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冷然,一句“他杀了我”环绕在崔雪时耳中,她瞳仁大涨走出静居闭了房门,“你…何意?”
萧媞筝拉着她走上马车。
“我也不知为何,自半月前起便一直梦魇缠身,那场梦里是逼宫造反的沈阙,是自焚而死的萧旬,是要拥立沈阙为帝的朝臣百官,是乍然病逝的你…”
萧媞筝苦笑,“是他一剑将我刺死在公主府上,我虽不知他最后结局,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做了新帝。”
崔雪时难能平静,萧媞筝所说的萧旬和沈阙的事,她确实是不晓得,但说她病逝就…
崔雪时谨慎地问:“你可知梦里的我是何时病故的?”
“寒冬,腊月初七,那日的雪下得很大,大到覆满了府上的净瓦,满城皓白,他们沈家却是寒酸地将你抬出去焚身埋土,还说你有罪名在身。”
萧媞筝遗憾又不舍地摇头,“可怜我那会儿在公主府上听不到外头的一点风声,若不然我定会去救你。”
寒冬…腊月初七,这就是崔雪时前世被毒死的那日!!
那时的柴房冷得刺骨,实难叫人承受,是毒酒下肚才激了暖意,但也是在见到沈南瑾的那刻,冷意又重新袭来。
她在柴房是扳着手指在数着天日,度一日便觉得第二日能有出去的希望,直到数至整一百日时,她才断了念想。
眼看白雪飞扬,柴地潮湿,蜷缩在角落求沈家人施舍她一张绵毯,结果并未出乎意料,沈家宅院内的人只高高兴兴喝着庆祝宋鸢怀子的喜酒。
根本不管她是否会被活活冻死!
可她分明是被沈南瑾和宋鸢联手毒死的,到了萧媞筝耳边却是病逝…原来前世的他们就是这么向外通传的!
愤怒痛恨,崔雪时不知不觉双手握拳,就连手臂肩膀都在颤抖。
萧媞筝拍着她的手背,“你怕了?我坚信那是一场预知场梦,所以我接下来一定会竭全力杀了沈阙。”
崔雪时愁眉不展,“不,沈阙的逼宫造反只存在于你的梦里,若那当真是预知梦,那我为何没有嫁给沈南瑾?”
“沈阙如今是太子之师,对太子也是尽心辅佐授课,要是你现在就要杀了他,那他何其无辜?这天下会有多少人会误认为你凶残?”
“媞筝,你腹中有子实不宜起杀念。”
确实,萧媞筝被崔雪时的话点醒,要是她现在亲自动手要了沈阙狗命,以他现在的地位声望,她必定会被谴责。
那她就将旁人变成刀不就行了?
这朝中上下以孝为先,就是忤逆尊长也会被关押受刑,更甚的还可以斩首示众,沈阙弑父杀兄的罪名难道还不够他死吗?
萧媞筝有了法子,怀孕见血是不好,那就且留着沈阙多活这几个月,待她孩儿出生那日就是沈阙命陨之日!
萧媞筝嘟着嘴摸着肚子,“卿卿,你说得对,真是令我醍醐灌顶,你快回府安歇吧。”
崔雪时点头,“那你也快回府歇息。”
萧媞筝拨纱帘见薄衫身影走进荣国公府,才冲外头人道:“将尸体抬走,回公主府。”
……
翌日天晴日更明,早早的日阳就有些晒人,崔雪时夜里太困不小心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近晌午。
她赶忙收拾起来,见郁枝端着装着凉水的木盆进来,崔雪时招手,“郁枝,快快快,快来帮我梳发,别迟了世子府的赏花宴,以遭旁人说道。”
郁枝放下木盆,“哎呀,郡主无需这么着急,奴婢不叫您起床就是因世子府取消了赏花宴。”
“郡主今日无需去啦。”
“好端端的为何取消?”
“昨夜世子府出了些家世,听闻都闹到要开祠堂休妻的地步了呢,其实这世子爷的确是太过分,寻欢作乐好不正经,丝毫没有做父亲的觉悟。”
“嘘,在府上且算了,但可别在外头议论世子府之事。”
“郡主大可放心,也不用奴婢去外头议论,此事满京皆知!”
“能将事情闹得这样大都是因为世子妃呢!世子妃昨夜夺起国舅夫人的拐杖打在她儿子身上,又挥在侧妃手上,
国舅夫人要拦,却不成想也被世子妃狠狠敲了一棒,差些没晕过去,所以国舅夫人才唤着国舅爷要开祠堂休了世子妃!”
崔雪时两眼放光,不成想世子妃竟如此豪爽,她还以为世子妃如她前世一样那般软弱迁就才致使宋鸢在府上耀武扬威。
原来她的性子竟是这样…
崔雪时不禁好奇宋鸢前几日到底是如何避开这位正妃,以侧妃身份和世子去到紫宸殿的。
“我昨夜拟的回帖送去世子府了吗?”
回贴是对主人家送来请帖的尊敬,所以即使世子府又闹不愉快,回帖也必定会安稳入府的。
“送去了。”郁枝点头,不解崔雪时的意思。
崔雪时擦手坐在镜台前,“走,梳发更衣,再出去挑些礼品,我们到世子府参宴去。”
郁枝看不懂她,疑惑又震惊地问:“啊?不是已取消了吗?这还怎么参宴啊?”
崔雪时抬眼看着铜镜里的脸,眼睛一移就见耳上的白玉铛,这耳铛摸上去也太细腻了些,她取了只拿在眼前仔细端详。
耳铛这坠着的白玉仿如凝脂,颜色纯正没有杂质瑕疵,所以这并不是糯白玉,而是极为难求的羊脂玉!
有时十两黄金都买不来一克…就算有了这玉也是要做成手镯带在手上才好,沈阙居然打成了耳铛!
外头不是都说他回京后官无实职,领着最低的俸禄吗?
那是怎么能如此“暴殄天物”般地为她将羊脂玉做成白玉铛?
“郡主?”
崔雪时回过神又取下另一只耳铛,东西太贵就显得喧宾夺主,她换了对素雅的耳坠,“取消的是赏花宴,赏花宴可以往后补,但世子之女却只有这一次满月宴,这何其重要?想必世子妃也是不想略过的。”
“还是郡主思虑周全!”郁枝望着镜中美人一个劲儿地笑。
崔雪时忍不住问她,“怎么啦?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叫你这般开心?”
“听闻长家老神医要入京啦,到时候他老人家一来,郡主的医堂不就有可请教之人了吗?”
“要是裴姑娘在京都就好了,她最爱研究医术药草典籍,此次正巧可以向长老神医取取经的呀!”郁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