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149(二更)

婉悦看她一直不说话,秀气的眉微皱,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找我又为了何事?”

流云反应过来,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但确实是有事情要和你说。还是比较私下里的,可以让屋里的无关人等退出去吗?”

廖二爷说得对,儿子如今入了仕途,名声最要紧。她的身份上不了台面,更不能贸然开口,怕被外人知道了,毁掉儿子的前途。

婉悦愈发的奇怪。

她对这种贸然套近乎的路数不感冒,甚至是反感的。

王婆子就在一旁站着,她观其主子的心意,开了口:“这位……姑娘,你若有事情就尽管说出来,若是闲着无聊来闹笑话的,还是请你出去吧。季府是什么地方?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她们夫人是何等身份,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颐指气使,还真当她们这些作下人的是摆设?

流云一愣,抬头去看自己的儿媳妇。

她低头喝茶,连目光都没有给一个。一个婆子都能随意的斥责她,却没有被阻止……

流云突然感觉到一阵臊意,她只想到儿子做了大官。却忽略到自身的处境。更忽略了儿媳妇的身份。她之前也是宁王府待过的,儿媳妇的身份高贵更胜于儿子……是她托大了。

“这位嚒嚒莫急。”流云的脸上带了笑,言语也委婉了许多,又看向婉悦:“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说,还是关于季大人的。”

季灏?

婉悦把手里的盏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沉思了一会儿,摆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

“夫人?”音莲却有些不放心,“让奴婢陪着您吧。”

她看了一眼流云,总觉得这个女人妖妖道道的,不是个好东西。身上不知道喷了什么香粉,呛的人难受。主子可是被皇太后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保护的极好。现如今,她跟在了主子的身边,自然是替皇太后好生地护着。可不能在无关的人身上吃了亏。

“无碍的。”婉悦说道:“你去外面守着即可。”

在季宅的地界上,一介女子,还能翻天不成。

不大会功夫,偌大的花厅,就剩下了婉悦和流云。

婉悦的声音很淡:“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事情。”

流云低头喝了一口热茶,长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是季大人的生母。”

婉悦:“……”

“我真的是。”流云怕婉悦不相信,说道:“虽然我没有抚养他长大,但也没有骗人。你若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等季大人回来……做个滴血验亲也是可以的。”

婉悦除了不信,还有震惊。

季灏在她捡回来王府之前,一直是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她决定收养他的时候,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他的身世。确定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她才收养的。

婉悦抿了抿唇,心里涌起无边的愤怒,“你说是季灏的生母,谁人可以做证?我确实是不信的。”

这些年,如果季灏没有在王府里生活,没有考科举。他的一生,是不是就毁了。

被人如此地逼问,流云有些无措。

她以为自己只要说了是季灏的生母,就会受到礼遇,最起码也会有尊重。谁料想,儿媳妇竟然一点都不信。

“做证的人当然有,要不然我不会过来季府。”流云咬了咬牙,说道:“不仅有人作证,我还能找到季灏的亲生父亲,让他们父子相认。”

婉悦更加震惊了,“季灏的亲生父亲?他又是谁?”她的脸色完全地阴沉下来,冷笑道:“你非说是季灏的生母……那我问你,季灏在沿街乞讨、食不果腹的时候,你在哪里?生而不养,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眼下瞅着他前途光明了,就想着过来认亲,想的未免也太美好了吧。”

流云的脸刷就红了,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当初的事情,虽然不完全是她的错,但她作为季灏的母亲,却也是担着责任的。她把季灏还给了廖家,就以为她会在廖家过得很好……这些年,竟然也没有想过要去看他一眼。直到碰到了廖二爷,她才知道是情的前因后果。

她嗫嚅道:“我不知道,他沿街乞讨什么的……我真的一无所知。”

婉悦“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流云的话。

她看着流云,“你说实话,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流云说不出话来,过来季府找季灏,的确存了别的心思。认亲倒是其次的。

她心里也明白,哪个当官的儿子会认一个歌妓做母亲?别说她几乎没有养过季灏了。就算是养过,歌妓之子也是被人嘲笑的。她还没有坏到要去拿儿子的前途做儿戏的地步。

“不妨直说。”婉悦笑了笑,“若我能做主的,说不准就允了你。”

流云看着她,有些不好开口,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容她不说了,“……我想要一些银两。”她的年纪愈发大了,也厌倦了做歌妓被人时常当猴耍的日子。如果有一笔钱够她过余下的生活,就再好不过了。

婉悦轻轻地笑了,眼神却冷淡极了。

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看都不看流云一眼,“想要一些银两?所以,就来季府认个亲?谁给你的胆子?”

她把手里的空盏茶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音莲听到动静,立刻挑起竹帘进来了,担忧地开口:“夫人,您没事吧?”

婉悦摆手让音莲退下,难得动了火气:“我什么都没有,银子却多的你根本无法想象。但是我不会给你的。别说我现在根本不相信你是季灏的生母?就算你真的是,我也不会给你银子的。在你不顾自己孩子生死的时候,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了。”

她刚捡到季灏时,他敏感多疑,有丝毫的风吹草动就不敢一个人睡觉。给了他满屋子的仆从,至今为止,他还是不习惯让别人伺候。她和季灏一起吃饭,他只敢夹面前的菜肴吃,来来回回地就那几样。再喜欢的吃食,只要她不夹给他,他就不吃。

她养了他三年,这些习惯才慢慢地纠正过来。才变成了现在爽朗正直的人。其中的艰辛和不易,只有在其中的人才能知晓。

流云被突然的骂了一通,脸色也不好起来。

她没有什么话说的,只反复地强调:“我真的是季灏的生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甚至想说出廖二爷的名字,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廖二爷告诉她季灏的事情时,还叮嘱了她不许说出去,更不许过来找季灏。

婉悦不想和她说话了,却也不会放任她离去,“你不是说自己是季灏的生母?那你就在花厅里坐着等吧。季灏从衙门回来后,我会让他来见你的。认或者不认?都由季灏做决定。”

自己不会代替季灏做任何的决定。而且,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像是在说谎话。仔细看来,她的面容和季灏是有几分像的。

流云看着她离去,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为了下半辈子的生活,她还是愿意争取一下。

婉悦出了花厅,音莲和王婆子立刻走到她的身边。

音莲问道:“夫人,您还好吧?”夫人的脸色不大好,像是被气着了。

“无事。”婉悦摆摆手,却安排王婆子:“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守在花厅的外面,不许她出来。还有,记得让人给她上茶水和点心。”

她心里是讨厌极了,但是还不知道季灏的想法,还是留点颜面吧。

王婆子应“是”,屈身下去准备了。

雨下的小了些,没有原来那么诺诺逼人了。

音莲重新撑起伞,主仆俩走入雨帘中。一回去流霞堂后,程安微便笑着上前来迎她,“悦堂姐,你去见了谁?感觉过了好久。”

她和婉悦处的熟悉了,语调就带着撒娇。

婉悦揉揉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换了话题,问道:“你的蜻蜓绣好了吗?拿过来让我看一看。”

程安微摇摇头,“还早呢。才绣了一个翅膀。”

夏月看到主子的褙子和裙子都沾了雨,就拿了一套干净的服侍她换上。

可能是见了寒气,婉悦的肚子又疼了起来。她换了月带,又吩咐丫头去熬红糖姜茶过来。

夏月却有些不放心,问道:“夫人,奴婢让人去请林大夫过来吧?给您把把脉,大家都安心。”

“没事的,外面还下着雨,不必来回奔波麻烦了。”婉悦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用不着去请林大夫。”

她最烦吃药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才慢慢地停了。

天空灰蒙蒙的,夹杂着微风,倒把夏天的炎热吹散了不少。

季灏是酉时左右到的季宅。他在翰林院主要负责编修史书,今儿事情少,又惦记着妻子,便早早地回来了。

婉悦给他倒了一盏热茶,让站在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了。

她想着措辞,该怎么说更合适一些。

季灏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放到小几上。

他伸手去摸婉悦的肚子,问道:“还疼吗?”

婉悦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季灏的眉头皱紧了,觉得妻子有些敷衍他。

婉悦却去拉他的手,“灏哥儿,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季灏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莹白的指尖,带着宠溺:“你说。”

妻子的手指尖尖如笋,雪白纤细,真是好看。

“今日有个女子过府里找你……你不在,我就去见了她。”婉悦继续往下说:“她说是你的生母……”

她把那女子来要银两的事情隐去了,怕季灏难过。母亲来认儿子,重点却是想要些银两。太荒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可能更的晚了,大家明天再来看也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