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6

婉悦却笑着和朱资淮告辞。

……虽然出了太阳,但天气还是挺冷的。

朱资淮点点头,“你快去吧,皇祖母这两日着了风寒,有些咳嗽。”

“淮堂哥见过皇祖母了?”

朱资淮“嗯”了一声,说道:“我本来也是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他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除了这个,我也没有进宫的理由了。”

婉悦想起静舍宫里重病的琬嫔娘娘,还是安慰了一句:“淮堂哥放心。琬嫔娘娘吉人天下,会大安的。”

朱资淮笑了笑,应“好。”

这个悦堂妹,还真是和他不一样的人。

逆着光,婉悦看不太清朱资淮的表情。只觉得他回来京师几个月,变化蛮大的,更加的硬挺稳重了。

战场厮拼过来的,气势的确是很不一般。

朱资淮望着婉悦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上汉白玉拱桥。桥下有一条河,像玉带一样。

倒映出他的身影。

寒风凛冽。

迎面风刮来都冷极了。

婉悦到了寿安宫的时候,许嚒嚒正伺候着皇太后用汤药。

“真是无趣的紧。”皇太后皱眉,说道:“太医院的这一群惫懒货,定要让皇帝想法子治一治他们的脑子。谁家的汤药一次比一次更苦,让人如何咽得下?”

“良药苦口。”许嚒嚒低声劝解:“您喝了两次,咳嗽都已经好多了。夜间也睡的好了。”

“这倒是的。”皇太后摆摆手,叹息不止:“人老了,身体状况日益渐下,也不知道那一天就去了。”

婉悦前脚踏进正殿,正好听到这一句话。

她不依地开口:“皇祖母要长命百岁的活着呢,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瞧瞧……”皇太后就着宫里的手漱了口,笑的眯起了眼:“哀家的悦儿还是个孩子呢,竟然也像个大人一样训起哀家来了。”

许嚒嚒也跟着笑:“郡主是为您担心呢。”

“皇祖母。”婉悦几步走到了皇太后的面前,“过了年,我都二十三岁了。早已经是大人了,怎地还是个孩子呢。以后,您不许再这样说了。平白的惹人笑话。”

皇太后拉着孙女的手,浑不在意:“哀家疼孙女,又碍着旁人什么事。他们也不敢。”

她当眼珠子一般养大的孩子,自然是宠爱极了。

皇祖母的手心很暖,握着她的手,就连带着心也暖了起来。婉悦从夏月的手里接过布包,打开来是一对护膝。

她拿给皇祖母看,笑道:“这是悦儿亲手给您做的。您不要嫌弃。”

皇太后一把接过来,瞧着上面绣的喜鹊登枝,拿给一旁的许嚒嚒看。

“悦儿的绣艺越发的出众,喜鹊绣的栩栩如生。颜色配的也鲜亮。”她越看越喜欢,都舍不得放手。

许嚒嚒凑趣地说道:“老奴伺候了您一辈子了,还没有看到您为了一件物品如此高兴的。”

“你不懂。”皇太后摆摆手,“这可是悦儿亲手做的,和旁的如何一样?”

婉悦却有些心酸。

皇祖母就如世上所有疼爱孙辈的长者一样,付出的永远不要求回报。但若得了一点点的回报,就如同得了珍宝一般。

皇太后左看右看的,最后才交予周嚒嚒让她搁置在床头,准备明天一早就换上。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十分欣慰:“哀家的悦儿是个有心人,还一直挂念着哀家的膝盖受凉……才下了第一场雪,就送了护膝过来。”

婉悦拎起茶几上摆的茶壶给皇太后添茶水,说道:“您要多注意保养,身体才最重要。”

皇祖母一手把她抚养长大,对于她的意义不比寻常。

皇太后摆手让婉悦坐下,刚要开口。

一个宫女装束的瘦弱女子突然闯进了正殿,“扑通”一声跪下了,泪水流了一脸,“太后娘娘,奴婢求您救救我们家娘娘吧。”

随她进来的,还有寿安宫的几个宫女。

许嚒嚒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境,斥责道:“你们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拦人的……若惊了太后娘娘和婉悦郡主的驾,小心你们的脑袋。”

寿安宫的几个宫女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声声求饶,“嚒嚒明鉴,不是我们没有拦,实在是珍珠姐姐硬闯的。奴婢们都拦不住。”

“珍珠?”婉悦也认出了她。

“是奴婢。”珍珠“砰砰”地磕头,哽咽不已:“求求郡主救一救琬嫔娘娘。”

婉悦摆摆手,让她站起来说话,“琬嫔娘娘怎么了?”

“突然吐了许多血,整个人都不行了。奴婢实在是求助无门,不然也不会冒着死罪闯到寿安宫。”

婉悦从圈椅上站起来,她去过静舍宫,知道那里的现状。

“琬嫔生病,去请太医便好。来哀家这里,又有什么用处?哀家不会治病救人。”皇太后抬头看着珍珠,神色莫测。

“是奴婢无能。”珍珠咬紧下唇,不再往下说了。

她何曾不想去太医院请太医?只是没有太医肯往静舍宫去。而灵贵人又被乐贵妃拘住了。若是太后娘娘再不肯出手相帮,她们娘娘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这个宫女倒是个聪明的。请不来太医只说无能,却没有任何的抱怨。皇太后端起茶盏喝茶。

婉悦却想起刚才在无门外碰到的朱资淮。他今日也进了宫,却连琬嫔娘娘的面也没有见到……琬嫔娘娘若有不测,他们母子俩就是天人永隔了。

皇家事素来深不见底,她暗地里去过静舍宫也就罢了。这一次是不能插手的。却心软了。

“皇祖母……”婉悦开口道:“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宫里的喜事也会多起来。琬嫔娘娘的身子骨不好,还是赶紧让太医诊断一下,等好全了也能过来给您磕头拜年。”

“悦儿。”皇太后加重了语气,“你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哀家老婆子了,也不会计较琬嫔来不来寿安宫拜年。”

这就是拒绝了。

婉悦何尝不懂得。

她抿了抿红唇,说道:“皇祖母,我在午门碰到了淮堂哥。他说是来探望你的,还告诉我,说您的咳疾犯了。”

皇太后愣了一下,也想起自己的孙子。他每个月都会过来寿安宫,也是难得了。

她说道:“淮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真的聪明。每次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只字不提琬嫔的事情,更不会开口求助。

婉悦看皇祖母的表情软下来,想了想,又说道:“淮堂哥要是也没有了母亲,就和悦儿一样可怜的。”

眼睁睁地看着琬嫔娘娘病重却无计可施,淮堂哥比她还可怜。

孙女的一句话,说的皇太后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的悦儿还没有记事呢,就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

良久。

“罢了。”皇太后摆摆手,吩咐许嚒嚒,说道:“你去太医院找个嘴严实些的,就说是哀家病了。然后领着去静舍宫一趟吧。”

许嚒嚒屈身应“是”,转身出去了。

珍珠的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跪下给皇太后磕头,又给婉悦磕头,恭敬的很:“谢谢郡主。您放心,等主子的病好了。奴婢给您立长生牌位。”

她看得分明。皇太后本来是不肯救她们娘娘的,多亏了婉悦郡主。

婉悦摆摆手,“琬嫔娘娘的身边没有人照顾,你赶紧回去吧。”

珍珠应“是。”

等她走了,婉悦拉着皇太后的右手撒娇:“皇祖母,谢谢您。”

“傻孩子。”皇太后笑着用左手手指点孙女的额头,“和哀家还这么客气?”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关于琬嫔的事情……以后,你就别管了。哀家能帮一次,却不能继续帮下去。琬嫔母子如今的情势毕竟是皇帝默认的,哀家不能和皇帝对着来。”

“皇祖母放心,我知道了。”

婉悦本来也没有想过,她适才是突然心软了。

正殿里燃着檀香,袅袅缭绕,让人闻着舒心。

婉悦一直陪着皇太后说话,到了黄昏才回去。而许嚒嚒也回来报了信,说琬嫔娘娘好了一些,已经喝了汤药睡下。

朝霞满天。

红似火。

日子进入腊月,就过得飞快。

转眼间到了腊月十六,是春华出嫁的日子。婉悦前一日就让周嚒嚒在福禄园寻了个宅子,让春华住了过去,夏月和丽儿也都过去陪着。

她给备了二十抬的嫁妆,一百两银子压箱底。赤金莲花纹金镯子一对,碧玉梅花钗一对,赤金镶嵌碧玺石耳环一对。花鸟鱼虫的银头面一套。

主仆一场,也全了俩人的情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放鞭炮,吃饺子。

婉悦先去承鸣殿给父王,母妃上香。等回到霁月殿时,季灏却来了。

他笑着说道:“郡主,我来蹭饭了。你觉得好不好?”

“当然。”婉悦向他走过去,问他:“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我让柳婆子去做。”她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觉得孤单。季灏来了,刚好也有个说话的。

季灏桃花眸一转,“郡主喜欢的口味,我都可以。”

婉悦悄悄地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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