嗽后难受的那种样子。
飞快地朝自己身侧看一眼，她几乎要贴在他身前，大腿和大腿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隔着他的一个手掌。
叶成帷沉沉的目光先是落在盘子上，而后转移到她脸上。
“知道我为什么想吃蜜饯吗？”
唐湉摇摇头。
几乎在她动作的同时，他的右臂从她身后绕过去，以环抱的姿势把她拉进怀里。本来就近的距离犹豫他手臂的收紧，更让她没什么可以前进的空间。
唐湉空着的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来回乱放着。
突然，不知道按到哪里，他“嘶”地吸了口气。而后将她作乱的手先抓住，不疾不徐地贴在他胸前。
下一秒钟，她拿着蜜枣的手腕突然被他抓住，不受控制地向他嘴边靠拢。
叶成帷的嘴巴张开，红枣被他一点点含了进去，而唐湉的手，也只差一点就被他咬进嘴里。
第一次是无意，而第二次则是……
眼见着唐湉水萌萌无措的眼，一股莫名的燥热席卷全身，叶成帷把枣吞进去却避开了她的手。
“你这幅样子。”
只能看见他嘴唇嗡动，却听不清他喃喃的话：“爷哪舍得为难你。”
第二天除了叶成帷没能跟着去，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去靶场的行装。
唐湉的衣服是由于倾衣亲自送过来的。
叶成帷不去，她原本不想去，可耐不住于倾衣就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走到哪都要拽着她去哪。
“你的身契我托人去问过了，可是那个妈妈说早有个人买下了。”
唐湉耳边是她叽叽喳喳的话，和那天夜里被叶成帷吓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再让人去打听打听，你别担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她摇摇头，省去了那天前后发生的事，单单只将叶成帷还给她身契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于倾衣的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不想多说一样，只反复嘱咐她：“你不知道的，他哪里会有那么好心。”像是提起叶成帷来就后怕一样。
唐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和她纠缠，言多必失，她将话题岔开。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靶场内。
进去以后分别来了两拨人，唐湉和对方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场地里。
场地里五个靶心，有三个都是满的，几个正在打靶的是穿着飒爽的女孩子。
在她走进来后，两边的人原本正在打枪的声音渐渐停下来，站在正中央的那个女孩子一枪打完后，其中一个边上的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对方下一秒转身朝唐湉的方向看过来。
叶成帷呆在卧室里无聊，空荡荡的宅子里除了佣人只剩下他。睡也睡够了，正练着装枪的速度，外面进来一个拿着厚厚布包的人。
“三哥，你要的这什么拉丁语的书可真难找。”
他手里的部件在人推门时全部拆出来，等到对方到了他面前，那些零件又重新变回了完完整整。
叶成帷道了声谢，示意他赶紧走。
“你今天不去可是有人又要倒霉喽。”老五临出门前对他说。
他挑着眉，老五赶忙把话说完：“我来前在靶场里看到那个非你不娶的梅君了，就和你未婚妻在一处。”
对方刻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原本只是想打趣他，却没想到叶成帷的反应不光和想象中不一样，还作势就要起身换衣服。
“三哥，你病刚好不能受凉，更何况我看到的时候是中午，现在都三点了。”
叶成帷瞪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没耐心听他回话对方已经没了影。
老五无辜地看着那本被叶成帷随意放在一边的书，也不知道是谁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无论怎么样也要找来这本孤本的。
唐湉也是在面前的三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好多句后，才将将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来她面前找麻烦的。
正中间那个被人称作梅小姐的女孩，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叶成帷的头号追求者。
“你就是叶少的未婚妻？”
不是太重要的人物，她不是很想和她们多纠缠。
“嗯。”
“一副屈怜怜的样子，叶少怎么可能会同意娶你这种人……”
梅君把她身边人的话呵住：“我想和你比一场。”
唐湉见她态度还算好，没有那些拈酸吃醋的样子，反倒真和她的装束一样飒爽。心里欣赏，可她还是不愿意多事。
“我不会打枪。”
“放心，不为难你。”
她想要往出走的动作被梅君拦下，对方示意外面的小厮把她今晚准备带去邱公馆的东西拿过来。
唐湉看的仔细，是一根看品相就知道得来不易的千年老参。
“听说叶少病了，再加上我原本就不甘心，其实今晚是准备去邱公馆会会你的。”梅君一顿，“现在见到你正好，要是你能在日落前打中一发十环，我就将这老参让给你，也输的服气。”
唐湉看向远处的靶心，起码要离站着的位置有三十米，没有个几年的训练，一下午的时间想要打中十环，几乎没什么可能。
她收回眼，迎着梅君的目光：“好。”
唐湉的想法单纯，她对叶成帷的追求者没什么芥蒂。只是觉得他那天的病来的蹊跷，这颗老参看起来这么好，不如试一试为他拼过来，也许用了能早些康复好。
烈日当空的午后，她站在露天空旷的场地上。
打靶台前只剩下她一个人，刚才的女孩子已经退到阴凉处看着她。
唐湉刚才答应的时候只觉得没那么难，没想到还是有些草率了，一罐子弹都打空，别说在红心，就连打到靶上的都没有几发。
她脸上冒着汗，后背被烤得发烫，手被震得没了知觉，小小的一个背影挺直，直立在空旷的靶场上。
阴凉处原本想看好戏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有个女孩扬声劝她放弃，可唐湉听见了愣是没听。
一发一发子弹打出去，累了就甩甩手，怎么样不肯放弃。
叶成帷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不知道打了多久，在她站立的地上，洒落了一地用过的弹壳。
原本准备好的子弹被打光了，她缓口气让人再拿些来。
叶成帷拦下送子弹的人，作势亲自要走过去。
梅思看见他后想要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却发现他目光只落在唐湉身上，只在听见对方催促的声音后，吝啬地朝她这边看了眼。
她被吓得打了个颤，只因为叶成帷的神色冰冷，额角都带着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