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灯忽明忽暗,林小青的哭声在这恐怖的一切里,成为了仿佛电影结尾收场的恐怖回响。
夫妻俩晕过去之前,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林妈妈张着嘴,尖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就像那些噩梦的场景,自己遇到了恐怖的鬼怪,企图发出尖叫声,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喊不出来,别提有多压抑了。
看着一个靠在沙发上,一个躺自己尿里的已经晕过去的林爸爸林妈妈,春桃现出原形,变回那美艳女子的模样,她随手一挥,林家家里的灯又亮了起来,变回了那亮堂的模样。
“夫人,这就够了吗?”
春桃其实还没玩够,吓唬人这事儿,她最喜欢了。
“你会做幻象吗?”林小青正擦掉那血色的道具眼泪,只是这东西太糊眼睛了,怎么都擦不干净,于是穆楚拿来水替她冲洗了下,用湿纸巾温柔地替她擦拭。
“会啊,这种小把戏简单得很。”
“那就让他们不要这么轻易死了,直到他们死之前,天天在梦里看见穿着红嫁衣的我吧。”
“只是在梦里?不如醒来也看见吧?这才吓人呢。”
“行,反正怎么恐怖怎么来,你定。”
春桃听到这话心满意足,一边看着客厅里摆放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一边说道:
“想当初吓栗福庆才好玩呢,他是个道士,轻易吓不到他。最后看着他亲自折断自己的手脚,那才叫解气,不过夫人当时太害怕了,不然非得喊你去见识见识不可。”
林小青的眼睛终于可以看清东西了,她也学会了这漫不经心的语调,向春桃道:
“栗福庆也是你下的手?干得漂亮。”
春桃笑得开心,声音甜软:
“谢谢夫人夸奖~”
“那栗云呢,也是你?”
“那可不是我的手笔,她的命本就这样,都是她该遭的,而且小王爷说了,如果栗云也半死不活的,那打生桩效果不好,我才留着手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半年来,林小青早就学会和鬼相处了,行事作风也和穆楚、春桃他们一般,越发狠了。
她有时也会惊觉这个事情,也会想,她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还是魏海月和她说道:
“你心软了半辈子,结果呢?”
是啊,结果呢?她不是什么都没落着么,差点都活不下去了。
心软是一把插向自己的尖刀,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林小青觉得,还是做个狠毒的人比较好。
春桃看了半天,拿起那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跟林小青说道:
“夫人,你还有个弟弟呢,长得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林小青有些好奇,走了过去,看着照片中意气风发的少年。“
”你说,他知不知道有我这个姐姐?”
“我们调查过了,他从来就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姐姐的。”
“那就暂时放过他吧。”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林小青不想再多呆在这里,她眼光环视家里一周,开始拿起东西往地上砸。
从客厅到厨房,只要是拿着趁手的东西,全都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林小青甚至拿了把剪刀,进到他们的房间里,连被子和枕头都给拆了。
穆楚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发疯,从头到尾也没有制止,只是林爸爸听见声音准备要醒过来的时候,被他一脚又踹晕了过去。
春桃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可惜道:
“小王爷不该给他们敬茶的。”
“怎么?”
“不是谁都受得起鬼王的敬茶的,这下好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我这恶作剧估计也玩不了几天。”
他们的谈话之间,没带一丝对他们的尊重。
他们可都听见了,哪有父母说自己的女儿是婊子贱货的。
就算是在鬼域,鬼父母生子,也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孩子呢,这人间倒好,比鬼域都更恐怖。
穆楚看着持续发疯的林小青,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只听春桃说过,林小青日子很苦,也听童夕华说过一些林小青的事情。但是穆楚从来没有听林小青亲口说起过自己的过往。
穆楚和春桃没有不耐烦,一直耐心地等着,即使有碎片掉落在他们眼前,他们也只是用脚拨开,直到林小青彻底砸烂了这个家,气喘吁吁地过来和穆楚说道:
“带我回家。”
“好。”
回到穆家庄园,也已经是深夜了。
莲叶见林小青脸色非常不好,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立刻服侍她先去沐浴。
林小青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莲叶特意都用了林小青平日里最爱的玫瑰香露,头油也是擦的玫瑰味的,但是却没见林小青像往常一样,闻着自己身上的香味,一脸沉醉的样子。
她只是静静地,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厨房上了餐,林小青被穆楚带去吃饭。桌上都是林小青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包括她最近一直吃的小羊排,还有芒果班戟。
但是林小青不像平日里那样,看见爱吃的东西,开开心心地坐下,喜滋滋地大口大口吃着,像个车载娃娃一样,因为开心而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的。
她就是很机械地往嘴里塞,直到把眼前的食物全都塞进嘴里,以至于咀嚼都变得有些困难。
吃着吃着,林小青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有什么好哭的,他们只是一对烂人夫妻罢了。
她将眼泪一把擦掉,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红酒,和嘴里的食物一起咽了下去。
吃得太急,她打了个嗝,然后继续不发一言。
穆楚见她吃好了,过去抱起她,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托着她的臀,直接就抱回了房间。
直到在床上坐下,他们的动作也没有变,穆楚只是继续轻轻拍着林小青的背,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林小青做噩梦了,穆楚也会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背哄她继续入睡。
他看不清林小青的脸,林小青的头埋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此时的她是什么表情。
虽然看不见,穆楚肩上却慢慢湿了一大片,时不时会听见林小青隐忍的抽噎声。
穆楚心疼极了,他靠向林小青,声音尽是低沉的温柔:
“没事,你家在这,你有家了,小青。”
她没有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青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似是睡着了。穆楚却一动不动,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继续轻轻拍着。
受过原生家庭伤害的人,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困在永远逃不脱的童年创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