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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嚒嚒手里拿着鹿鹤同春花样的翡翠镯子锦盒过来,递给程安微:“程小姐,您收好。”

程安微起身接过来,又跪下给皇太后磕头。

“这孩子,果然是礼数周全。”皇太后笑着和张皇后说话:“才一会儿功夫,就连着给哀家磕了好几个头。”她摆手让宫女搀扶程安微起身。

张皇后也笑:“早闻程家是书香门第,他们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的。瞧瞧这规矩,就知道是个利益周全的。”

嘉安长公主低头喝茶水,借此掩盖眼中的不屑。她看不上婉悦,就连带着程安微也不待见起来。倒是坐在一旁的少年,模样长得俊俏,还是第一次见。

惜姐儿看了一会儿程安微,走到她身边:“我能看一下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吗?”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比较重,程安微就笑着点头,打开了锦盒让她看。很晶莹剔透的料子,翠的如一汪春.水,阳光一照,美丽极了。

“好漂亮。”惜姐儿伸手摸了摸,仰头和皇太后说话:“外曾祖母,您的眼光真好。这镯子里面好像是会流动的水一样。”

“好孩子,等你长大了,哀家也给你一对翡翠的镯子。比给程家小姐的还要漂亮……”皇太后逗弄惜姐儿:“惜姐儿愿意要吗?”

“当然。外曾祖母的东西,我都觉得好。”惜姐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脸都是认真。

满殿的众人都笑起来,嘉安长公主更是与有荣焉。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乖巧伶俐是第一等的。婉悦也就是图个嘴壮而已,有本事嫁个男人也生一个女孩儿出来……还话里话外的说她不会教导孩子。

再不会教导又如何,总比她嫁不出去强!

面对嘉安长公主的眼神挑衅,婉悦只当没有看到。她安静地端着茶盏喝茶,一句话也不说。惜姐儿很聪明,也惹人喜欢。但她有一个霸道恶劣的生母,后来会怎么样还很难说。毕竟孩子最好的榜样是母亲。近朱则赤、近墨者黑最是不容置喙的。

众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差不多到晌午左右了,张皇后便领着儿媳和女儿等退下了。婉悦郡主一过来,皇太后的心算是被牵住了,旁人怎还入得了眼。她们强行留下,反而是不好了,耽误了皇太后祖孙俩叙话。

嘉安长公主拉着女儿的手,脸上都是不满,抱怨道:“皇祖母也真是的,年纪越大越偏心悦堂妹。她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仗着一副可怜样处处博人同情罢了。”

张皇后瞪了女儿一眼,斥责道:“当着惜姐儿的面,这些不孝不敬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你皇祖母是一国之太后,皇上都是恭敬顺从的,你一个小辈的孙女更不可放肆。”

嘉安长公主诺诺地应下了,又觉得委屈:“母后,女儿并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皇祖母对悦堂妹太好了。”

张皇后“唉”了一声,觉得女儿心思实在是狭隘,但当着儿媳妇和外孙女的面,她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开口道:“你都是嫁出去的公主了,宫里的事情就不必过于操心了。”

嘉安长公主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如此说。

她张了张口,说道:“……是。”

太子妃宁氏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这位长公主是张皇后的长女,自小也是宠爱着长大的。别看张皇后现在是对她不满,却定然容不得别人插嘴。

她一个做人家儿媳妇的,还是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吧。宫里的道虽然平坦,但保不齐鞋底子滑了呢。平白地摔倒了可不好看。

张皇后看儿媳妇不说话,就问道:“楠哥儿还好吗?你最近来宫里请安,总不抱着他过来。本宫也想他了。”

“多谢母后的惦记。”宁氏笑道:“楠哥儿能吃能睡的,个头也长高了些。我今日进宫时,他睡的正熟,就没有抱着。等下一次的,我必然抱了楠哥儿过来。”

张皇后“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她这个儿媳妇是极端的聪明,不然怎会嫁给良哥儿十年未生育嫡子都不会被责怪。不仅如此,良哥儿还总是处处护着她,堂堂的太子府就一位侧妃,连妾室都没有。可见她的好本事。

不过,她也懒得管儿女们自己的琐事。都是成家的人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只要宁氏能照顾好良哥儿,打理好太子府,其他的就随便吧。

惜姐儿倒是对温柔的宁氏很有好感,她和宁氏说话:“舅母,我到秋天凉爽的时候,可以去看看楠哥儿吗?”

“可以的。”宁氏笑着摸摸她的丫髻,“太子府随时欢迎惜姐儿。你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不必非要等到秋天。”

“母亲说夏天太热了,出门的话很容易中暑气。”惜姐儿小小的脸带了笑:“谢谢舅母。”

嘉安长公主对于女儿和宁氏的亲昵却是乐于见到的,毕竟太子哥哥和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处的好,等太子哥哥登基了,以后总是大有益处的。

烈日中天,皇城各处都是火烤一般。

知了叫个不停。

寿安宫因为婉悦的到来,十分热闹。

皇太后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意。她拉着孙女的手,不住地打量:“悦儿,你此次进宫,哀家总觉得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嗯?”婉悦愣了愣,笑着看向皇太后:“皇祖母,那您说……我哪里不一样?”

“说不好,倒是眉宇间没有了愁绪。”皇太后想了想,尝试着开口:“整个人都显得明朗起来。”

婉悦突然联想到皇祖母话里的意思,小脸突然羞红了。

皇太后更觉得讶异,“好端端的,怎么就……”

“皇祖母。”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婉悦便轻咬下唇打断了:“您不许再问了。”

“这又奇了?”皇太后好整以暇,起了促狭孙女的心思,“好悦儿,莫不是你心里有了……”

“皇祖母……”婉悦小嘴一撅。她抬眼去看季灏,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更是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女去看季灏,皇太后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

婉悦咬了咬银牙,想着既然皇祖母问道了,就一不做二不休。

她径直走到季灏面前,拉着他一起跪在皇太后的面前:“皇祖母,正如您所猜,我心里……有人了。就是他。孙女认定了她。”

皇太后:“……”

不止她震惊,正殿里的众人都怔住了。程安微刚喝了一口茶水,突闻悦表姐如此这般的勇气,差点要吐出来。

她还以为悦表姐要悄悄地告诉皇太后呢……没想到,当着一群人说的。

还真是猛。

婉悦看皇太后沉默,就抬起头看她。一张小脸上皆是坦然和认真。

季灏也怔住了,随后就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动。他明白郡主的心思,她就是想光明正大地让天下诸人都知道他们的事情,让他心安。

得到皇太后的认可,他的前途必然不会受影响。至于声誉,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还是许嚒嚒先反应过来,笑着看向皇太后:“老奴瞧着真是好。”季少爷长相气质都好,重点是知根知底的。

皇太后也回过神来,摆手让俩人起来,仔细地端详季灏。她倒是想过若有一日季灏做了自己的孙女婿也是不错的。但现在成真了,又对季灏严格了起来。

她问道:“听悦儿提过一次,你明年要参加会试了?”

季灏规规矩矩地应“是”。

“有把握考进殿试吗?”

季灏想了想,“微臣尽量。”

皇太后就有些不高兴,她很直白:“悦儿是哀家放手心里养大的,她要嫁人,合该是天下的好男儿郎任由着她挑选。”

“皇祖母……”婉悦看了眼季灏的脸色,“您别说了。”

“你不管。”皇太后板起面孔,又和季灏说话:“你既然是悦儿自己认定的。哀家本不应该过多的干预。但是作为老人,总想着自己的孙女能过得好一些。她自小无父无母,性格也冷清些,哀家总怕她吃亏。”

季灏和悦儿成亲后,他就算是半个皇家人了,总能在朝廷里谋个一官半职的。但是这和他自己凭本事做官是两回事,也涉及到个人能力和他自己的担当问题。总该要知道的清楚一些。

“皇太后放心。”季灏直盯着婉悦,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微臣一定会让悦儿过上好日子。只要她开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发誓一般:“微臣平生所求,也不过是能让悦儿随心所欲的生活,她性子冷清。微臣就哄着她,冷清一日便哄一日,总有热闹起来的时候。”

婉悦本来是不好意思的,听完季灏的话却红了眼睛。

皇太后看了眼自家孙女,又看了看季灏。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些残忍。

她现如今知道了季灏的真心,又感到挺值得。

皇太后笑起来:“哀家在宫里生存,见惯了世间的丑恶嘴脸。你这孩子,倒是个实诚的。”她摆摆手,招手让孙女上前来:“季灏这样对你好,皇祖母总算是放心了。”

婉悦笑着去拉她的手:“皇祖母,谢谢您。”

她老人家这样说,就是同意自己和季灏的事情了。对于旁人,自己可以不管不顾,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对着养大长大的皇祖母,却只想得到祝福。

“傻孩子。”皇太后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还拿她当个孩子一般,“等你的终身大事一了,皇祖母就算是死了,也算是给你的父母有个交待了。”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总是比任何的孙子孙女都要看重些。那些个深宫里孤孤单单的日夜,只有这个孩子陪着她,温声笑语。逗她开心,陪她说话。

“皇祖母,悦儿不许您这样说自己。”婉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您会长命百岁的。”

程安微也笑着开口:“皇太后慈爱垂范,臣女也觉得您是福寿绵长的。臣女的祖母还活着的时候,偶尔也会和臣女提起您。她说您的心胸开阔,比男子都拿得定主意呢。”

“小嘴抹蜂蜜一样的。”皇太后想起以往的事情,说道:“我和程老夫人也颇为投缘,见一次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她走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

程安微听皇太后提到祖母,眼圈就有些红。

有宫女进来禀告,“太后娘娘,午膳摆在哪里?”

“今儿人多,就摆在偏殿吧。”

宫女应“是”,屈身退了出去。

许嚒嚒让人端了水进来,她服侍着皇太后净手,笑道:“太后今儿高兴,连带着气色都好多了。”

“可不是。”皇太后笑眯眯地:“哀家最疼爱的宝贝孙女的终身有了着落,哀家高兴的紧,要多吃一碗饭呢。”

有太监、宫女分别领了季灏、婉悦、程安微去净室洗手。

程安微便小声和婉悦说话:“悦表姐,太后娘娘很亲切和蔼呢。这宫里处处都是奢华精致的。我刚才坐的杌子,上面的垫子都是掺了金线的丝锦所制。喝茶水的盏碗都是成套的羊脂白玉,成分是极佳的,一只都不下千金了。还有刚才太后娘娘赏我的翡翠镯子……”她不自觉地咽口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的成色,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太后娘娘就这样随手赏给我了……简直是暴敛天物。”

婉悦“噗呲”一声,被她说的话逗笑了。不仅她在笑,跟着伺候的几个宫女都笑起来。

婉悦揉揉她的头发,说道:“谁会这样形容自己呢,暴敛天物这个词用的不恰当。赏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皇祖母是喜欢你。”

程安微脸一红:“我就是那么个意思,总也表达不好。”她也觉得自己说话不恰当,但很快又振奋了精神:“等我回去程家后,一定让母亲看看这一对儿翡翠镯子。也要和她讲讲宫里的见闻。”

她美滋滋地:“我都能想到母亲羡慕我的眼神了。我现在得了皇太后的赏赐……母亲以后一定不会再骂我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太相信,转身去求助婉悦:“悦表姐,你说母亲会看在皇太后赏赐我翡翠镯子的份上,不再骂我吗?”

婉悦接过春华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想了想,回答她:“舅母管教你……应该和皇祖母的赏赐没有什么关系吧。”皇室的权利再大,也不会管臣子教养儿女的事情,更不会插手。

程安微哀嚎一声,去拉婉悦的衣袖:“悦表姐,你就不会哄哄我吗?”

婉悦低头看她,有些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出口:“为什么?”

程安微:“……”

悦表姐被保护的太好了,心性反而很单纯。她很多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思维想事情,然后实话实说。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着人说假话。这当然是优点。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不会哄骗人。

或者是,悦表姐愿意哄骗的人里面没有她。

一想到她可能是最后的这种可能,程安微就想到了季灏,她问道:“悦表姐,你会哄季少爷吗?”

婉悦想了一会儿,说道:“会。”

程安微:“……”

世上没有爱了。

春华看着程安微瞬间垮下来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解释道:“表小姐别介意,我们郡主说话做事一贯是这样的,并没有别的心思。”

程安微笑着摆手:“不会的。我也是觉得悦表姐很有意思。”能来宫里这一趟,还得了赏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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