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湉看着谢昱言，他迎着阳光做了这么一系列的运动，脸色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奶白色，甚至连喘息的幅度都没有太大改变。
“谢昱言，你为什么都不怕晒的啊。”
“嗯？”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沉默了很久，但却浮出了个真心的笑容，这种笑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习惯了。”
话里的深意唐湉不明白：“习惯了是什么意思啊？”
太阳光的位置偏了偏，有几缕照到唐湉眼前，她不太适应地眯着眼睛，微微偏头躲了躲。
谢昱言侧身迈步，随着他的动作她身前投下一阵阴影，微微眯起来的眼睛睁开。
他刚准备回答，体育老师的声音先响起来。
“高一年级，女子四百米。”
“参加的同学都排好队准备入场。”
突然间准备上场，唐湉的动作停下，本来只是想着重在参与，但临到上场，她原本平缓的情绪陡然带上了几分紧张。不自觉生出些会不会跑不完，会不会摔倒的担心。
老师又催促了一遍，她匆忙间就要转身抬脚。
急促的动作间——
谢昱言只觉得下颌处的触感又柔又软，再想仔细回忆时，对方已经先一步带着慌乱离开。
唐湉有些慌神，没想到唇与他的下颚亲密划过，不远处老师已经开始叫号，她轻轻跺了跺脚，来不及和他说什么，赶忙步伐凌乱的跑开。
谢昱言被她的一系列小动作搞得多巴胺急速分泌，原本万年不变色的脸上浮出一层抹不掉的红。除了那个意外的触碰带来的激动，还有她慌张下可爱的撩动。
而他还没有上场比赛，心跳却像跑了场马拉松一样。
~
唐湉准备上跑到时，主席台上正在播报比赛成绩。
“高一男子五十米。”
“第一名，X班谢昱言。”
这一天的比赛，他几乎是包揽了整个高一年级的田径奖项。
站在跑道上做着赛前拉伸，唐湉的余光在右侧观众台的栏杆上扫到谢昱言的身影。
她有些惊讶于原本该在检录处的人偷溜到比赛场地上，唐湉又朝那边看了几眼。
他身边挤满了人。
旁边还有三两个害羞着递水的女生。
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谢昱言不知道怎么之前还没什么人的地方突然变得人来人往。
眼前被人群堵得没一点空隙，原本一直在他视野里的唐湉瞬间没有了踪影，谢昱言冷了脸，抬脚就想离开。
“谢哥！”蒋函突然大叫，典型的烧饼糊了不看火候，“上场了上场了，小唐同学上来了！这位置绝了，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观看比赛第一胜地啊！”
谢昱言脚步一顿，快步走到蒋函身后向跑道上看。
确实是量身定做的第一胜地。
被人强行拎着领子从绝佳观众席拽到后面后，蒋函嗷嗷乱叫后决定大度不计较自己遭到的不公待遇。
由于播报，女子四百的准备时间要比上一场更长了一些。
不过没过多久，主席台上便没了声音。
唐湉深吸一口气等待枪响，她带着慌乱的心跳再一次朝谢昱言的方向看去。
除了挥手挥得正欢畅的蒋函，在前方的谢昱言感觉到她看过来的动作，伸出手正对着她的方向，比出一个加油的大拇指。
第二圈过半。
观众席上加油的同学表现的比在赛场上的运动员们还要紧张。
叫喊的声音按着各班的方阵，有规律地隔几秒响一次。
眼见着唐湉就要绕到谢昱言所在的位置前。
蒋函紧张的嗓子眼都要冒出来：“超！超！超！加油啊小唐！！”
分心向观众席扫过，谢昱言半个身子从栏杆上探出，也在奋力喊着加油。
唐湉突然咬着牙从后方拼了劲迈步，她想到谢昱言就在上面看着她，酸痛的腿突然有了力气。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努力缩小着自己和第一之间的距离。
“超了！超了！谢哥！小唐超了！！！！”
离终点的距离还有不到十米，跑到这里，胜负大概也分出来了。
谢昱言嘴角的笑容克制不住，对着蒋函的话却满不在乎：“冷静点。”
蒋函不听：“冷静？那是我嫂子！我嫂子跑第一了我怎么冷静，我没办法冷静！！！”
谢昱言扬眉：“瞎说什么。”
蒋函语气做作：“行行行，是小唐同学，小唐同学行了吧？！”
这注定是个没有回答问题。
谢昱言不理他，起身往检录处走。
没走两步回头，又急匆匆往蒋函手里塞了瓶水和葡萄糖：“帮我给她。”
“谢哥，这种真爱时刻你不能缺席啊。”蒋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你这么火急火燎地去哪啊？”
“上场。”谢昱言走路变成小跑：“来不及了。”
最后谢昱言还是没能跑成一百米。
检录处的老师带队时发现找不到人，一怒之下，取消了他的一百米资格。
唐湉手里拿着空掉的葡萄糖瓶，和谢昱言走在体育馆后面的小树林前。
大家都集中在操场上看比赛，平常就没什么的地方，现在更是荒无人迹。
唐湉想到连班主任都对他不上场感到可惜，紧紧手里的瓶子：“你干嘛因为看比赛不上场，本来可以是第一的。”
“我见证了第一。”谢昱言声线里都是开心，“也是一样的。”
唐湉故意回避他话里的暧昧，垂着头眼神闪烁：“那哪能一样，我是我你是你。”
那句“怎么不一样”被他吞回去，谢昱言照着自己心里的想法临时改口。
“那就不一样，因为我想看你，忍了忍没忍住，就去了。”
如果此刻知道结果的谢昱言再回到刚才她比赛的那瞬间，他想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谢昱言看着她的眼神专注，仔细看还能看到不加隐藏的喜欢。
唐湉一时间不知道该用哪句话回他，心里有头小兽在叫：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要表白了吧！
谢昱言在她隐含着期待的眼神中，伸手在她懊恼的小脑袋上摸了一把：“跑了第一开心点。”
唐湉那口气泻下来，带着这么久了他天天在面前搞暧昧还不表白的烦闷：“不开心。”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本来一百米第一也该是你的。”
谢昱言意外她的笃定。
她看着他：“看你比赛的时候总有种感觉，像是大家都和你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谢昱言沉默了片刻：“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唐湉也说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你的对手可以是站在巅峰的那些人。”
谢昱言笑了笑：“也许吧。”
“你应该是很喜欢跑步的吧。”唐湉语气认真，“我听见他们说，你以前拿过国家级的奖项。”
“很久以前了。”谢昱言神情专注，“参加过训练罢了。”
那段时间。
不光国家级的奖项。
谢昱言只差一点就进了国家队，却因为家里人的反对，这件事无疾而终。
而年龄渐长的谢昱言也渐渐错过了训练培养的黄金年龄。
机会，有时候是真的会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性。
唐湉默默听完这段故事的始终。
“所以你已经选择了向家里妥协吗？”
谢昱言显然没有这种想法，目光悠远，他迎上她担心的眉目：
“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方目光沉沉，话里面全是神秘，在她的疑惑里，谢昱言沉声笑起来，伸手握着她的马尾不松开。
“成功了再告诉你。”
~
高一的最后一场考试考完，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假期。
校门外的小吃街上，学生比平常少了一大半。
吃完饭出来后，蒋函借着要去网吧为由先走一步。
只剩下唐湉和谢昱言两个人并排着往公交站走。
没走多久，原本宽敞的路面现在多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大洞，他们被挖土机拦住去路。
唐湉：“今天居然在修路。”
谢昱言和她只好往另一条年久失修的小路上走。
越走前路变得越发昏暗。
脚下的路面不平，周围的人烟也愈发稀少。
唐湉把手机拿在手上，刚想打开闪光灯照明，突然听到一声细微地、压抑地、绝望地尖叫声。
她被吓了一跳：“谢昱言，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显然对方也听到了。
不等深究，那种令人压抑的叫喊声又一次传来。
里面的痛苦比之前更甚，声音也大了些。
仔细辨别，唐湉听清了对方叫喊的内容：
“救......救命。”
两排学区公寓前的废弃楼小巷，阳光仿佛被隔绝。
密不透风的恐惧在空气里弥漫着。
走得近了，就能闻到一股令人刺鼻的血腥味。
唐湉听到手扇在人脸上的巴掌声。
清脆又响亮。
“草，徐思妍，你不是就喜欢勾引人男朋友吗？你不是觉得我和刘阳不般配吗？你继续说啊，你这会怎么哑巴了？”
说完，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在空旷的小巷里，还能听到阵阵回音。
唐湉想起谢昱言故事里最后悲剧的来源，恰恰就是在一墙之外被施暴的女主徐思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