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避开程轻卿。
神医道:“只是身体虚弱,不似心智受损。”
孟冠城拧眉道:“您说您师弟的玉佩令她灵魂离体,她会不会是去了别的地方回来,比如说……有恶鬼的地狱。”
神医摇摇头,他也不甚明白,鬼邪之说本是虚妄之言,但他亲眼看到程轻卿的变化,不得不信。
“如今她也算回来了,先把身子养好为上,旁的再慢慢看。”
孟冠城点点头,“辛苦您。”
神医摆摆手,看着孟冠城虽还有病色,但容光焕映,只觉世上他医不好的病可太多了。
孟冠城回到房内,仍见程轻卿转头四处张望,眼内满是好奇。
她好似看到有趣的东西,挪身下床,站立而起。
不料她瘦得只剩骨头,怎还有力气支撑,扑通倒下。
孟冠城连忙奔进,顾不得许多,抱起她道:“卿卿,疼不疼?”
地下垫着软毯,程轻卿摇头,“卿卿是我吗?”
“是啊。”孟冠城回道,只觉抱在手里的人不剩几个斤两,把她抱出外间,坐在餐桌前。
拿过碗肉粥,捏着白玉勺子吹了吹,喂在程轻卿嘴边。
程轻卿扭开头,“孟冠城,我不是说我不用吃饭了吗?”
孟冠城的手顿住,欣喜道:“你记得我了?”
“什么?”程轻卿又转头好奇望外间的装饰,壁上悬着数把宝剑,就似来救她的那个大叔手上拿的那样锋利的宝剑。
“你叫我的名字……不,我真是疯了,是我告诉你的。”孟冠城继而把她的头轻轻扳过来,把肉粥喂在她嘴边,“吃一口,很好吃的。”
程轻卿原想又拒绝,对上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瞬,心想万一惹他不开心不和她聊天,她又变回孤独的魂魄可怎么办。
遂张开嘴吃入,清香美味从舌尖蔓延开。
程轻卿砸了咂嘴,品尝余味。
孟冠城见她喜欢,笑得眉眼弯弯,“再吃一点。”
“好。”程轻卿一面吃着,一面不断问孟冠城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孟冠城还能和她说话已是万幸,自然不觉她问得莫名其妙,温言回答。
吃了没一会儿,程轻卿就说困,要睡觉。
孟冠城不觉眉心紧蹙,生怕又一睡不起,“我们洗澡后再说说话好吗?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告诉你后再带你出去玩。”
“好玩?有这里好玩吗?”程轻卿问。
对于此时的她,有色彩的世界那便是最好玩的地方。
“有。”孟冠城一面把附近村镇的趣事风俗告诉她,一面抱她去澡房洗了身子。
程轻卿总感觉对他有种没来由的亲密感,任他脱去衣服动作,不待他洗完已是在他生动的话语中睡着。
孟冠城一见她控制不住地闭眼,慌忙摸到她的胸口,心下松口气,还好还有心跳。
深秋时分,床上再加铺上几层软毯,孟冠城抱着程轻卿放上去,软绸布慢慢擦拭瘦骨嶙峋的身子,听到她清浅的呼吸,整个人都宁静下来。
两年来,孟冠城从未睡过一整晚的觉,这夜直睡到日上三竿,每日清晨被他早早训话的众将士都诧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就算重伤也来监督他们晨训的陛下,今日到中午还不见人。
苗大将军听说昨夜神医在陛下营中好久,以为是陛下伤得严重,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忙匆匆往主帐打听情况。
却见营帐外平时里把守的重兵撤了,门外站着两个丫鬟,像是在候命。
苗大将军凑近,低声问:“陛下情况如何?”
两个丫鬟摇摇头,“奴婢不知。”
她们是来伺候程轻卿的,关于里面的事半句都不能泄露。
恰值孟冠城出帐看天气以决定给程轻卿穿何样厚薄的衣裳。
苗大将军惦念地把孟冠城一看,不是想象中的惨白病容,反倒是许久未见意气风发,眉梢眼角都漾着喜意。
秋风瑟瑟,孟冠城决定把给她备的冬衣套上,见不远处探头探脑的苗承定,问:“有什么事?阿定。”
苗大将军挠挠头,心想神医真厉害,一夜之间把陛下那么重的伤都治好了。
“没事,今日清晨没见到陛下,臣和将士们都很惦念。”
孟冠城点头,“你去附近村庄买几只老母鸡回来。”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接话,苗大将军一愣,又听孟冠城道:“午饭你让大家也不必等朕。”
苗大将军一头雾水,孟冠城带兵行军一年有余,向来同士兵们同吃,以至各将领也与士兵们同食,这虽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孟冠城却日日如此,无形中收服了不少人心。
孟冠城道:“去吧,若有旁的好东西你也买回来,卿卿需要补身子。”
苗大将军终于抓住话头的重点,“程姑娘醒了?”
孟冠城笑得满面含春,“醒了。”
转头回帐,留下独自在风中怔然的苗承定。
孟冠城进帐打开衣柜,四时的女子衣裳,各类品目应有尽有。
在程轻卿沉睡的日子里,他都会瞧着时节变化,吩咐人做新衣裳给程轻卿,一遍遍想象着她穿上新衣服的样子,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即使她终日躺在床上,他仍心痛而绝望的期待。
好在她现在终于可以穿了。
拿出件蜜合色桃花夹袄,深青色窄口棉裤,悄声靠近床铺。
床帐内程轻卿睁大双眼,眸中布满迷雾。
“卿卿,醒了。”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听到时恍若隔世,经历了一世漂泊,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床帐揭开,程轻卿转头望见那张探入内容颜,依然不变的俊逸,只是俊美中棱角变得坚毅,面上憔悴,好似长久重病缠身。
眸中迷雾消散,程轻卿如大梦初醒,终于分清了现实与梦境,张张口:“殿下……”
孟冠城顿住,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是我。”
坐到床沿,摆放衣物,揭开被子。
程轻卿垂眼看到干瘦发黄的一具躯体,吓得惊呼。
孟冠城心中一阵揪痛,捂住她的眼睛,“我给你穿好衣服。”
程轻卿伸手拿开掩住双目的手,却看到一双只有黄皮包骨头的手,才意识到原来这是自己,摸到头发放在眼前一看,枯黄如草稻。
“卿卿不看了,很久就会好起来的。”孟冠城拦住她的动作。
不料被她挥开,稍一使力就能折断的手臂,孟冠城不敢与她相撞,连忙缩回手。
“我自己能穿,你……走吧。”程轻卿垂眸看到自己的身体,真丑。
“好……”孟冠城知道她想起来了,落寞站起身,依旧温柔道:“穿好了出来吃饭好吗?”
程轻卿把被子拉起来掩住自己,“嗯。”
她依旧不能独自行走,却不想让孟冠城抱,孟冠城只好搀扶着她,地上铺满软毯,以防她跌倒。
程轻卿独自坐在凳上,无言喝完一蛊鸡汤,小半碗饭,孟冠城劝她再吃点。
程轻卿神思朦胧,说想睡觉了。
孟冠城眉尖微不可察的蹙起,“卿卿不想出去玩吗?附近村镇街上有很多新奇玩意,我们去看一看。”
程轻卿伏在桌案上,喃喃道:“不去了。”说完,闭眸已睡着。
孟冠城怕她着凉,饭也没吃完便把她抱进房内盖好被子。
心下思衬着程轻卿的情况,出得帐来吩咐丫鬟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自去寻了神医。
神医正拿着本古籍皱眉捻须读,他和那仙长同出一脉,只不过他喜欢行医,仙长喜欢钻研天运,顺便再招摇撞骗。
神医抬头打量着孟冠城,点点头:“好多了好多了。”
孟冠城无暇关心自己的病状,把程轻卿的形状与他说了。
神医伸手一点古籍上的字,道:“或许太.祖能给出答案。”
“太.祖?”孟冠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