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冠城默然,只当她这是酒后醉言,暗劝自己不要当真。
“孟冠城……”程轻卿醉意朦胧伸手抓住他的墨发,“你不说话就是了。”
孟冠城把她层层厚衣服脱下,把人塞进被子里。无奈地打开她的揪住头发手心,垂眼看她挂在脖间的红丝,“是,如果明日你还愿意,那便是。”
程轻卿立时坐身而起,撒娇般挂在他身上,“那为什么还要丢下我自己走……”
“丢下我”几乎成为孟冠城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提及就会被扎得千疮百孔,此时闻言,道:“没有丢下卿卿,不会丢下卿卿,只是我不能强迫你,做下伤害你的事。你不再喜欢我,想要离开,我只是在顺从你的意愿……放你走。”
“谁说的!”程轻卿双手勾住他往后靠,孟冠城看到她晕红的全身,生气地鼓起脸,“孟冠城是我最喜欢的人了,但是……他不要我了,他丢下我,我去了地狱,有好多小鬼要吃没有人来救我……孟冠城也没有来……”
“卿卿……”孟冠城疼惜地拥紧她,心下自责他让她魂魄离体,受尽折磨,“不要说了,以为再也不会丢下卿卿了。”
“你骗我,你又骗我,你做了皇帝就不要我了……”
孟冠城心中一紧,他一直在程轻卿的疏远下克制隐忍,此时她醉酒的剖白,他才意识到两人都想错了。
温声问:“那么卿卿不想离开,为什么说要回家?”
程轻卿扁扁嘴,醉得脑袋摇晃,“因为孟冠城是皇帝,皇帝不能娶任性的皇后。爹爹就总说我是个任性的姑娘……”
孟冠城一阵酸楚,只觉从前几年的坚持与拼命无比值得,他为的不就是排开万难独守一人吗?
喉头哽咽,心头紧张而期待,就像让认识她时,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卿卿,还像从前一样喜欢我吗?”
程轻卿醉红的腮子微鼓,澄澈的双目圆瞪,“孟冠城你做皇帝做傻了吗?我说了我喜欢你……最喜欢孟冠城……”
孟冠城听她醉后丢下了往日的倔强而说出口的真情,欢欣雀跃。
原以为她早已放下了那份喜欢,未曾想她一直在原地,无论他毅然转身离开她,还是花光满路迎接她,她从未变过心意。
从前全因他要的太多,才会让彼此受尽苦痛。
好在程轻卿一直给他重新来过得机会,他的悔悟,终于不算太晚。
珍重地捧起她发红的面颊,额头相抵,唇瓣相擦,郑重而虔诚道:“那卿卿愿意……愿意做我的皇后吗?不,不做皇后,做我一人的妻子好吗?”
程轻卿眨眨澄澈美目,迷糊成一团的脑袋在回味这句话的意思。
孟冠城心头怦怦直跳,只要她答应了,往后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开她。
程轻卿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不做皇帝了吗?”
没想到等来这句话的孟冠城失笑,“做。”
程轻卿遗憾长叹一声,摇摇头。
孟冠城慌问:“为何?我做皇帝,但也不会让卿卿受一点委屈好吗。”
醉酒的程轻卿显然想的不是这个,她思寻着他说做他一个人的妻子,不满地嘟嘴,“凭什么你能做皇帝我不能做皇后呢?这太不公平。”
孟冠城失笑,无奈而宠溺地看她醉酒天真模样,“卿卿做皇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皇帝也可以吗?”
“可以。”
程轻卿点点头,若有所思,“那我做了皇帝可以有许多妃子吗?”
孟冠城咬牙,“不可以。”
“哦!那你骗我,不给我当皇帝。”程轻卿甩开面上的手,不忘竖眉把他骂道:“大骗子!”
孟冠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扣进挣动的身躯,“没骗你,当了本朝皇帝就只能有皇后,可没旁的妃子。”
程轻卿酒劲发作得越厉害,甩头不听,“我要睡觉了,孟冠城总喜欢骗我,我才不会再信。”
孟冠城失而复得的甜蜜中又怀着对她的愧疚,“不会再骗卿卿了,孟冠城再骗卿卿就是小狗。”
程轻卿一听,登时咬住他的唇,酒气喷薄,圆睁双目格外认真道:“不,我不要嫁小狗。”
孟冠城搂住醉颜娇痴软软的一个身子,心里甜滋滋的、乱麻麻的,跟着发痴笑,“好,绝不会有变成小狗的机会。”
俯首深吮香甜小口,久违的贪恋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的味道。
程轻卿被他慢慢轻吻缓靠在床上,单薄的衫子松松垮垮,两颗纽扣松开,凝魂玉飞落在外。
孟冠城心中一凛,停下动作把它拿起塞回去,这可是让程轻卿安然的宝贝命.根子。
小心捏拿,忽感指下光滑莹润的玉佩凹凸不平。
放在手心一看,不知何时上面多了四个字。
血脉相锁。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却让孟冠城登时福至心灵。
他一直寻找稳定程轻卿灵魂的方法,原来就在凝魂玉上。
孟冠城只觉喜从天降,程轻卿再也不会离开了。
“你怎么不见了?孟冠城又不见了……”程轻卿喝得神醉,吻得心醉。
“我在,卿卿,我一直都在。”孟冠城解开薄衫,把凝魂玉虔诚放好在她胸前,红线挂于两峰之间。
盯着那“血脉相锁”四字。他记得程轻卿想要一男一女。
“卿卿,先要一个小棉袄好不好?”
程轻卿不赞同地甩头,“不要,我要孟冠城……”
动作间,耀目的嫩白晃动,孟冠城目光不由自主落上去。
他的卿卿转眼就不是个小小姑娘了。
他一生中只尝过一种滋味且只愿尝一种滋味,永生不腻不厌。
“啊……”程轻卿神思混乱,踢开孟冠城,“你不要咬我……”
她身子还弱,没什么气力,孟冠城轻轻握住玉足,放在手里揉捻,埋首在引人处深吸。
使尽万般温柔手段,抬首低沉而迷惑人心的嗓音拂在她发红的耳畔。
“嗯,我们要一个小卿卿来保护卿卿。”
……
丫鬟熬好醒酒汤,端进帐内。
“好疼……我怕……嗯……呜……”
“乖,很快,很快就不疼了……呃……”
丫鬟听清声音霎时顿住脚步,面色飞红。
飞跑出帐,看来这醒酒汤是不用了。
次日程轻卿醒来,看到枕边躺着张俊脸,满面含春,睡梦中嘴角挂笑,不知梦到什么好事。
程轻卿摇了摇宿醉的脑袋。动了动,浑身酸痛,这感觉熟悉而又久远。
虽然想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坦诚相对的两人说明了一切。
孟冠城坚实的双臂紧紧搂着程轻卿,就是沉睡中也不愿放,此时察觉到动作,跟着醒过来。
睁眼便看到娇憨的小脸,本就弯起的唇角漾起更大的笑容。
“卿卿醒了。”
“嗯……”程轻卿推开他的手,她自己不记得昨天的话,对和他突然的亲密有些别扭。
却见孟冠城一反常态,没有顺从她的意思,反紧紧贴上来蹭了蹭,“卿卿没叫我冠城哥哥。”
这是他在幽禁王府时的惯例,二人每夜欢愉后,次日她醒来便会甜甜叫他一声冠城哥哥。
原以为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但现在他的卿卿还是爱着他,脸皮厚点又有何难。
“……”程轻卿无言,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孟冠城。心中却如春风吹过般畅意。
孟冠城不像以前一样骄傲别扭,能够对她坦诚心意。
她现在也该放下倔强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她还很喜欢孟冠城,想一直留在孟冠城身边。
但从前他这样欺负她,绝不能让他轻易尝到甜头。
扭开头道:“哼!我真替孟国的百姓羞脸,他们的皇帝这样不害臊。”
孟冠城滚烫坚实的身躯又贴近几分,“我真替孟国的百姓高兴,他们的皇后这般美丽聪慧。”
不安分的伸手握上包子。
程轻卿啪地拍开,“谁要做皇后。”
“嗯……”孟冠城若有所思回答,“我要做,等卿卿圣上宠幸臣。”
程轻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转过头看他到底哪根筋没搭对,道:“干嘛这样每皮没脸。”
孟冠城目光深深凝着她,薄唇轻启语气认真,“这样你就跑不掉了,我会永远没皮没脸粘着你。”
程轻卿目光定在他露出被外的肩膀,上面狰狞的伤疤纵横交叉在肩胛处,再狠的心也酸楚得软作一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边境是为了能够娶我,娶一个已经死去的我。”
若不是下午去看杀鹿时苗承定亲口告诉她,她还不敢相信他已经成为皇帝,还要为了娶一个几乎死去的她,而亲上战场一次又一次的搏命。
孟冠城拿被子盖住严实,他身上的伤多,怕她看了越发伤心,温柔笑道:“这是我一厢情愿做的,不想成为卿卿的负担。”
程轻卿彻底醒悟,她一直低估了他对她的爱,他对她的付出。
他身为帝王,担负着万里山河,千百民生的责任已是不易。仍深藏心内的情感,默言付出,他为独自它撑起了一切,让她安然愉悦。
不禁哽咽道:“谁说我要跑掉,要跑也是你背着,孟冠城你永远都别想赖掉了。”
她喝醉时的告白与清醒时的告白又不一样,孟冠城只觉从昨夜到现在心都是飘飘然的,整个人似踩在棉花上,深深陷入一个叫程轻卿的包围中。
心尖发颤,“说好了背卿卿一辈子,自然不会食言。”
两人十指相扣四目相对,眼中只装着彼此,装满了彼此,一同微笑回想起落日下尊贵的六皇子为了心爱的小姑娘弯下背脊,小姑娘伏在宽厚背上,脚丫子愉悦晃荡。
那不是从前,而是未来。
“嗯,冠城哥哥从不会对我食言。”
过几日,孟国大军在百姓悲哭不舍的拥送下向出发。
孟冠城给程轻卿找了一匹温顺的马,想看景时便骑马,累了便到车内休息。
行了十来天,大军至象峰府,州府官员大开城门恭候圣驾。
一班人马安顿下来,孟冠城立时和众官员了解当地情况,程轻卿则被朱州牧家的千金邀去吃宴。
朱夫人早在大堂,满面春风等那位程娘娘来。
看到女儿身边一个素衣素面的少女并肩行来,不由一愣。
程轻卿进入灯火通明的大堂,见众丫鬟围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想来便是朱夫人,见礼道:“见过夫人。”
她和孟冠城还未正式行过婚礼,还是姑娘的身份。
朱夫人看着乌簪绾发、布衣布鞋的程轻卿在她华光貌彩、珠翠满头的女儿身边,怎么也不像一个娘娘。
心中猜疑是不是手下人打听错了,她不过是陛下身边一个暖床的丫头。
但到底是陛下的人,轻易不能得罪,扶起她笑道:“程娘娘使不得。”
朱夫人坐上原要留给程轻卿的首位,对着女儿道:“巧巧请娘娘入座。”
朱巧巧比程轻卿小两岁,生得娇丽金贵,是朱府的独女。
“姐姐,请坐。”
程轻卿点头谢过坐下,朱巧巧挨坐在她身边,亲热地拉着程轻卿的臂膊,“姐姐你是陛下身边的妃子吗?”
程轻卿瞧她一脸天真浪漫,回道:“不是。”
朱夫人掩起粉光满面的半边脸,吟吟向朱巧巧笑道:“傻孩子,你没听说陛下至今还没有妃子吗?不过程姑娘能有幸陪在陛下身边已实属不易。”
朱巧巧把挽住程轻卿胳膊的手一撒,兀自捧脸回想今日见过为陛下,尊贵貌美,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朱巧巧。
程轻卿看得出母女俩的心思,不意搭理。
一时排上宴来,山珍海错,象著银杯。
熊掌、驼峰、鹿肉、羊肉一迭摆上。
程轻卿眉心轻皱,才三个人便摆上十几道菜,孟冠城登基以来例行节俭,他往日办宴也没有这样浪费奢靡的。
在朱家母女一唱一和,不时打听孟冠城的情况下,程轻卿吃完饭,剩了满桌的菜,有的甚至都没动一筷。
朱家母女仿佛以习为常,拿起金杯漱了口拿绸帕擦擦嘴角。
朱夫人笑开满脸褶皱,与程轻卿聊了一顿饭下来,少了刚开始的尊重。
随意道:“程姑娘奔波劳累一路,不如让巧巧陪你去休息休息。”
程轻卿和孟冠城一块住,朱夫人打着让她女儿去服侍的意思。
她有自信,陛下见了她家娇花般的女儿,那等清汤挂面的姑娘完全不是她女儿的对手。
程轻卿面色淡淡道:“不必。”
朱夫人看来却是她生了怯色,胜券在握地朝朱巧巧使了眼色。
朱巧巧娇面上跃跃欲试,忙跟上程轻卿,“姐姐,我家里大容易迷路,我送送你。”
程轻卿不动声色抽开她挽上来的手,笑道:“多谢。”
两人转到主府最雄伟精致的阁楼,这本是朱州牧特意建来放置众多妾室的,饮酒玩乐的阁楼。
一听闻圣驾将至,着忙慌把妾室分散各处,腾出阁楼,上下打扫布置奢华以迎圣驾。
最大的一间房自然留给了孟冠城,朱牧府听说他身边没带侍妾,别的房间就安排给了众多大将。
孟冠城和程轻卿也没觉得有不妥,此时朱巧巧却觉得自己父亲此举真是大大的不妥。
这不是正意味着程轻卿每日都能侍奉陛下。
一路走到房门口,程轻卿立住脚步道:“多谢朱小姐相送。”
朱巧巧探头四瞧,摆摆手道:“不客气。”
说完,不见四周有人,双目又想穿透檀木大门般往里望。
程轻卿见她真是娇生惯养长大,脸上的事都不带遮掩的,笑道:“陛下还没回来,不在房里。”
朱巧巧漆黑眼珠转了转,“那我能和姐姐进去等陛下吗?”
程轻卿无言,这位朱姑娘是不是未免太“天真烂漫”了一点。
正想着如何措辞婉言劝走她。
恰巧朱州牧伴送圣驾回来,孟冠城转上阁楼朱红阶梯,瞧见程轻卿站在外面不进门。
快步上前,“卿卿,怎么不进去。”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朱巧巧惊喜回头,只见一个惊艳貌绝的公子,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尊贵,含笑朝着她走来。
朱巧巧手足无措,慌忙盈盈行礼:“巧巧参见陛下。”
朱州牧连忙跟上来,“陛下,这是小女。”
孟冠城看了她一眼,“嗯。”
转而牵过程轻卿的手,“莫要站在外面这么久,容易着凉。”
程轻卿道:“刚回来,跟朱小姐说了几句话。”
孟冠城仿若未见朱巧巧盯着他发光的双眸,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待遇,早习惯得不叫个事儿了。
对朱州牧道:“明日早晨朕要看到全部奏件。”
朱州牧连连哈腰道:“是,是,下官定一件不漏地奉上。”
孟冠城道:“无事便退吧。”
拉着程轻卿入门,门外长喝:“恭送陛下。”
程轻卿把穿在外边的青白袄子脱掉,取了里衣入浴房。
回身一瞧唬了一跳,“你进来干嘛。”
“洗澡啊。”孟冠城理所当然道。
“急甚么,让我先洗。”程轻卿推阻他出门外。
奈何他两年战场厮杀,身子如山般推不动。
程轻卿气恼:“那你洗吧。”
孟冠城长臂拉回,嘴角噙笑:“澡盆够大,两个人足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