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在一阵嬉闹之后,方奕琛笑着打趣道:“你家里有矿么?如果你不是姓陈的话,我都要觉得你是唐迟楚的私生子了。”

陈鹏蓬:“唐表哥么?我见过他几面,但不太熟。”

打扰了......

“如果唐迟楚是你表哥,那你的父母也是属于那一边的么?”陆赋机挑眉说道。

尽管他说得委婉,但大家对他所说的“那一边”还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陈鹏蓬的父母也属于棠城的黑暗面,那他父亲的车祸或许就不是单纯的意外,而可能是......报复或者利益争夺。

“不知道,妈妈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陈鹏蓬摇了摇头说道。

他这样一说,结果就很显而易见了。

“那你现在不就孤身一人了吗?”胡安寅问道。

陈鹏蓬苦笑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安寅的鼻涕眼泪就绷不住了。

“好小子,太惨了呜呜呜。”

胡安寅想要扑上去给陈鹏蓬一个拥抱,却被方奕琛揪住了衣服,只能原地扑棱起手臂。

看着这出闹剧,陆赋机满不在乎地笑道:“孤身一人有什么好惨的?常态罢了。”

“你这小白脸,怎么说话的?”花颓骂道。

“没关系的,”陈鹏蓬笑了笑,“外婆经常跟我说人越长大就会越孤单,因为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变得更加独一无二了,而那些愿意无条件包容我们的人却越来越少。”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再奇怪的花朵也会遇到愿意靠近自己的蝴蝶。听到爸爸死讯的时候我确实快要崩溃了,但你们愿意帮助我,现在还在我的身边,让我觉得那些噩梦或许没有那么可怕。”

“我觉得,你们就是我的蝴蝶,谢谢你们。”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全都愣了愣。

“你才是大扑棱蛾子呢。”花颓撅了撅嘴巴,摆起手似乎想要赶走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谢什么谢,真要谢就拿出丰厚的酬金来,怎么说也得两百块吧?这才叫实在。”

陆赋机轻轻嘁了他一声:“目光短浅。”

胡安寅却并不想理会二人的拌嘴,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滚了滚喉结,问道:

“可我其实是一个烂人,你还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您是好人。”陈鹏蓬笑了笑。

方奕琛发现胡安寅的眼眶瞬间红了,但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又换回了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他知道,没有人会喜欢贫穷,所以胡安寅虽然贵为神祇,处境却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几百年来,胡安寅走到哪都不被欢迎,甚至每年过年还要被人拿着扫把从家里赶出去,顶着风雪和炮竹声四处飘零,最后望着满街的“福”字变成雪人。

没有信徒,没有神眷,遭人鄙弃,连诸神也不待见他。

更难受的是,连胡安寅自己都没办法原谅给四周人们带来穷祸的自己。

看着他复杂的表情,方奕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忽然几个保安呼啦啦地闯进了病房,手里还拿着电击棍,看上去颇为凶悍。

他们一见到方奕琛和胡安寅,不由分说地就冲了上去,架住两人的手臂想将他们往外拖。

陆赋机几乎是立即起身,将方奕琛挡在了身后。

方奕琛扫了他青筋隆结的手臂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干什么啊!”花颓说道。

“上头说这两个人是从精神院里逃出来的病人,”一个保安头头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们让开。”

“我看你们才像有那个大病,”花颓骂道,“咱们家小白兔多正常一个人啊,小白兔,你快背个《蜀道难》给他们听听。”

陈鹏蓬也焦急地坐起身来,附和道:“是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就是他们俩。”保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正是电梯监控的截图,“你们看,这像是正常人吗?”

胡安寅:......

方奕琛:......我现在连夜逃离这个星球还来得及吗?

“可是你们本来就是正常人啊,凭什么被污蔑?”陈鹏蓬仍然不死心,一脸着急地冲着方奕琛说道:“方先生,你快和他们解释清楚。”

问题是......这事儿本来就解释不清楚。

如果说他们是被鬼抓进了鬼域里,遇到了一堆自称审判者的碳人,然后他们还一个是死神一个是穷神,摆出奇怪的姿势是为了打破鬼域......那他们可能就真的要被抓进去了。

在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方奕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我们就跟你们走一趟吧,有没有病诊断过后就知道了。”

说罢,他轻轻拨开了陆赋机的手臂,向前迈了一步。

“可是......那些碳人......还有噩梦,再来找我怎么办?”陈鹏蓬说道,浅茶色的眸子里满是忧虑。

“没事的,”方奕琛笑了笑,走到了他身边,从脖子上扯下一条细细的项链为他戴上,“有它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伤害不了你。”

陈鹏蓬低头看着那条闪闪发光的银链子,和他常见到的那些奢侈品相比,它并不算太华美精致,只是简单地坠了个小巧的银色星星,正正被一串古老的文字分成了两半,一边雕刻着丛生的荆棘,另一边则是开花的藤蔓,倒显得有些别出心裁。

这颗设计别致的星星在他的掌心熠熠生辉,尽管刚从方奕琛脖子上取下来,但它却冰冷得像一片雪花。

他张了张嘴巴,却终究只只说出了一个“嗯”字。

方奕琛和胡安寅被那一堆保安大汉们推搡着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这群人搞什么嘛!”花颓愤愤地抱怨道。

“你们在这儿不要乱跑,我跟上去看看。”陆赋机说道,腿已经迈了出去。

“好。”陈鹏蓬听话地说道。

说罢,他合上手掌,像是合上了一片星光。

一片远在千万年、千万光年之外的星光。

*

方奕琛和胡安寅被扭送到了棠城精神病院,敷衍地做了个精神鉴定后就被硬关进了封闭病房里,根本不给他们辩白的机会。

胡安寅趴在贴板门的观察小窗上朝外大喊:“喂,放我出去,我没病!”

路过的护士们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只当是又一个想要装没病逃出去的。

“别喊了,没用的。”方奕琛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只见那个少年正坐在他房间的小桌子上,双腿碰不到地面,在空中晃啊晃。

“你怎么过来了?”胡安寅问道,“被发现怎么办?”

“你怕不是个假神吧?”方奕琛吐槽道,“我留了个假的在那边,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吧?”

“你的意思是?”

“仅凭一段电梯监控就一口咬定我们有神经病,你不觉得有问题么?”方奕琛反问。

确实,这手段有些过于强硬了,说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撑腰都没人信。

但对方这么迫切地想将他们俩从陈鹏蓬身边支开,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你不是把镰刀都留给他了么?”胡安寅问道,“有它在,什么鬼怪都靠近不了他。”

那颗星星挂坠就是死神的镰刀,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至宝,也是最强的兵器。

无数鬼神馋涎它的力量,但奈何这兵器认主,不是它认可的人连靠近都不行,更别提使用了。

方奕琛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事到如今,疑点重重,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敌人或者说疑似敌人一共有四个:让陈鹏蓬做噩梦的鬼、鬼域里的鬼、指使保安医生把他们关起来的幕后人,以及想要杀他的陆赋机。

不过目前看来,陆赋机和陈鹏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瓜葛,他想要杀自己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因此可以将他从这件事中剥离出去。

前三个敌人是不是同一群尚未可知,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目标看上去是陈鹏蓬,但仔细一想又会觉得不对劲,他们明明有能力有机会直接将陈鹏蓬杀死,为什么却只是恐吓?

是陈鹏蓬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但这样东西又与陈鹏蓬无关么?

还是说另有目的?

陈鹏蓬父亲的死和这群厉鬼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还有那个在论坛上留言,让陈鹏蓬来找他的“符尔摩斯的烟斗”又是谁?

想到这里,方奕琛不禁觉得有点头疼。

上次他这么苦恼,还是一百年前帮室友追女朋友的时候呢,毕竟不管哪个年代的女孩子都难以捉摸。

“等出去了,我一定要找他们院长投诉。”胡安寅还在耳边抱怨,不满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破旧的小铁床发出“吱呀”一声呻/吟。

“那你去呗。”方奕琛耸耸肩。

“哼,让我看看他们院长叫什么——”胡安寅深长脖子从小铁窗往外望去,恰好看到了走廊上的展板,“刘阳光,好,我记住他了!”

“刘什么?”方奕琛皱眉。

“刘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