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161(一更)

顾谷宣叹一口气,“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的讨厌啊。”

他有洁癖,尤其恶心黏黏糊糊的东西。

季灏看了好友一眼,顺着胡同往尽头走。

他的马车就停在胡同口专门为翰林院官员设置的马棚里。

顾谷宣“哎”了一声,加快了脚步,“等等我。”

他又招呼一旁打伞的虎子也走快一点。

顾谷宣还在说:“过两日是小侯爷徐至永的生辰,他会在柳巷胡同的倾来居摆酒席,咱们聚一聚呗?也好久没有碰过面了。这次来的有永定伯爵家的大公子,沈南初也会来……左右都是你认识的。就算有不认识的,刚好趁着酒还能结交一二。”

“再说吧。”季灏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最近在跟着太子爷做事,为了尽职尽责,以博取更大的信任。连陪伴妻子的时间都没有,估计是过不去。

眼看着季灏登上了马车,顾谷宣不甘心的又补了一句,“我们等你啊。”

季灏原本不想回复的,过了一会儿,还是撩起一侧的帷裳,探头说道:“我尽量。”

“好。”顾谷宣笑的爽朗,一对酒窝荡漾在脸颊处。

他身姿挺拔,长身玉立,一举一动透露出青年人的朝气。

俨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雨越下越大,往远处看,仿佛天地之间连了一条银线。

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季灏回到季宅时,婉悦正和程安微一起坐在廊庑下看雨。他从转角游廊处过来,官服几乎都湿透了。

婉悦看得一愣,问道:“路上没有打伞吗?”

半夏就跟在季灏的身后,听到夫人说起,急忙躬身行礼,恭敬地:“夫人,奴才拿着伞呢。是雨下得太大了。”

他一路跟着给主子打伞,虽然没走几步路,衣服也都淋湿了。

婉悦“哦”了一声,打量了半夏几眼,摆摆手:“你先下去换衣物吧。”

半夏应“是”,转身退下了。

婉悦和季灏一起回了内室,服侍他去净室换干净的衣物。

婉悦先帮季灏去了二梁朝冠,又低头去解他腰间的素银革带,手指翻动间,灵巧敏捷。

俩人离的近,几乎是偎依在一起,彼此间气息缠绕。

婉悦把手里的素银革带解下,随手挂在一旁的红木雕云纹衣架上,抱怨又心疼:“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不用急,可以等到雨小一点……”也不至于全身上下都淋湿了。凉津津的衣物贴在身上,也挺难受的。

说话间,她又摸索着给季灏解领子下端的纽扣,却冷不防被拉到了他的怀里。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炙热的吻便堵住了红唇。

激烈缠绵,让婉悦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季灏才停下来,又拉着她的手往下。

十八、九岁的男子,正是热血的时候。

心爱的人都困在怀里,如何忍得住?

婉悦浑身都软了,被季灏打横抱去了屏风后面的躺椅上。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外间的音莲和夏月红着脸退出了正房。

程安微还伸着手去接屋檐下的雨水,却被音莲笑着拉走了,“表小姐,您的衣袖都被雨水淋湿了。奴婢领着您去看缸莲吧,现在正是盛开的季节,好看极了。”

转角游廊走到尽头,是月亮门。两旁各放了假山,紧挨着就是半人高深褐色瓷缸,里面是粉色的莲花。粉的像霞,白里透红的花瓣,蛋黄的花蕊。

雨水淋在花瓣上,摇摇欲坠,又有一种娇弱的美。

“好漂亮。”

程安微正是爱花的年纪,一时间稀罕不已。

而夏月则关上推窗,也赶了无关的丫头、婆子们退下。冬伶却有些懵懂,看夏月也让她离去,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有违背。

大约半个时辰后,季灏让人抬热水到净室。

夫妻俩一起沐浴后,穿戴整齐走出净室。

婉悦靠着迎枕坐在罗汉塌上,瞪了一眼季灏。

一次还罢了,竟然还有第二次。这也罢了。为何要让她趴着?这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却偏偏又带着莫名的刺激。

最主要是季灏也太持久了,凭她哭泣求饶都不行,双腿直到现在都打颤。

季灏却笑着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喝了几口后,又低头去喂婉悦喝。

“我不。”

她还在别扭着,自然不肯喝。

“悦儿乖,听话。”季灏柔声说道:“喝点茶水,不然你的嗓子会受不了的。”

婉悦:“……”

这都怨谁?

她忿忿不平,又不好说出来,便瞪圆了眼睛看他。

季灏甚少见到妻子如此鲜活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低头亲亲她的脸颊。

茶水都喂到嘴边了,婉悦坚持了一会儿,便张嘴喝下。

萧嚒嚒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刚好程安微也进来了。婉悦便让萧嚒嚒摆在正厅,让程安微也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程安微笑呵呵地应下了,和婉悦说话:“悦表姐,我瞧着你院子里的缸莲开的甚好,我折一枝插瓶放到厢房里,行不行?”

婉悦刚要答应下来,却被季灏拒绝了,“不行。”那些缸莲,是他亲手为妻子栽种,旁人不得碰触。

程安微“哦”了一声,小嘴一撅,却也不沮丧。又缠着婉悦问午膳都有什么荤食。

“……牛肉馅小笼包应该会有的。”婉悦其实也不太清楚,小厨房的事情都是萧嚒嚒在管。她从未过问。不过主食也就那几样,除去米饭、馒头,就是鸡蛋饼、小笼包了。

程安微笑眯眯地:“牛肉馅小笼包也很好吃呀,我最喜欢了。”

晚膳摆上来,果然有牛肉馅小笼包。另外还有一道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因为有程安微在,小厨房每顿都会准备荤食,就是防备着能用上。

雨下了两天才停。

天空重新晴朗起来,恢复了炙热。

季灏最终也没有去参加徐至永的生辰礼,倒不为别的。

他是真的很忙。

太子爷现在已经准备布署拿下静阳郡王的兵力了。

程安微是六月二十五回去的房山,她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八。

房山的程家大房给嫡幼女办及笄礼,排场摆的足。基本上京师里有来往的都被请了去,婉悦因为临时要进宫去探望皇祖母,抽不出时间,就让周嚒嚒特地带了礼物过去。

而皇太后生了一场大病,床都起不来。

婉悦到寿安宫时,她才喝了药睡下。

“好端端的,怎地就病了?”

婉悦先去偏殿看了看皇太后,才出来问许嚒嚒。

“皇帝的病情愈发严重,已经昏迷了两日,太后娘娘担忧不已,就和奴婢一起去乾清宫……”许嚒嚒眼圈一红,平复下心情,继续往下说:“谁知道才走到宫门,就听到太医和太子爷交待要预备棺椁冲喜的事情……太后娘娘当时就晕过去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轮番过来诊治了,还是不大好,奴婢就自作主张请了您过来。”

主子最疼爱的孙女就是婉悦郡主了,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真有了不测,连婉悦郡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不仅太后娘娘遗憾,婉悦郡主也是同样的遗憾啊。

婉悦愣住了,即使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都已经到了给皇伯父准备后事?

她咬紧下唇,半响没有吭声。

有宫女进来禀告,“秀亲王朱资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请进来。”婉悦长吁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迎上去。

守门的宫女挑起帘子,朱资桐抬脚走进正殿。

他看到婉悦时,怔了怔,“悦堂姐也来了?”

婉悦“嗯”了一声,和他说话:“皇祖母睡下了。”

朱资桐的脚步一顿,问道:“皇祖母……她还好吗?”

许嚒嚒屈身行了礼,恭敬地回答:“精神尚可。”

朱资桐俊眉皱了一会儿,好像有满腔的话要说。

他看着婉悦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季大人青年才俊,以后你跟着他,定会富贵荣华。”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婉悦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朱资桐却转身就走,到了门口,伸手去挑帘子,又转过身,好像在告诫:“……悦堂姐,季大人他是个聪明至极的。你还是要多长一个心眼。”太子兄长对季灏可谓是信任有加的,他却借着这份信任去帮二哥做事。这样冷血冷情的人,会真的对一个人好吗?

他甚至怀疑,季灏娶悦堂姐的真正含义了……也有踩着悦堂姐往上爬的意思吧。不然,又怎会被太子兄长和二哥如此郑重的对待?还有满朝文武,谁不是高看季灏一眼?世道不公,才华到底不是一切,更比不上雄厚的背景家世。

朱资桐的话到此为止,再多就不能说了。他不参与大哥和二哥之间的帝位之争,但不代表着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如果说二哥是一头悍鹰,那么季灏就是他翱翔于九天的翅膀。

对上二哥的骁勇善战和季灏的心狠手辣,他的太子兄长如何是对手?不过多事之秋,各人还是自扫门前雪吧。他帮不上忙,更不想把一家老小的命搭上。

人各有命吧!

婉悦:“……”

她看着朱资桐挑帘子出去了,转头去问许嚒嚒,“桐堂弟所言何意?”

许嚒嚒也摇了摇头,“奴婢听不懂。”

婉悦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她伸手揉了揉,没有当回事,又问许嚒嚒,“给皇祖母把脉的太医还在吗?”

“在后殿亲自熬药呢。”

婉悦起身往外走,吩咐了一句:“领我去看一看。”

许嚒嚒应“是”。

穿过转角游廊,又过了一道门槛。

婉悦便看到院中有个须发皆白的太医蹲在地上看火,这个太医她认识,是常常给皇祖母诊病的,姓梁。她径直走过去,“梁太医,皇祖母到底是怎么了?”

梁太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拱手行礼,“郡主,太后娘娘是急火攻心,又因上了年纪,病情上来的陡了些。倒无性命之忧。”

“……好。”

婉悦的一颗心刚放到了肚子里,却听梁太医继续说道:“也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极易犯上‘脑卒中’。”

“脑卒中?”婉悦问他:“这是什么病证?”

“老年人易得的病。初始为半身麻痹,口歪眼斜,说话也说不清楚,还会头晕目眩。脾气也不会变得越来越暴躁。”

婉悦闭了闭眼,心犹如被抓了一把。

皇祖母对她的意义就如同她对皇祖母的意义。

是万万不能失去的。

父王和母妃早早地离世,她的所有记忆几乎都是和皇祖母有关的。只要有她老人家在,阂宫上下乃至全天下,哪个敢动她分毫?就算嘉安长公主再如何放肆,也从未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都是皇祖母在后面撑着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七夕,我没有更新,今天给大家补一个哈。这一章的评论发红包(24小时内都有)

迟来的祝福,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