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年,春闱落下帷幕。
宁珩高中探花。
一时间,前去宁家贺喜的人,快将寿安伯府的门踏破。
寿安伯在数日前带着一个庶子回京。
他戍守西南,每三年能回来一次,但在宁婉音得势之前,他很少回京。
他在边疆的城池里,置有大宅,纳妾数人,有庶子庶女,日子过的逍遥自在。留在京城的妻室替他侍奉双亲,主持中馈,主要是替他管家,他并没多少惦记的。
不过如今不一样。
他一双儿女都出息了,也该他享福了!
宁珩高中,南阳侯施家立即想将女儿嫁给他,与宁家联姻。
施家找到程氏,被她婉拒。
遂又找到寿安伯。
寿安伯一口答应。
程氏无奈,只得入宫,求见太后。
如今,宁婉音也敢接母亲入宫了。
“婉婉,我与你爹说不清楚,他非要让珩儿娶施家女。”程氏难过地垂泪。
自从去年秋闱,宁珩中了举人以后,便有不少世家看好宁珩,提前押注。
但程氏问过宁珩的意见,他说不娶勋贵之女,不娶高门权臣之女。
所以,此次施家上门商量联姻,程氏拒绝了。
但偏偏,寿安伯同意。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夫为妻纲,程氏也得听寿安伯的。
所以虽然程氏和宁珩都不同意,但寿安伯自已就能把宁珩的婚事定下来……
“兄长举业有成,确实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不知母亲和兄长,可有相看合适的人选?”宁婉音问道。
程氏点点头道,“太常寺少卿之女颜舒芸,身出名门,温柔娴静,你兄长也是愿意的。两家私下相看了,就等着定下来,你爹突然横插一竿子……”
太常寺少卿正四品,掌祭祀礼乐之事,是一个闲职。
但颜家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在朝中没有什么权势。
与没有太后的宁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如今有了宁婉音,那就是低娶了。
程氏私心觉得,宁珩配得上公侯之女,但他不愿意,那也随他。
与颜家的婚事,就快要谈成。虽然没有下定,但如今突然反悔,程氏也觉得不好和对方交代。
宁婉音若有所思,“母亲放心,女儿去安排。”
当日,太后懿旨,赐婚寿安伯嫡长子宁珩与太常寺少卿之女。
消息传开。
两家都是欢喜至极。
颜家正觉得憋屈呢。施家横插,他们自然不敢争抢,还为了女儿的名声,把曾经与宁珩相看的事藏的死死的。
没想到太后懿旨,这一桩婚事成了!
宁家上下也很欢喜,恭贺宁珩。
唯有寿安伯很不高兴,向着程氏抱怨:“你怎么不为你儿子想想,娶这样的女儿,对他的前程能有什么助力?”
“南阳侯千金,这么好的儿媳你不要,非要入宫去求什么赐婚圣旨,你搅黄你儿子这么好的婚事,他可是你亲生的!”
程氏以前总是盼着他回来,但如今他常回来,倒又觉得他还不如不回来。
听见夫君的指责,她只能默默垂泪。
宁珩冷冷道,“爹是对太后的懿旨不满吗?”
寿安伯噎了一下,道,“你不知轻重,以后肯定会后悔。算了,这么好的婚事,我再和人家商量商量,给你弟弟留着。”
宁珩眉峰微皱。
他不和勋贵权臣联姻,就是以防“外戚势大”。
他妹妹不止是宁家女,更是太后。
她会愿意宁家和勋贵联姻,成为第二个薛家吗?
不过寿安伯的打算根本没成行……
昌平侯突然急招他回西南,说是他之前管的军队出了点事。总之你要是不回来处理,那事儿就大了。
寿安伯只能急匆匆返回边疆。
打算下一回再来安排。
但……
终其一生,他没再能回京。
宁婉音对于他没什么感情,只看母亲怎么想。程氏想他回来,就召他回来。
不想,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赐婚懿旨后,宁颜两家很快办了婚事。
婚假结束,宁珩入宫谢恩。
“我有一事,想托付给兄长。”宁婉音看向宁珩,沉声道。
她在观政的时候,便有一些新政的构思。
直到战事平定,收拢兵权,在朝中树立了威望,才决定动手。
她托付给宁珩,并非是任人唯亲。
若宁珩与勋贵联姻,只想结党营私,让宁家变成第二个薛家。那哪怕他是自已亲哥哥,宁婉音也不会重用他。
她先是大炎太后,再是宁婉音。
但如今,宁珩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宁珩曾经在江南待过几年,熟悉那边的情况。
其次,最关键的一点是,宁珩的文章,能看出他有为国为民之心。
当然,若这份心是假的,那宁婉音就换人。
宁婉音并不能确定,自已一定能选到最合适的官员,但她永远有备选。
“娘娘请说。”宁珩脸上多了一丝严肃。
能让宁婉音说托付二字,绝非小事。
“我准备推行税法改制,先从江南一个州府试行。所以有意任命你去平江府做知府。”宁婉音缓缓说道。
大炎立国数百年,土地兼并严重,财富藏于豪绅,百姓贫穷,而朝廷也收不上税。
朝中各处需要花钱。
西南的军费也是一笔巨大开销。
杀几个贪官,受苦的依旧是百姓,只能补一时窟窿,并非正道。
推行税改,势在必行。
世族豪绅必定会反对,宁婉音很清楚,没那么容易。
但如今兵权已经大多收到她的手中,朝中有她,外有宁珩,内外反对的声音,她都会狠狠碾压下去!
“韩寻与你一同去江南,麒麟卫从即日起建立江南分司,配合你的行动。”宁婉音道。
这一句话很平静,但却是夹杂着血雨腥风。
向来改革就没有不流血的,而麒麟卫就是去杀人的。
宁珩深深看向宁婉音,他妹妹是个厉害人物,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但你越是了解,越能知道,她的坚韧勇敢,她有强大的内心,和令人钦佩的才能。
以女子身份执政,也敢不畏流言,推行新政。
“臣,必不负太后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