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校园椰子糖

“你别担心别担心,以后不再犯就好了,只是一次处分而已。”

谢昱言本就想吓一吓她,可看着对方明显被吓到,又有些不忍,他有些挫败的叹口气:“傻瓜。”

转折太快,唐湉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的掌就要轻轻拍在她额头上,唐湉反射性闭眼,想想中的疼痛没出现,对方已经握着手收回。

谢昱言紧了紧手,不忍看她伤心,现在就连让她疼他都不愿意看见,他叹口气。

“骗你的,傻瓜。”

“你意思是你没记过?”

“嗯。”

一节课数学课在严厉的教学中匆匆过去。

冯老师夹着书离开前,语气严肃的告诫班里的同学管好自己班里的事,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第一节课就这么消耗脑力,下了课大部分同学都心神俱疲地趴倒在桌上。

谢昱言整节课都没有怎么竖起过耳朵,却在下课后没忘记把刚才展开的课本从后卷了几卷,压平整后放回书兜里。

做完这些,谢昱言重新闭上眼。头歪进右手的手肘里,左手小臂和桌面的边缘垂直,随意搭在上面。

脸颊边和耳垂上被吹上一股热气,随之而来的是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声线:

“谢昱言,你醒醒。”

往常被人吵醒时他总要有些怒意,偏偏听到她说话,谢昱言的戾气通通减轻。

眼睛睁开,由模糊到清晰地逐渐把唐湉的样子映进眼睛里:“嗯?”

面前的人眼里还有朦胧的睡意,平日里的张扬散了不少。唐湉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学着他的样子,侧着脑袋趴在座位上。

在他身边的女孩眼睛里含着一包水,隐隐约约好似闪着光。

谢昱言在回忆里寻找他曾经看过的留有印象的眼眸,却没有一双比得过此刻对面的人。

唐湉看着他愈发清明的眉眼,确定他已经醒了,眼里混着唇角腾起的笑意,眼珠一左一右转动,将视线阻隔在双臂之间。

她使坏一般柔声叫着他的名字,是她用过的最让人酥麻的声音,她偷偷在没人的时候练了好久,确定已经张口就能达到最完美时,这才说给他听。

原本还有的睡意散了干净,他从头到脚酥了一半,在臂膀下的手紧握成拳,咳嗽一声不敢看她,声音沙哑且沉。

“你好好说话。”

唐湉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于镇静,没达到预想的效果,似乎不满意一般,她又叫了一声。

“谢昱言。”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从坐上直起,干脆不睡了,定定地看着她:“你说。”

谢昱言眼神里的火太灼热,仿佛可以把她化掉,唐湉想要的效果达到八成,她带着作乱后得逞的微笑,语气正紧起来。

“该交作业了谢昱言。”

没预料到是这种结果。

“什么作业?”

“昨天晚上的英语作业。”唐湉歪着脑袋趴在桌上,压在手臂里的脸颊肉嘟嘟地挤出一个鼓包,不显滑稽,反倒有几分可爱,“你写没写?”

谢昱言没写过作业,也完全没有要补写的意思。

了然地眨眨眼,也没盼着他能真的交,唐湉起身伸手去拿其他收好的作业。

有些废力的把几十本作业从座位上抱在胸前,快要高过她头顶的作业本,抱起来走路时不时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着。

脚步一滑,眼见着顶端的作业像雪花一样一本本洒下。

一小摞本子不受控制地先是砸在谢昱言肩头,然后摊开在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唐湉慌忙间蹲下起身,空出来的手触上谢昱言被砸的地方。

指尖微凉,不小心划过他脖颈时带过一阵轻微的麻。

不知作乱的手指停在他肩胛处,隔着一层衣料,细微又轻柔地抚弄。

没有直接接触过的那一片皮肤,却比之前脖颈处的麻意来得更强烈。谢昱言有些烦闷。

“你没事吧。”耳边是不知作乱的手指主人夹杂着抱歉的关心。

女孩子靠在他身侧低头询问,眼中的那一层薄薄水光,细嫩白皙的脸上全是焦急。

不过一瞬的时间,烦闷又转换成更多的情绪。

地上的作业被人全部捡起来,唐湉只觉得手里的重量又轻了一大半,她疑惑地看去,只见谢昱言抱着原本在她手上的大部分重量已经迈步向前走开。

“走不走?”

反应过来的唐湉笑把本子拥在胸前,小跑着朝谢昱言的方向跑去:“谢昱言,你等等我呀。”

没得到回音,可那原本让唐湉追赶不上的步子却逐渐慢了下来,到她逐渐追上她时,他的唇角又上扬出一个微笑。

~

学校后门出口的对面是一条小吃街,每天下午六点,小自习的铃声一响,白天寂静的街道经常挤着满满的学生,几乎全是统一的白色和蓝色相间的校服上衣加裤子。

“老板,要两碗小馄饨,一份多加汤什么佐料都不要,另一份多加辣。”

“一共二十,小姑娘你支付宝还是微信。”

“支付宝。”

唐湉提着一碗又端着一碗帮同桌带的小馄饨,在小摊外面的太阳伞下面转了好几圈,连半个多余的座位都没找见。

她来的不算早,又没找到想找位置,只能端着个碗呲溜呲溜地喝着汤往校门口返。

小吃街上的小近路太挤,被人来人往推搡着,唐湉不得已没按照原路走,拐了弯绕上路远人少的那条宽阔大路。

周围路上没什么声音,偶尔驶过一辆卡车,发动机嗡嗡的响。

路上也没什么人烟,唐湉垂着头,急匆匆加快了脚步。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从校门往小吃街走,像她这样往回走的没有几个,从大路上绕远回去的人更少。

唐湉手上拿着顺手买的烤肠,踢着脚下的石子。烤肠的香气在嘴里炸开,唐湉在路尽头拐弯。

十米外的路灯旁边。

她看到有蹲着的有站着的,加起来一共七个高级小混混。

之所以说是高级小混混,是因为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他们有钱。

唐湉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走过的路,和前面近在咫尺的学校大门。她有些后悔选择这条路,硬着头皮向前走,自觉加快了步子。

这条大路上人少,学生为了省时间一般都不会从这边走,唐湉刚拐弯过来还离着老远的时候,领头的那个就注意到她走过来了。

离得远,他只能看清对方大概的轮廓,校服下摆罩住一半大腿,看不出来身材好坏。女高中生必备齐刘海加马尾辫,马尾的高度再低一点就可以和教室外面学生守则上的图一模一样了。

“啊。”刚才被围在中间的男生摔在地上,周围有人抬腿踢上他肋骨,连踢几脚,每次力道都不轻,那人不断痛苦地嚎叫。

“杂碎东西,让你玩阴的,老子不打死你是给你脸了,你还巴不得我每天都来收拾你一次是不是?软的不吃就吃硬的,你就说,你他妈贱不贱。”

一脚下去,踩在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捻动几下,白色校服上留下深深的鞋印。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唐湉嘴里的烤肠卡在喉头咽不下去,她慢下步子,边观察着距离边迅速想着怎么能最快的帮到那个被施暴者。

还没想出所以然,那边被打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男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像看见救星,撒开嗓子喊:“同学!救救我!同学!!”

唐湉被拉入众人的视野中,原本踹在他身上的脚顿住,抬脚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别管闲事啊。”边走边笑得猥琐,说话嚣张,“哟,这么看还挺漂亮,哪个年级哪个班的?等等我们这边完事了带你吃饭去?”

其余有人听见,也跟着附和起来:“张天说的对,帮我们打他几下,给你钱哈哈哈哈。”

一时间,唐湉浑身的汗毛炸起,像是遇到大敌的猫。

呼出一口气,她一步步像张天走近,计算着距离,自己如果出手帮忙的最坏打算都在脑海里演了一遍。

她装作语气怯怯的:“不...不用了。”

张天看她像害怕了,更笑得肆无忌惮:“怕什么?”

“我是怕......”唐湉左脚向后退了一小步,算准了距离,一脚朝他的第三条腿踢过去。

伴随着对方的弯腰嚎叫,她才接着道:“我是怕你会没有那个机会请。”

张天冒着冷汗,恶狠狠地瞪她,眼神像是要吃人。有两个烫着黄毛的男生踢了脚下的男同学几脚,随后朝唐湉走过来。

拿着烤肠的手被人牢牢抓住,只吃了两口的烤肠从手里掉落到地面上,在红绿相间的方砖上滚了几圈停下来。

唐湉吃痛,手腕被攥得久了,隐隐有些麻。她张口一口咬在那人手腕处。

抓着她手腕的男生本来就想恶狠狠地给个警告,手被她咬着不放,疼痛之下,伸手就要一把拽住唐湉长长的马尾上,想要使劲把她的头往下拉。

“曹尼玛,你个女表子,狗娘养的还是属狗的,曹......啊!!”

污秽的话没来得及全吐出来,黄毛已经倒在地上。

冲力太大,唐湉没能稳住自己向后倒,后背却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托举住。

“别怕。”

熟悉的声音,她全身放松下来,任由全部的支点转移到谢昱言手上。

她踉跄着抬头,迎上谢昱言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

在昏暗的灯光下,里面是化不开的凌厉。

T恤被他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腿上是条宽大的工装裤,下半身右腿屈着,撑着她的手收回后随意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的烟在未退干净地夕阳里明明灭灭。

唐湉轻轻在他耳边道了声谢。

谢昱言有些后怕地把她拉到身后:“刚才打起人来的架势,怎么没这么乖。”

刚才在马路上认出唐湉瞬间,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跑起来的速度慢一秒。

被放倒的黄毛挣扎的爬起来,看清来人,还想叫嚣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谢哥。”

谢昱言拿烟的手往边一放,嘴角多出一根剩了小半截烟蒂,最前端有些细小零碎的烟灰簌簌落下来,即使是含着东西,那张偏淡的薄唇也抿成了一条没有温度的线。

“知道打的是谁吗?都不想混了?”

一时间没人敢动,几个混混想走也不敢走。

“道歉。”

马路上每个人的影子都在浓重的对峙的气氛里被拉长。

为首的人先开口:“我们,我们不该几个人打一个,但是他,他他偷了,偷了我们的钱,钱。”

气氛安静又诡异,谢昱言几乎不可查地扬了一扬眉。

“不是他。”他冷哼一声,胸前起伏,带着唐湉往过走:“刚才想动她的,都过来道歉。”

几个混混瞬间会意,不管有没有动过唐湉的都过来又是鞠躬又是求饶,就差下跪了。

唐湉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感觉自己活像狐假虎威那个狐狸,她见谢昱言把含烟的方向换到离她远的另外一边,烟圈吐出,不至于让她被呛到。

“别怕,不想原谅就不原谅。”

这句话一出,立马就有人要往地下跪。

唐湉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能让一群恶霸都吓成这样,谢昱言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定位。

“就这样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见她这样说,谢昱言点头,原本看她时有温度的眼睛瞬间冷下来:“赶紧滚。”

说完,几个人像是活人见了鬼,也不顾地上还躺着没有打完的人,赶忙一个接一个跑走。

边跑还有人回身对唐湉道歉,样子好不滑稽。

谢昱言嘴里的烟燃到尽头。

而原本被几个人围殴的男生,匍匐着爬到谢昱言脚边,过一会又爬到唐湉那里,含含糊糊地一声声道着谢。

“不用不用”,唐湉尝试着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你想要去医院吗?”

和那人说了几句,唐湉帮他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力气有限,她吃力地向身后的谢昱言求助:“快来帮忙呀谢哥!”

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听清楚她叫了什么的谢昱言挑眉。

谢昱言冷硬的神情柔软了不少。

思考只用了几秒。

谢昱言抬脚朝那边走过去,嘴里带着星火光点的烟被他碾碎了扔进裤兜。

连带着一起消散的,还有最后一口吐出的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