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永“哼”了一声,却先等着婉悦走过去,不动声色地走在了她身后,刚好遮挡住乔正则的视线。
他抬脚上楼梯,继续说道:“乔大人嘴上当然说没有。但是心里的想法呢,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你……”
乔正则气的咬了咬牙,勉强挤出笑容:“小侯爷似乎‘特别的’乐意挤兑在下。”
“哪里的话,乔大人客气了。”
徐至永嘴角带笑:“我只不过是没有事情做,太悠闲了而已。”
乔正则的右眼皮止不住地跳动了几下,碰上徐至永,还真是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这人完全地听不懂别人的言下之意,或者说听懂了也装作听不懂。
堂堂的永康侯府小侯爷,竟然是个混不吝。
乔心吟看着嫡亲的哥哥被奚落,心下难过又不忍,想着替他辩解几句。
她怯生生地开口:“小侯爷误会了。我哥哥的为人顶天立地,是个心口如一的人。他既然说没有就是没有。”
徐至永这才注意到乔正则身旁的姑娘。他打量了她几眼,没有吭声。这个姑娘他也见过的,是乔正则的嫡妹。
他笑了笑:“乔小姐,你知道俗语里有一句话吗?”
乔心吟一愣,问他:“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
话一说完,徐至永大步地走开了。今儿是个好日子,他可不想被乔正则兄妹俩破坏了心情。
乔心吟委屈的很,却又说不出什么话。只得看着徐至永的背影走远了。
乔正则揉揉妹妹的头发,低声劝道:“吟姐儿,好容易出来一趟。别被无干的人扰乱了情绪。”
乔心吟“嗯”了一声,神情十分的失落。
她一直是爱慕着小侯爷徐至永的。但是……好像刚才又惹了他不高兴。
二楼拐角处的推窗早已经打开了,不大的窗台,却熙熙攘攘地围满了人。众人都探着身子往外看。
一个身穿绛红色褙子的姑娘感慨万千:“状元郎长的可真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像是能把人的心融化一般。”
另一个梳着丫髻的,年纪看着又略小了些,跟着附和了一句,又发表自己的看法:“探花郎的长相也很出众的。”
人群里又是一阵附和声。
还有人开口评价:“别说状元郎和探花郎了,就是榜眼老爷也是清秀的。皇帝老爷选人的眼光可真好,一甲前三名都是翩翩佳公子。俗语里说,探花郎就是应该要模样俊俏的。今儿,我瞧着,都是模样俊俏的。”她停顿了一会儿,又叹口气:“我真是定亲太早了,可惜啊。”
她恰巧猜对了皇帝的心思。原本定探花郎的时候,皇帝是想选宁远岭的,毕竟是才名远播的,而文章也着实写的好。但是他看了一圈,季灏和牛云香都是长的好看,尤其是季灏。就宁远岭五大三粗的。不像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倒像个山野莽夫。坊间一直有一个说法,称榜眼的才学比不上状元,而探花是长相出众。三年一度的骑马游街,老百姓除了前来观看一甲前三的风光,也报了很大的兴趣来凑一凑探花郎的热闹。所以,他才选了长了一对儿酒窝的顾谷宣。索性,九五至尊也亲自凑一凑这热闹。
一甲前三都是美男子,也是一段佳话的。
众人哄堂而笑,却没有指责的。
就是知道不可能,才会有几句善意的调戏。图的不过是热闹。
乔正则也听见了,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当年骑马游街的时候,还被人扔过鲜花,各式各样的。抱了个满怀。被姑娘们调戏也是正常的。你骑着马往上看,人挨人,也瞧不出来谁是谁。更没有人去当真,都当玩笑话听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敢开口。
婉悦也听到了姑娘们的笑闹之语,她随着朱资淮进了雅间,打开窗往楼下看。一街两旁挤的都是人,男女老少皆有,挥手同马上的人打招呼。
她一眼就看到了骑马的季灏。离得远,瞧不太清他的面容,但想来也是高兴的。不停的有少女把手里的鲜花和帕子投过去,他也不接,只是手拉着缰绳。倒是他身后的顾九少爷抱了一堆的花,另外一个胸口同样绑着大红花的青年也抱了不少的鲜花。
婉悦当然是认识顾谷宣的,另外一个青年想必就是榜眼郎了。在他们的后面,还有许多骑着马的青年男子,一路还有追赶嬉戏的,看起来都很快活。
徐至永推门走了进来,笑着和朱资淮说话,“郡王殿下,别处的房间都被占了。我没有地方去,借你的地方歇一歇可好?”
本不是什么大事,今儿酒楼的人都太多。朱资淮便点头应允了。
他端起茶盏喝茶,也往楼下看。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徐至永往楼下看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真是挺风光的。”
婉悦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像是有话憋在心里,又不好自己说出口,等着人问。
朱资淮让小二端上热茶和点心,请徐至永坐下,温和地问:“小侯爷这是羡慕了?”
“倒也没有。”徐至永端起盏碗喝茶,笑道:“只是想着,十年苦读能换来此时一刻,也算是值当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婉悦的身上。她倚着窗棂站,眼睛还往楼下看,垂着长长的睫毛。十分专注。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有淡淡的金黄的光晕,如莹玉水嫩。整个人都看起来柔和了。
徐至永突然问道:“郡主,你觉得……如果我是十年苦读,然后参加科考,能中状元吗?”
他认认真真的,当正经事问的婉悦。而语气却是小心翼翼。
朱资淮扭头看了徐至永一眼,心里奇怪。这个徐至永,问这个做什么……仿佛十分在意悦堂妹一般。
婉悦一愣,没有弄明白徐至永的意思,又看徐至永一直等她的答案。
就说道:“应该能吧。”
她不大懂科考这件事情,但是徐至永是个聪明人,若真如他所说。十年苦读后,估计也是能考中状元的。
徐至永却高兴起来,眉眼间笑意一片,“……我觉得我也能高中。”
夏月端了热茶递过去,请自家的主子坐下,说道:“您不是午膳的时候没有吃饱吗?刚好就着热茶吃些糕点。”
婉悦接过茶盏,却摇摇头,“过了饿的当口,这会子又不想吃了。”她一贯是这样的脾胃。饿过头了,就不饿了。
夏月想劝几句的,又当着郡王爷和小侯爷的面,就没有开口。
倒是徐至永上了心,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人在酒楼了,吃喝都是方便的。不如让人煨了热汤过来,你喝了还能暖一暖胃。”
婉悦笑了笑,拒绝道:“不必了。在酒楼里煨汤,也太麻烦了些。”
“不麻烦。自家的酒楼,谈不上的。”朱资淮摆手唤来了小厮,安排下去:“你去后厨跑一趟,让他们熬一碗暖胃的汤水过来。”
小厮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婉悦摩挲着手里的盏碗,和朱资淮道谢:“麻烦淮堂哥了。”
她性格使然,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若真的有人肯悉心地顾念着她。也是会感激的。
朱资淮却笑道:“我答应了皇祖母要好好照顾你,自然要履行承诺。”她帮了母妃不少,甚至还间接救了母妃的一条命。一碗热汤又算得上什么呢,就是她开口要黄金万两,他也会尽力地给她弄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子里被照射到亮堂堂的,明亮又温柔。
人太多了,马车走的还挺快。季灏只是微笑着,这些人他大概都是不认识的。路过一家‘顺星苑’酒楼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却在最左边的窗户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季灏立刻就愣住了……那是郡主吧?她也过来观看骑马游街了。
婉悦也看到了他,含笑和他摆手。
季灏的心漏跳了半拍,他也和她摆手,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话。却被姑娘们热情的声音掩盖了。
“快来看,快来看,状元郎同我摆手了。”
“我的天爷啊,他的眼睛竟然像桃花瓣一样……好美丽。”
马很快就走了过去。季灏的身影远去了。
婉悦好笑地叹息,“季灏还挺受欢迎的。”
“前程万里的状元郎,受欢迎是正常的。”朱资淮想起季灏眼神里的野心,又加了一句:“他这个人,做起官来会比读书更加的适合。”
小二端了一碗乳鸽汤呈上来,婉悦就坐在桌边喝。
里面加了几块生姜,味道有些辣。她皱了皱秀致的眉。
差不多黄昏时分,骑马游街就到了尾声。到南门时,新科进士们下了马车,各自坐马车回去。而南门早停了许多自家的马车,都是一早就来的,就是为了接进士老爷回家。顾家马车旁,顾清原都亲自来了。
而半夏准备的马车前,还站着国公爷郭敬。一旁是郭子敏,他向来崇拜读书人,如今看到中了状元的季灏,更是一口一个四哥地叫着,仰慕亲热的紧。
季灏上了国公府的族谱,行第也都按年纪排过了,是郭家的四公子。
郭敬拍了拍季灏的肩膀,笑的爽朗,“好小子,有出息。给咱们老郭家长了大脸。”
季灏拱手给他行了礼,又去和顾清原行礼。他在顾家族学读过书,对顾清原也很是尊敬。郭敬也跟着过来了,先夸了顾谷宣一番,又拉着小儿子介绍给顾清原,“顾家族学在京师闻名遐迩,着实是令人钦佩。敏哥儿也是个爱读书的,以后还请顾大人多开便宜,让他去听一耳朵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谷宣:原来长的好看真的有用处的……啧啧,我的酒窝也争气吖。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出自孟郊《登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