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刻意压低了“认识”两个字。
就连近在谢昱言身边的唐湉都幻生出听到了“我的人”的错觉。
众人视线全被谢昱言的动作引过去。
这下,不光蒋函安静了,整个包间的人,在听到谢昱言说了什么的时候,都一瞬间安静了。
随意往灰毛这边瞟了眼,却意外得让人有种压迫感。
一首歌播完,屋里大概静了十几秒。
灰毛慢慢地,慢慢地张着嘴捂着脑袋消化了半天,然后乖乖地缴枪投降立正道歉。
谢昱言放开唐湉,垂头看她的意思。
“没关系。”
女孩软萌又懵懂的原谅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首音乐的前奏。
包厢内这才又恢复了之前热火朝天的氛围。
唐湉被人围着上了台球桌。
“赢了算你的,输了算谢哥的。”锡纸烫把球架一撤,“公不公平。”
谢昱言不语,手里摸着张白板来回得转。
唐湉有些为难的看着谢昱言:“我不怎么会玩。”
有人调侃:“没事妹子,输了你又不亏,不会是心疼了吧。”
一眼让打趣的声音收回,谢昱言手撑在唐湉身旁的球台上:“别怕,不想玩也没关系。”
她仰头,对方弯着身子还比她高出一大截。唐湉头发上沾上对方呼出的气息,薄荷漱口水的味道,清冽且不难闻。
“我想玩。”
谢昱言点点头站直身子。手摸到酒柜门却没打开,指尖转了个弯,拿出瓶绿茶,想了想现在的时间,又把绿茶换成了橙汁:“可以喝冷饮吗?”
“可,可以。”
谢昱言没再多问什么:“玩吧。”
白球出杆,唐湉有些三心二意,隐隐约约能听到身后响起的冰块和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音。
一局她只打出三球,撑着球杆站在一旁时,唐湉眼前多出一个透明的斜角杯子。
里面的颜色分成红橙黄三层,红色的草莓在底部铺了一层,上面是橙色的橙子冰沙,再上面是黄色的奶泡。
在室内可以营造出幽暗气氛的灯光中,从里到外,都精致又漂亮。
“慢点喝,可能有些凉。”
小心地接过,玻璃杯外层被他套了个透明的隔冷套,这么拿在手里,一点都不觉得凉。
唐湉用勺子舀动杯子里的冰沙,把奶泡融下去,黄色和橙色一瞬间汇合,密不可分。
总有些人,可以注意到那些最容易被忽略掉的细节。
一局结束,时间走过九点。
锡纸烫还想拉着她把屋里的娱乐设施玩个遍,谢昱言先一步要送她回去。
一群没有学习和门禁概念的人还想挽留,却看着谢昱言的脸色忍住没有再说。
谢昱言送唐湉回学校的空档,蒋函在明显已经老实了很多的灰毛旁边坐下:“早就给你暗示了,你看看你非要嘴贱。”
“怪我怪我,察言观色的能力太弱。”灰毛表情夸张,“不是,关键是谢哥他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妹子,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你就是说破天我都不相信。”
“也是。”
“这妹子到底什么来头啊?”
“这你得问谢哥去。”
“我看着也没漂亮到什么程度啊”
蒋函不语,又开始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灰毛压不住心里止不住的八卦:
“你说谢哥,刚才是不是因为我碰到那妹子的头吃醋了。”
“是又怎么样。”
谢昱言肯定的答案从灰毛背后传来,手里拿着刚才落在屋里的外套。
蒋函端起桌上的酒,活动了两下自己暗示到有些发僵的脸。
心道:还好他没有背对着门坐的习惯。
~
周六早上七点半,唐湉规律的手机闹铃已经响了好几遍。
解锁手机,入眼就是和谢昱言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是对方昨晚睡前发来的月亮。
唐湉编辑了条消息给对方发过去。
时间太早,又是周末,本来没抱着什么被回复的希望。
没想到对面秒回过来。
简明扼要的一个“早”字。
谢昱言揉着因为睡眠不足有些昏沉酸痛的额角回消息。
换季的气候很不稳定,昨晚半夜在外面淋了雨,晚上断断续续地头疼,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才睡着。
因为有晨起跑步的习惯,即使睡的晚,他的生物钟还是这个点醒了。
拿出药来和着温水吞下,谢昱言才有种彻底醒来的感觉。
他一只手支在后脑勺处,倚在床头刷着手机消息。
周六的原因,微信里的人都异常活跃,才一大早,列表里一串未读红标。
谢昱言光从聊天界面就删了十几条女孩子约他的消息和好友验证。
刷了一圈,他从一众无营养的消息里锁定在了唐湉的对话框上。
微信列表界面里,写着她名字那一栏的消息提示是一个图片的名字:【早安】
光是看着这两个字,谢昱言脑海里不自觉地浮出对方的脸。
他顺着点进去。
只有几个字加表情包:谢昱言,早上好~
谢昱言按下语音键,想了想过一秒又上划取消。
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往上输。
先是打了一句“早上好?”之后又换成了“早安”,可发出去的时候,还是变成了简明扼要。
谢昱言:早。
离她家三条街之外的小公园。假山水池应有尽有,绿化树木都是些外面不常见的珍稀品种,因此晨起锻炼身体的人群不算少。
七八点的公园,内里也已经非常热闹。
唐湉一路跑跑停停,其中夹杂着不少晨起跑步的人。
一直到走近公共健身器材周围,里面的人不算少,器材也齐全。
东北角上一共有四个秋千,其他三个前面排了好多小孩子轮番荡来荡去,只有一个在角落里的根本没什么人过去。
唐湉走到空秋千那里坐在上面,边荡秋千边背单词。
谢昱言穿着运动服在背对着唐湉的另一边晨跑。
唐湉坐得位置偏,后面有一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
背到一半,她扭身认真地数着绿叶里藏着多少种花的颜色。
刚一扭身子。
秋千向右边塌了一点,随即铁链摩擦的吱扭声刺耳地响起来。
将将稳住身子,她抬头向上看时,那阵响声又停了下来。
铁链完好的拴在上面,只不过比起左边的来说显得有些短。
谢昱言脖子上挂着毛巾,从小花园的另一侧绕过来。
修剪整齐的灌木后边的秋千上,坐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长长的辫子披到了胸前。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确认自己眼睛没花,谢昱言跑步的步子慢下来。
隔着一个半米宽的绿化带,谢昱言停在原地。
“唐湉?”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抬头。
运动后的人大多身上潮热,而他整个人清清爽爽的,乍一看就像是刚从教室里下课出来的大男孩。
她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沐浴在阳光下的面容,带着晨间吸饱了阳光后的娇嫩明媚。
谢昱言却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多久,反倒是看着她坐得那个摇摇欲坠的秋千,皱紧了眉。
如果他没记错,因为不久前的强台风,这座秋千断过一次。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光是听别人说起过的坐着个秋千出的事故就不下十回。
“这个秋千。”紧贴着腿的灌木台不过到他小腿的高度,谢昱言观察着被灌木挡着的距离,快步往她那边走,抬头看一眼还没被彻底修好的一边铁链。
“秋千?”唐湉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双手从膝盖离开,转而抓上秋千两边的铁链。
刚要起身,秋千发出一阵比之前的摩擦声更大的响动,生锈的铁链之间相互摩动,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巨响。
原本固定得并不牢靠的那一小节铁链,被她的动作一带动,彻彻底底与顶上支撑的铁棒脱离。
反应不及,唐湉整个身体失去平衡朝着右侧歪倒。
“啊!”
早在她身体有反应之前就看到了铁链的变化,谢昱言先一步一脚踏进灌木里。
密密麻麻的枝杈在腿上滑动,带着刺痛迈步,谢昱言赶在唐湉扑倒前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