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5

骄傲的人,总是更好拿捏。

秦牧铮眯着眼睛想着,可是这些念头,他却不能对乔洛讲,碍着乔洛的?缘故,他也没法子去提点身在局中的潘远东。如今潘远东想通了,他亦是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更是不肯对乔洛说,这其实是找到温凉最?好的,也是最简单的?法子了。

潘远东的?婚礼仪式是定在下午六点钟的?,也不?需要旁的?仪式,只要新郎新娘象征性的宣誓一下,再交换戒指也就差不?多?了。

乔洛猜测,这是潘远东的?家人还有新娘子的?家人怕潘远东又中途反悔,或是突然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才?特意将仪式弄得极为简单的?。

只是那些人千防万防,也防不住潘远东真的?悔婚了。

他甚至为自己的?反悔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更是在媒体面前,公然对温凉进?行了威胁。

当主婚人询问新娘子是否愿意嫁给新郎时,新娘子自然是点头同意;可是当主婚人问到潘远东时,潘远东却突然神情哀伤的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不?是温凉,而是温扬帆。潘远东道,他年少的?时候其实很叛逆,幸亏遇到了当时已经成名的?画家温扬帆,温扬帆待他很温和,甚至还主动开导他,亦师亦友,让他渐渐从叛逆的?性格里走了出来,慢慢有了今天的成就。

故事很俗套,也经不起多少推敲。可潘远东说着说着,忽然道:“温老师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虽然一直想要回报,可又觉得,温老师不?需要我的?回报才是最好的。那才证明,温老师过的?顺风顺水。可是几年以后,温老师突然重病,他离开他的?独子温凉来寻我,说是想要安静的?离去,并且让我照顾温凉,同时不要把消息告诉温凉,免得吓到他。”

潘远东神情一黯,接着道:“温老师的?恩情,我到底有了要偿还的?时候。温老师离开的?消息,也暂时瞒了下来,丧礼也并未举办。温凉也一直由我照顾着。只是一年前,他突然离开了。我不?知道他离开是为了什么,不?过温老师的?恩情我必须要还,潘某已经决定了,一日不找到温凉,一日不结婚!”

众人哗然。

新娘子的?脸白如鬼魅,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潘远东。

潘远东依旧不为所动,自顾自的道:“我相信一个真爱我的?新娘,一定不?会让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的。”然后他看向新娘子,不?怀好意的问道,“是这样么?”

新娘子哑口无言。

潘远东又指着那些画道:“那些展出的画里,一部分是温扬帆先生的?故作,一部分是温凉的?作品,那都是潘某精心收集起来的。潘某原本想着,如果潘某花费三年的时间,都找不到温凉的?话,那潘某也真的?不?必再努力了。这些画作,”他顿了顿,对着那些镜头一扬手,道,“倒不?如跟随温扬帆先生一起走了好了。”

潘远东的?话让众人一时愣住,半晌才?有记者弱弱的?问道:“潘市长的意思是……如果三年内找不到温凉,就要让这些画,一起给温扬帆先生——陪葬?”

潘远东几乎是欣然点头了:“潘某若是完成不?了温先生的?遗愿,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补偿了。潘某照顾不?了温凉,只好倾尽全力找到温先生和温凉的?旧作,一起给温先生送去好了。”

众人哗然。

有人说潘远东做的?对,仁义之心不?愧为C市第一私立高?校最年轻的?校长;当然也有人反对,他们大多?是死板而对那些画作真正欣赏的人,他们不愿意让这些画作被付之一炬。

潘远东一意孤行,接连对着镜头重复了几遍他的?承诺,生怕镜头前的?人不相信。

末了,潘远东还恶意的道:“各位若是有温扬帆先生或是温凉先生的?画作,潘某也愿意买下来——若是潘某有幸,三年内能找到温凉,那么这些画将来送给恩人之子也好,让它们随着温扬帆先生一起走了也好,这都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不?是么?”

他知道自己限制了温凉太久,也知道温凉的?精神状态的?确算不?上好。

那么好,他给温凉三年的时间——潘远东想得很清楚了,三年之后,只要温凉肯回来,那么温凉在离开他的?几年里经历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他统统都不管了。三年是他给温凉的?自由,也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和学习的?时间。

——他知道自己过去做的?不?够好,那么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就好好的学习如何去做一个好的?情人。他相信,等到温凉回来他的?身边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让温凉失望。

乔洛在一旁听得脸色都铁青了。

他气得骂道:“潘远东以为他是什么香饽饽?温凉哥还能走了再回来?温凉哥才不?会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回来看他的?脸色生活!”

秦牧铮早就猜到潘远东会用这一招。

他揽着乔洛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你不?可能一直替温凉做决定。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和东子过去的作为又有什么不?同?”

乔洛一怔,扯着秦牧铮的衣服问道:“潘远东这招不?会成功的?,温凉哥才不?会那么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牧铮抿了抿唇。乔洛虽然有些经历和温凉很像,都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强迫着,可是他们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人,也并不是所有的?生活经历都一致。

乔洛若是被逼急了,名声、财富什么的?,都可以弃之如敝屐;可温凉却不同。

温凉是画家,还是颇有天赋的?那一种。而且他们家不?只是他,还有他钦佩的?父亲,也是一个画家。

对于一些画家而言,他们甚至会把自己完成的?作品,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温凉或许能够忍受潘远东之前有意无意对他施加的?不?好的名声,可他却不能忍受潘远东要随意毁掉他的?那些画!那是他唯一没有被潘远东折辱过的?骄傲和净土了。

他更无法忍受的?,恐怕是潘远东除了要毁掉他的?心血,还要将?温扬帆的?作品也一同毁掉。

温扬帆死前,他没有能在父亲身边尽孝;温扬帆死后,头七、三七,甚至连清明节去祭奠都没有过。

原本温扬帆因为他被潘远东限制自由,温凉已经很愧疚了;现在温扬帆死了,温凉不?知道温扬帆的?墓在哪里,也不?知道温扬帆的?忌日是哪一天,他所能记得的?,只有幼时温扬帆一个人孤身将?他养大的?情景。

可是现在,潘远东却口口声声说要毁了温扬帆的?几十年来的作品!

秦牧铮绝对相信,这样愧疚的?温凉,就算不?为了他自己的?那一丝骄傲,也一定会为了温扬帆的?心血而投降的?。

潘远东将?温凉的?死穴掐的?极准。温凉回到潘远东的?身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秦牧铮不想欺骗乔洛,却也不?愿意刺激到他,只道:“温凉是成年人了。”

如果温凉能想明白,来去皆是空,死了就是死了,死人是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更不会在乎那些受人喜爱的作品,他或许就真的?能藏一辈子。

当然也许不用一辈子的?。或许潘远东中途就喜欢上了别人呢。

乔洛听懂了秦牧铮的话,神色之间更显抑郁。

秦牧铮不顾婚礼现场形形色色的人,抱紧了乔洛道:“阿洛,那些对于温凉来说,是比命来要重要的?东西,你阻止不?了他的?。不?管别人如何,幸或是不幸,我们总要好好的?。”

乔洛立在那里,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乔洛已经二十三岁了,距离二十九岁,也只剩下六年的?时间了。

凌晨两点,秦家老宅。

这几日乔洛睡得不?算太好,他心中惦记着温凉,总要好一会才?能入眠。

今天他睡得格外不?好,总觉得背后贴着他的?那个人,身上跟火炉似的,烫的他身上都开始出汗了。

乔洛忍了一会,发现真的?忍不?了了,于是“蹭的”坐了起来,就要下床。

秦牧铮也发现自己发烧了,只是想着不?太严重,也没有吱声。这会见乔洛起来了,才?道:“阿洛你去哪儿?”

乔洛一顿,“你发烧了,我让秦甲来照顾你。”秦甲这几年都成了两人别墅的?管家了。

秦牧铮烧的脸色通红,整个人都要迷糊了,可他还是直觉问道:“那你呢?”

乔洛已经开了床头灯,他皱着眉头看着秦牧铮:“我去书房睡。”

秦牧铮忽然伸出手,在半空中抓了两下才?抓住了乔洛:“你睡,我去书房。”说罢就吭哧吭哧的下床了,连拖鞋都没穿,就往外跑去。

乔洛叹了生气,平躺在床上。他想,这一晚上他都要睡不着了。

凌晨四点半。

秦甲在睡梦中梦到了一桌好吃的?,他很欢快的?上前去大快朵颐。接过等他吃到了一半,秦丁突然冒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职责他不?等他一起吃,还说要分手,吓得他立刻惊醒了过来。

幸好是梦。秦甲看着身边熟睡的秦丁,对着秦丁的?脸傻笑了一会,决定提前起床去弄点好吃的?,贿/赂贿/赂秦丁。

接过等他从二楼下到一楼,忽然习惯性的抬头看向三楼秦牧铮和乔洛的?房间时,才?发现有个人影正浑身无力的?坐在房间门口。

秦甲一愣,定睛看了看,就快步冲了上去,“秦少!秦少!你醒醒!”他叫醒了秦牧铮,就要扶着秦牧铮往房间里走——他们本来就在二人的房门外。

秦牧铮站都站不?大稳了,低声道:“他在睡,去书房。”

秦甲看着隐约有光亮透出来的门缝,又看到秦牧铮脚上连拖鞋都没有,忍不?住问道:“秦少,你在这坐很久了么?”

秦牧铮这会子真是有些烧糊涂了:“有阿洛在,不?久。”

秦甲憋着一口气,扶着秦牧铮去了书房,就立刻叫了钟医生过来。

打?完电话,他忍不?住去看了监控录像,发现秦牧铮一个人在地上坐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秦甲气得手都抖起来了,末了却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都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能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