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怂的让徐至永直咧嘴,这真的是季灏本人?不会是哪里假冒出来的吧?
他虚咳几声,笑着说道:“幼舒,你不和我介绍一下?”
季灏想到徐至永评价婉悦郡主的那些话,就不愿意理他。但晾着郡主更不好,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口:“这位便是宁王府的婉悦郡主。”语罢,又和婉悦介绍:“他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徐至永。”
果真是婉悦郡主!徐至永离近了打量。眼前的女子五官柔和娟秀,最出彩的是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澄澈若水,温润却不掩灵动。
明明是乖巧的长相,却一脸的淡漠。仿佛硬装大人的小孩一般。恰巧是这种,却最容易给人极端的吸引力。
他拱手行礼:“郡主安好。”
“小侯爷不必如此。”婉悦抬眼去看和季灏身高几乎相同的青年:“论起阶品,你也不应该向我行礼。”侯爵府是超一品的存在,意在地位高于百官。她虽然贵为郡主,和承袭了爵位的徐至永还是没法相比的。
疏远又客气。
徐至永突然就来了兴致,这和他认识的那些一见面就想巴着他不放的女子完全不同。
“郡主端庄,百闻不如一见,徐某甚是心……佩服。”徐至永打开折扇,风度翩翩。
婉悦只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却也懒得探究:“小侯爷说笑了。”
她在坊间的传言可没有什么好听话。
季灏和徐至永是熟识了,自然懂得他话里话外隐藏的意思。脸色不免更加难看。他看了眼还炙热的太阳,低声说道:“郡主,咱们回去王府吧。天太热了,我怕您的身子受不了。”
确实是挺热的,婉悦便点点头:“好。”
她对柳巷胡同起了兴致是因为季灏,现在看也看过了,而且还见到了季灏。是该回去了。
徐至永却遗憾不已:“郡主,这条胡同走到头,还有条街呢。比这里更敞亮,也热闹。”他看了眼婉悦手里的糖人,诱哄道:“还有一个更大的捏糖人摊子。”
“改日吧。”婉悦抬脚就走。
她买糖人不过是个稀罕物,喜欢都算不上。
季灏跟在后面,看也没有看徐至永,面色几乎是肃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留下的只有徐至永。他“啧啧”了几声:“季灏真是重色轻友……”又停顿了一会儿,“……是他要找我喝酒的,怎地把我扔下,跟着别人先走了。”
王宇等着主子发完牢骚,征求他的意见:“您看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徐至永摇了几下折扇,想了想,说道:“去倚红楼。几天没有见到轻舞姑娘了,不知道舞技有没有进步?”
王宇应“是”,小跑去巷口唤自家的马车过来。
“世人传的婉悦郡主如母夜叉一般,却不料想是个美娇娘。而且还规矩守礼。真真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徐至永笑的有些邪气。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去了捏糖人的小摊旁,“老伯,也给我捏一个形似蝴蝶的糖人。”
老叟依旧笑眯眯地:“好咧,您等着,马上就好。”他去拿竹签,又听徐至永交待:“必须要和刚才那个姑娘手里拿的蝴蝶糖人一模一样。”
老叟一愣,却立刻明白过来了,“客官放心。”
一阵风吹来,热浪滚滚。
季灏和婉悦同坐一辆马车。夏月和春华便避去了后面略小些的马车里,原来是装元宝和纸船、纸人的。
“您润润嗓子。”季灏看婉悦热的脸颊通红,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心疼极了:“夏天到了,天气慢慢会更热的,您不要总是出来走动。”他看着那蝴蝶糖人,又说:“需要的东西言语一声,我给您买去。您这样不顾忌,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他嗓音微微低沉,却很温柔。
俩人好久没有如此平和的相处了,都有些不大自在。
婉悦接过来茶盏,连着喝下去几口。
她走了一阵路,确实也真的热。
“您慢一点。”季灏满眼都是关切。
她看起来瘦了好多,衣裳穿在身上都宽宽大大的,撑不起来了。
婉悦看了他一眼,鼻子突然涌出酸意:“你不是根本不理我吗……现在知道管我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是什么啊?
他理或者不理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她才没必要跟着委屈,好像强求一样。
“我没有。”季灏却怔住了,难得有些结巴:“一直……都管的。”他抬头去看婉悦,心里有一股心慌的喜悦冒出头,却又不敢确定。
婉悦咬紧红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马车里安静又尴尬。
片刻后,还是季灏先开口说话,“郡主,我不常去柳巷胡同。偶尔去一次而已,也都是经过李先生允许的。”
关于今天的事情,他有必要解释一遍,以防郡主再误会别的。
“这都没有关系。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只要别误了学业即可。”婉悦低头喝茶,“我对你的管理一向宽松,并不会严格要求什么,你也都知道的。”
季灏笑了笑,应“是”,又说:“您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会报答您的。”
他看婉悦的茶盏空了,又拎起茶壶准备给她满上。
“不必了。”婉悦摆摆手,新倒的茶水太热了,喝着烫嘴。
她把茶盏放在一旁的小炕桌上,神色严肃了一些:“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但是也容不得你欺骗我。”
“欺骗?”季灏想起自己私底下做的事情,抿唇不语。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却真的是瞒着郡主的。
现在又不能和她说明白。
婉悦看他沉默,愈发认为表哥说的话都有道理,心里难过的很。
她多次说过不需要季灏报答她什么。每一次说起也都是真心的。宁王府有一辈子都吃穿不愁的银钱,养季灏一辈子也足够了。
她甚至还想过,等季灏成亲有了孩子,如果不想继续住在宁王府。就把银钱分给他一半,出去另过也行的。反正银钱足够多,她一个人也花不完。
……
她付出了真心,自然也想要一颗真心。最起码季灏不能欺骗她,这是底线。
“郡主,您放心。”季灏看着婉悦,眼神很坚定:“我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这就是对得起?
婉悦都要被气笑了,又不想直接挑明让季灏没有颜面,便咬牙忍着。
她倒要看看,季灏能欺骗他到几时。
婉悦在马车里坐着,不想面对季灏了。干脆闭上眼休息。
申时左右,马车停在了宁王府大门前。
季灏先下去马车,又摆好梯凳去搀扶婉悦。
婉悦却招手让不远处的春华过来,她扶着春华的手走下梯凳,主仆俩人慢慢走远了。
她不是非要当着一众的仆从,冷淡季灏。而是伤了心,看他都有些厌恶。
季灏看着婉悦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一卷衣袖。转身也进了王府。
季灏晚上又过来霁月殿给婉悦请安。
婉悦却不再见他。
丽儿出来告诉季灏。
他却独自站在庭院里好久,等月上柳梢头了,才转身离去。
丽儿叹一口气,郡主和季少爷最近是怎么了?总别别扭扭的。主子们过得不畅快,她们做奴才的也跟着小心翼翼。
半夏刚刚还偷偷和她诉苦,跟在季少爷身边做事,都量着一百个小心。惟恐做错了事情,被罚一顿板子。
夏月挑起竹帘,从正殿里走出来,眼神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季少爷。她压低了声音和丽儿说话:“季少爷走了?”
丽儿“嗯”了一声,“这会儿,估计回到落霞阁了。”落霞阁离霁月殿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郡主洗过澡就睡了,连晚膳都没有吃。”夏月也是叹气不止:“春华姐姐在里面伺候呢。自从程老夫人一走,郡主是眼瞧着见瘦,我伺候她洗手的时候,手腕的骨头都摸的清晰。”
她拉着丽儿上了转角游廊,俩人坐在美人靠上:“你说季少爷也是,偏生这个节骨眼上和郡主闹了脾气。我都怕郡主有一天会想不开。”
“唉。”丽儿唬的声调都变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倒是瞧着季少爷也挺可怜的。平时郡主多疼季少爷啊,他要什么做什么都是说一不二的,现在竟然连见一面都不肯。若真是有了误会,解开不就好了。”
“谁知道呢。”夏月靠在丽儿的肩头:“你说,咱们跟着郡主,朝夕相处的。虽然她是主子,咱们是奴婢,但天天在一块,感情总是有的。郡主又是那么和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拿咱们也从来没有当过外人。我是真心想要郡主活的快乐一点。”
丽儿听的红了眼眶,“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以前郡主喜欢乔正则,一直被拒绝,我都替她难过。好容易缓和些,程老夫人又去世了……”郡主从小是跟着皇太后长大的,没有得过宁王和宁王府的宠爱,但怎么生活的波折困境就一个也没有少呢。
俩丫头坐在一起说话。春华循着声音就过来了,骂她们:“两个小蹄子,也不知道老实一会儿,若是惊扰了主子,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夏月吐了吐舌头,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郡主还好吗?”
“你还知道问呢。”春华没好气地嗔她:“睡是睡下了,但是睡的很不踏实。我约莫着半夜估计还要醒几次呢。”她打发丽儿:“你去告诉膳房的柳婆子一声,让她备一份燕窝粥。等郡主醒了,也能喝一些垫垫胃。”
“好的。”丽儿答应一声,起身走下转角游廊。
夏月看丽儿走远了,便拉着春华坐在身边:“春华姐姐,你觉得郡主到底是怎么了?我瞅着她和季少爷之间怪的很。特别是最近一段时日。”
春华抬眼去看她。
廊檐下悬挂的羊角琉璃灯散发出温暖的光,照着夏月的眼睛十分明亮。
主子总说夏月机灵,她以前还没有大的感觉。这一会儿却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她差不多看出来的事情,夏月肯定也看出来了。
春华长吁一口气,告诫夏月:“主子要做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不该管。你无论知道了什么,都不许说出来,哪怕是烂在肚子里。”
“我晓得。”夏月低下头:“就是可怜主子的遭遇。”主子与其喜欢乔正则,倒不如喜欢季少爷来得实在。无论如何,季少爷对主子的心总是不会变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郡主是个好人,老天爷不会薄待她的。”春华让夏月回去休息,“今儿,我在外间值夜。你明儿一大早再过来吧。”
夏月答应了一声,问她:“还需要我给你加送被褥吗?”
“不用。”春华摇摇头,“这么热的天,还加什么被褥,一张凉席就够了。”
夏天的夜,比着白天舒爽多了,温度也适宜。
数不清的星子闪烁,烂漫璀璨。
婉悦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
她睡眠质量很差,一宿做了好几个梦,甚至是梦中梦。醒都醒不过来,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可怖。她起床之后,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开始用早膳。还不停地打呵欠。眼窝微青,给人疲倦不堪的感觉。勉强吃了早膳,又倚靠着罗汉塌打盹儿。
春华给她捏着肩膀,说王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想让她精神点,“柳婆子的孙女相看了人家,是邻村的秀才呢。柳婆子高兴的很,逢人便夸孙女婿明事理、有学问。”柳婆子在宁王府里做事,一家子却生活在村里。最小的孙女刚满十四周岁,正是定亲的好年纪。
“婚姻是大事,能定下来还称心如意的,确实值得高兴。”婉悦迷迷糊糊地:“你打开我的私库,取一百两银子给柳婆子,就说是我的添箱礼。”
她想要别人的忠心,就该拿出点东西来。一毛不拔的,谁还会诚心跟着她呢。
婉悦想起来‘忠心’两个字,不免又想到季灏。只觉得心口疼。她自己揉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缓解。就唤春华给她揉。
“奴婢闲了就去找柳婆子。”春华应下来,看主子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就要差人去唤林大夫过来。
婉悦拦住了,摆摆手:“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没有别的病。林大夫医病又不医心,没有用。”
林大夫又不是季灏,有什么用呢。表哥说得对极了,她费尽心思地养他长大,简直就是养了一只给自己添堵的白眼狼。
“那怎么办?”春华想了想,提议道:“您不是好久没有去宮里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吗?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您也权当散心了。”
“这个主意好。”夏月闻言,也拍手称快:“太后娘娘见到您,会很高兴的。”
婉悦想了想,觉得也好。与其待在王府里生闷气,不如出去转一转。
春华亲自出去备马车,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选颜色鲜亮的衣裳给婉悦换上。
一切收拾妥当后,主仆三人上坐马车往皇宫里赶。
太后的心情最近也不好。一是见不到最宝贝的孙女,二是天气太热了。她年纪大了,根本吃不消。为着这些,张皇后往寿安宫跑的更勤了。和王太后说话解闷,也陪着她看戏听曲。皇帝朱凌德也过来了几次,他是以仁孝治天下的。再者,老娘的身体欠安,为人子女的孝道还是要尽到。
婉悦到的时候,张皇后恰巧也在。她先屈身给太后请安,然后又给张皇后请安。
“悦儿,快过来让皇祖母看看。”太后上下地打量孙女:“你都瘦脱相了。”
张皇后也跟着附和:“确实是瘦了。”
婉悦走去太后的身边,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皇祖母,您别担心,我没事的。姑娘家都吃得少,要尽量瘦一点的,太胖了也不好看。”
“胡说。”太后不信,拉着她的手:“胖乎乎的才好看呢,以后还好生养。”
太后说得这一点,张皇后特别的赞同。她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当初选太子妃时,脸蛋如银盘、身材丰满有致就是一条硬性的规定。皇家人,最看重的当然是子嗣。
婉悦笑了笑,也不与太后争辩。让宫女搬个杌子,挨着她坐下了。
许嚒嚒看到婉悦过来,也满心的喜欢,亲自去切了适令的瓜果递给她。
“谢谢许嚒嚒。”婉悦叉了一块西瓜吃,随后就放下了。她看起来恹恹的,精神也非常差。
“悦儿,你是不是心里还难过呢?”太后握着孙女略显冰凉的手,疼惜的紧:“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半点不由人。你也要看开些。”
“皇祖母,悦儿知道的。”婉悦困倦地打个呵欠,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外祖母的丧仪办的很好,我昨天还赶去给她烧了一七。”
“好孩子,百善孝为先。”太后拍拍她的手:“你父王和母妃走得早……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肩头,也是难为你。”
“咱们悦儿一向是个心细的姑娘,您别担心。”张皇后和太后说话。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很不错。让宫女也给婉悦端过去一盏,“六安瓜片的味道悠远,香气清高,你尝一尝。”
婉悦接过来,也喝了一口,“果然很香。”皇后娘娘爱茶,对此也颇有研究,阖宮上下都知道的。她既然推荐了六安瓜片,那就一定是不错的。
“你若是喜欢,哀家这里还有几包,等你回去王府时都给你带上。”太后说道:“哀家老了,喝不得太多的茶叶。”
婉悦摆手表示不用,“我还有许多呢,您留着慢慢喝。”
张皇后拿了一个桂花糕就着茶水吃。
太后疼爱孙女,她没什么可说的。
太后揉揉婉悦的头发,“悦儿,你没事的时候要常来宫里看看皇祖母。皇祖母年纪大了,心里总惦记你们小一辈的孩子。”
婉悦反握住她的手:“我记下了。”皇祖母的手褶皱很多,握着并不光滑,但是心里却很踏实。就是这双手,让她感到温暖和依靠。
太后看孙女说话都无精打采的,就吩咐宫女把偏殿收拾出来,她又说道:“哀家瞧着你困的很,先去睡一觉吧。等吃午膳了,哀家着人去唤你。”
婉悦确实也觉得困,就答应下来。她跟着宫女一起往偏殿走,身边的春华和夏月被太后留了下来,说是有事情要问。
“你们都是贴身伺候郡主的大丫头,她有什么事情你们肯定是清楚的。”太后神色凝重:“哀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明白。”
春华和夏月互相对视一眼,跪在地上,齐声说道:“太后尽管问,奴婢们定当知无不言。”她们本来也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伺候主子的,又在寿安宫待过几年。对太后的脾气很了解,她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
太后果然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直爽是好的。”她喝了一口茶水,问道:“你们主子最近是不是遇着了解不开的事情?或者遇到了什么人?哀家看她心事重重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她这个孙女性子淡漠的很,万事不放心头的姿态。她以前还想过,要是有一件事情能入孙女的心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改改她的性子。年轻的姑娘家,不能总是淡漠,要活泼开朗。
现如今,孙女终于在心里存了事情,她又觉得简直是受罪。
春华被问的心中一颤,她转头去看夏月,却发现夏月也在看她。眼神里都是迟疑。春华快速地转动脑子,不能让夏月先开口。她说话不稳重,别惹了太后生气……郡主和季少爷的事情不能说。但是不说的话,剩余的就是程老夫人去世的事情了。说出来又怕太后不相信。
春华面色急躁,却很快想到了一个人。她平复下心情,“郡主去程家给程老夫人吊唁的时候碰到了乔正则乔大人。郡主还被乔大人拦下说了几句话。”
没办法,她只能提乔大人了。太后最是知道郡主和乔大人的恩怨,而且乔大人对郡主的态度也令人讨厌……这种时候,就让乔大人出来顶一会吧。
“还是他!”太后气的拍了下身边的茶几,“这个乔正则太无法无天了,仗着悦儿对他的喜欢,屡次三番地出言不逊。他乔家还真是要反天了。”
“母后,您消消气。”张皇后劝道:“为着这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咱们悦儿花一般的姑娘,离了他难道还嫁不到好人家吗?”她慢声细语地:“我看悦儿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咱们不妨选一个机会,把满京城未嫁人的公子、小姐们聚集在一起,办个赏花宴或者以诗会友之类的。让悦儿也参加,年轻的孩子们好相处,或许能遇到合适的。”
太后想了想,立刻赞同了张皇后的主张,“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御花园的玫瑰开的正好,味道又香又浓烈。仅有我一个老婆子赏玩岂非可惜?悦儿的年岁也真的不小了。”她说着又伤感起来:“悦儿若能嫁一个好人家,哀家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御花园有一个玫瑰园,各种颜色都有,盛开的多姿多彩。
张皇后亲自给太后满上热茶,“母后,您别这么想,悦儿听到该伤心了。媳妇一定好好地办这场赏花宴,宮里热热闹闹的,咱们看着也欢喜。”
“你是个稳重体贴的,事情交给你,哀家也宽心。”太后长叹一声:“悦儿和你也处的好,从小便是如此。刚进宫就愿意亲近你。孩子就是这么回事,心思最为纯净,你对她好,她也能对你好。”
“母后,您快别说了。”张皇后笑起来:“照顾悦儿是媳妇的责任。别的都不论,就单单我是她大伯母这一层关系在,就足够了。”
张皇后是太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她虽然不够聪明,也算不得是个美人。但难得是心眼好,为人厚道,家族背景也强大。这对当时刚登基的皇帝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太后一直都对张皇后挺满意的。
“你们俩下去吧。”许嚒嚒看春华和夏月跪在一旁,“好好伺候着郡主。”
俩人应“是”,从地上爬起来,屈身又行礼,才退出正殿。
太阳隐去了,大片的乌云在空中飘来荡去。
晴朗的天变得阴气沉沉。
春华看了眼天空,和夏月小声说话:“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宴了,咱们郡主会开心起来吗?”
“谁知道呢。”夏月摇摇头:“郡主的想法和别的姑娘总是不太一样,她不喜欢凑热闹,好像也不太喜欢花花草草。”
“要是季少爷也能参加赏花宴就好了。”春华若有所思。
夏月抬头去看她:“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专程回去通知一声季少爷不就好了。”
“也对。”春华加快了步子,“季少爷在赏花宴上出现,郡主即不能责备,也不好躲避。俩人只要能说上话,或许也就说开了。”
她瞧着郡主对季少爷是有心结的。
“就是有一点不容易。”夏月跟在春华的身后:“咱们要想通知季少爷,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出宫吧?”
“宫里为郡主举办赏花宴,主角就一定是郡主。”春华说道:“所以郡主一定会留在宫里,就算是暂时的也不能走。具体待几天就不清楚了。”她想了想,“……最好赶在赏花宴的前一天通知季少爷,让他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我看行。”夏月转了转眼珠,“到时候我就以给郡主拿常用物品为借口回去宁王府,别人也不能阻拦。
偏殿在寿安宫正殿的右下首,一排三间的房子,打通了就显得阔朗,是婉悦以前住的地方。她一走进去就无比的熟悉,屋里的布置还是老样子,临窗有一个大炕,炕头靠墙的地方摆了一排黄花梨的衣柜。
宫女铺好了被褥,又伺候着婉悦躺好。
寿安宫的宫女也大多认识婉悦,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命根子,行动上更是悉心周到。
婉悦闭上眼,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很快就睡熟了。
春华和夏月走进屋子,被一旁守着的亚儿告知道,“郡主睡下了,你们不要打扰到她。”亚儿是寿安宫的二等宫女。婉悦没出宫时,她也是跟着伺候的。
春华“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又招呼了亚儿出来说话:“亚儿姐姐,郡主睡前可有说起过什么话吗?”
“没有。”亚儿摇摇头:“郡主的状态很不好。她刚进来屋里,就站在窗户旁边,往外边看了好久。”她指了指大炕的方向,“就那里。”
春华“唉”了一声:“郡主心里苦。”
到了中午,天上的乌云也隐去了,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雨丝又细又绵,很不像夏天的雨。
倒像极了春天四处飘扬的柳絮。
太后让许嚒嚒来唤婉悦过去用午膳。
许嚒嚒看她还睡着,就没舍得叫醒,转身去回禀了太后。
太后摆摆手:“让她睡吧。”
她让许嚒嚒先摆上午膳,自己喝了一蛊燕窝粥。
婉悦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全身都放松了。
她伸个懒腰坐起来,穿着青色绣兰花鞋子去净室。
春华听着动静也过来了,笑道:“郡主,您总算醒了,要是再睡下去,天都黑了。”
婉悦一愣,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三个多时辰呢。”春华看了眼八仙桌上摆放的滴水漏刻:“这会都申时三刻了。”
“睡的确实是太久了。”婉悦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她去净房方便后,简单梳洗了一下去正殿给太后请安。一出了房门才发觉下雨了。
一阵风吹来,雨丝斜斜地溅到身上。很凉爽惬意。
太后正一个人坐在内室研究棋局,看到婉悦过来,就摆手让她近前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悦儿,饿不饿?”
睡了一整天,怎能不饿呢。
婉悦不好意思地笑:“皇祖母,我饿了。”
感觉胃里都是空的了。
太后也笑起来,又和一旁的许嚒嚒说:“哀家给婉悦准备好的饭菜,让她们赶紧端上来。”午膳本来是做了祖孙俩的,结果婉悦一直在睡觉。她就让人温在锅里。
许嚒嚒应“是”,转身退下了。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宫女端着菜肴进来了。有糯米红枣糕,桂花卷、红烧鸡块、鲜人参炖乌鸡、香酥鹌鹑、八宝莲子羹等,都是婉悦平时喜好的口味。
紫檀木餐桌摆的满满当当。
婉悦看的直咋舌:“皇祖母,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傻孩子,你尽管选你喜欢的吃。”太后看她的眼神非常慈爱:“你长久的不来皇祖母宫里,皇祖母便有些拿不定你要吃什么。索性就让御膳房一起准备了。”
“皇祖母,您对悦儿真好。”婉悦去拉太后的手:“您陪着悦儿一起吃,好不好?”只有在皇祖母面前,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就算任意妄为,也不会被责骂。
孙女已经好久没有和她撒娇了,太后很是享受。她满口的答应下来:“好。皇祖母就陪着我的悦儿一起吃。”
反正也要吃晚膳了,干脆就陪着悦儿一起吃吧,也省事。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也渐渐的暗下来。
寿安宫却其乐融融。
季灏下午下学之后,又过来霁月殿。
丽儿正站在廊庑下教小丫头规矩,看到他屈身行礼:“给季少爷请安。”
季灏“嗯”了一声,和她说话:“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探望郡主了。”
“郡主不在。”
“嗯?”季灏一怔:“什么意思?”
丽儿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郡主吃完早膳就进宫了,说是去给太后请安。还没有回来呢。”
季灏皱眉。怪不得他一进庭院就觉得霁月殿太安静了,和平常不大一样。他又问道:“郡主进宫了,为何没有人去告诉我?”
“这……”丽儿想了想,“许是郡主怕耽误您读书。”
季灏许久没说话,俊秀的侧脸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嘴角却泛起自嘲的笑。她哪是怕耽误他读书?分明是躲了出去,根本不愿意见他。
之前是他躲避她,现在却反过来了。
半夏站在一旁给主子撑伞,一个劲的给丽儿使眼色,想让她说些好听的话,哄骗一下主子也好。主子天天吃不下、睡不香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说,还更阴冷了。每天来来去去的阴沉着脸,多吓人啊。
丽儿却看不懂半夏的意思。她右手一伸,邀请季灏:“季少爷,要进去喝盏热茶吗?”
郡主都不在,他还进去做什么。
季灏转身往外走:“不必了。”他看着还是冷静自持的,一双桃花眸却深沉如墨色。
主仆俩出了霁月殿,半夏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要劝说一下主子。
“少爷,您是不是惹郡主生气了?”半夏继续说:“若真的是您做错了,就像郡主认个错。她那么疼您,一定会原谅的。”
“原谅?”季灏仿佛不愿意多言:“我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对她而言,可能是做错了。以她的性格,怕是不会原谅我的。”
上位者做惯了,很难接受别人的隐瞒或者欺骗,哪怕是一丝一毫。这种类似于身份上的颠倒,几乎不会被认同。
郡主对他特别好,但是却真的不够上心。说明了什么?只有施舍是不会上心的,这是一种随手的行为。就像路边的乞丐,你给了他一把银钱,难道还会一直追问他关于银钱的用途吗?
郡主习惯了,而他不能习惯。他不想成为那个被施舍的人,他要的是平等。双方的平等。
或许他理解的有所误差。但他却真的想和郡主平起平坐,也想成为上位者。去保护她,或者强迫。
她不够上心,他就把自己刻在她的心里。
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季灏闭了闭眼,不再往下想了。
他的心.理太阴.暗了,他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害怕她恐惧。
半夏被主子绕蒙了,他自己掰扯了片刻,也没有弄明白,“怎么会呢?奴才瞧着,郡主依旧很疼您的。就算您和郡主不如以往和睦了,但府里的各位管事对您依旧是尊敬有加的。如果不是郡主传了命令下去,指不定要怎么着呢。世人惯会摆高踩低的。”
半夏看主子一直不吭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又说:“您在郡主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可能是人在事中迷吧。总之,您真的不必妄啥自啥……”他记得有一个成语表达的很好,但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了。
半夏急的吭哧瘪肚,季灏淡淡地说道:“妄自菲薄。”他看了一眼半夏:“以后多识几个字吧。你是跟着我伺候的,连一个成语都说不连贯,不觉得丢人吗?”
“是,是。”半夏苦着脸应下了,早知道他就不卖弄学问了。识字真的太难了。他不是不想学,而是真的学不会。
雨下到后半夜又大了起来,夹杂着闪电。
轰隆隆的雷响。
婉悦成功被太后留在了寿安宫。
最重要是,她自己也不想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季灏。
雨到了夏季,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连三天都是连绵不断。
婉悦也理所当然的在寿安宫住了三天。
到第四天。太阳出来,天空也终于放了晴。
夏月坐马车出宫,回了宁王府。她先回到霁月殿帮主子收拾贴身换洗的衣物,然后又跑了一趟落霞阁。
季灏正在吃早膳,看到她过来,倒是愣了一愣:“你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跟着郡主去宫里了。
夏月屈身行礼:“季少爷,奴婢是回来给您送请帖的。”
“请帖?”季灏抬眼看她:“什么请帖?”
“皇后娘娘要在宫里给郡主办一场赏花宴,日子定在了明天,会遍请京师世家贵族里的未婚公子和小姐作陪,奴婢想着您左右也不是很忙,可以去看一看。读书的功夫也不在这一时。”夏月从袖口处拿出大绿镶金边的长方形帖子递过去,想着要怎么说才能使季少爷一定去,便笑了笑:“好像乔正则乔大人也在宴请的名单内。”
太后娘娘厌恶乔正则,皇后娘娘都是知道的,并不会给乔家发请帖。她不过是用来刺激季少爷的。
招数还是老招数,但管用就行。
季灏在听到宫里要为婉悦郡主办一场赏花宴,还遍请未婚的公子小姐……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在又听到乔正则也去,脸色便泛了青。
他握紧了手中的请帖,“明日,我准时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有了大家盼望的章节哦【捂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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