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瑞在京谋得了个职位,便定居在京都。
他与郭楚露成亲数月,便传出了有孕的好消息。
作为宝宝的干娘,程轻卿自然喜孜孜地准备好礼去探视一番。
胖弟弟不知随谁的性子,爱玩爱闹,才五个月大小就知道跟着谁能出去玩。
程轻卿只好抱着个胖墩墩地粉孩儿到冯府坐了一下午。
与郭楚露叙了半日的话,郭楚露问及程轻卿与孟冠城的婚事。
程轻卿席地坐在软毯上,扯住到处爬的胖弟弟,垂眸故作风轻云淡,“我与他不合适分开了。”
郭楚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满京都谁人不知斯罗国派了公主来和亲,公主又十分心悦六殿下,众人都猜测斯罗国公主不久后就该成六皇子妃了。
又有随圣驾下江南的贵女提及程轻卿,说六殿下如何宠爱她。
众人如今看到公主每日在六殿下身边,六殿下待她也不错,都不以程轻卿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官之女为意。
更有的早等着看程轻卿的笑话。
程轻卿很少与京都贵女们交往,流言就算传到她耳朵里,她也一笑置之。
郭楚露却甚是关切,看到她手上的镯子未曾佩戴,心想看来两人不是小打小闹的矛盾,而是真的分开了。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且她看程轻卿除了脸色差点,也不至于伤心欲绝。
各想心事间,胖弟弟见大人都不说话,自己在那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乱叫。
程轻卿无奈轻轻捏他的肉脸,“安静点,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胖弟弟哪里听得懂,以为跟他玩,叫得更欢。
郭楚露将为人母,话头转向胖弟弟,程轻卿几乎每日都在照顾他,聊起来也是滔滔不绝。
回至家中,冯氏听闻郭楚露怀有身孕,不免又为程轻卿的婚事操心起来。
她是深宅大院里的妇人,生了孩子交际更少,不曾听闻六殿下和斯罗国公主的事。
母女俩早已情同骨肉,她便直接问:“阿卿今年也有十六了,不知六殿下那边是如何个说法?”
程轻卿把胖弟弟递给她抱,道:“阿娘,我不嫁给六殿下,阿娘也不需为我的亲事操心,顺其自然就好。”
冯氏见她这段时间精神不振,也很少往外面跑,便猜测是与六殿下起了矛盾,此时一听,不知如何安慰。
忽有门房的人来报,有人来见程轻卿,正在门外等着。
程轻卿出门一瞧,却是个异域打扮的女子。
女子的京话说得有些生硬,对程轻卿道:“我家公主仰慕姑娘已久,今晚特设宴席请姑娘。”
说着,恭恭敬敬奉上请帖。
程轻卿不接,明知不是好事,婉言相拒。
女子一再纠缠,程轻卿见此,看来那公主果然对孟冠城上心,分手的前女友都要见一见。
只好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酉时二刻约在六皇子府。
程轻卿遂回房休憩收拾了一会儿,
酉时二刻准时来到六皇子府,府里的下人几乎都认得她,今日相见却是有些尴尬。
门房的人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程轻卿会来。
程轻卿见府门外停满了马车,竟不是独邀她,不知那公主玩什么花样,递上请帖给门房。
小厮领着程轻卿到大堂,却见大堂宾客云集,衣香鬓影,早已开宴。
程轻卿顿住脚步,不想那坐在上首的公主已瞧见她。
站起来相迎,她的京话说得甚好,对着门口退了几步的程轻卿高声道:“那是程姑娘。”
程轻卿只好立住脚,退无法退,那只能走进大堂,只见那公主身材高挑,玲珑有致,打扮得浪放香艳,一只手轻轻抚在孟冠城的肩头。
程轻卿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在席的众贵女目光都盯着她,诸多意味她无法细察。
垂眸朝上两人行礼,“参见六殿下,参见公主。”
那公主性情爽朗,“程姑娘请起,我常听三哥哥提起程姑娘,今日突然一见果不寻常。”
程轻卿见说得她不请自来般,低头含笑,不做言语。
公主吩咐给程轻卿摆上一桌酒菜。
程轻卿在众人的目光下与低声议论下入座。
她明明准时赴宴,此时却像她闯进酒宴,主人家好意给她一席之地。
“城,听说你与程姑娘很熟?昨天我还听到个有趣的笑话,说程姑娘是城的皇妃。孟国的姑娘真是爱顽笑。”公主捂嘴掩笑,目光在孟冠城与程轻卿之间来回游移。
孟冠城一路注视着程轻卿,看到此前他费尽心思好容易给她养胖了些,如今又变成风吹即倒的消瘦身影。
明明是她狠心离开,断绝两个人的关系。他从来都是拿的起放的下人,此时却一阵钻心的痛,他真是中了程轻卿的邪了。
再看她面色淡淡从未抬眸瞧他一眼,被人羞辱也不吭一声。
孟冠城更是心头气起,目光落在她不饰一物的皓腕上,转而愤恨,捏紧了手上白玉扳指,自己还不及一个女人干脆利落。
“城?”公主柔荑辗转抚在孟冠城的肩头,美目凝望着他俊美的侧脸。
她身为斯罗国最受宠的公主,当初父王派她来和亲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后来父王说来看看,中不中意她来决定。
她生来就是尊贵的小公主,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不以为然来到京都一见六殿下,才发现世上竟有这般完美的人物。
又暗自想,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起她!
孟冠城收回放在始终低头的人的目光,“捕风捉影的事情,公主也要拿到孤面前提?”
“哦——”公主食指点了点艳唇,若有所思道,“我三哥哥很中意程姑娘,一直找不到机会攀谈。城,不如你给我三哥哥牵根线吧!”
孟冠城余光仍不能在程轻卿方向移开,只见她仍旧面色淡淡,眉目清冷。
他不知怎的,忽然气道:“好。”
公主拍手笑道:“我三哥哥知道了那定是高兴极了!看在城的面上,一定给她个宠妾的位置。”
笑得一派天真。
程轻卿低头抿了杯茶,心头如刀子一寸寸割过,血淋淋。
孟冠城冷眼看着一切,薄唇抿成一道倔强的弧度。
公主依偎过来,挽住孟冠城的胳膊,浓郁的脂香气息扑面,娇声道:“城,上回你夸我的舞跳好。我再给你跳一回。”
公主袅袅婷婷走下来,足腕上银铃随着步子发出悦耳的声响,经过程轻卿面前,“程姑娘和我同舞可好?”
程轻卿抬头望向她,深邃的五官上,眉眼和善,程轻卿摇摇头,“我不会跳舞。”
公主玉指轻掩艳唇,吃惊道:“抱歉,我起先不得知。城最喜欢看我跳舞,我以为他从前的……”
说着这里,艳丽一笑。
程轻卿无所谓地摇摇头。
“城,看我。”
公主说完,脱下外纱,露出纤腰腹缓缓摇摆,扭动浑.圆玉臀,曼妙起舞,在孟冠城眼前展尽玲珑娇姿。
孟冠城盯着那公主曼妙舞姿,手上一杯又一杯酒入肚,今日的酒格外的烈,格外的醉人。
程轻卿长睫低垂盯着桌面,耳边不断传来贵女对她的低低嘲笑。
“不愧是斯罗国的公主,有才又有貌,这才配得上殿下,不像以前有的不三不四……”
“就是,比只会使下三滥的狐妖媚子强多了。”
“可不吗,嘁,想想以前某人有多张狂,现在就有多可怜,唉,玩物终究上不得台面。”
更有些直接伸手朝着程轻卿鼻头指指点点,像讨论条街头落魄的狗。
程轻卿面色渐渐发白,紧攥双手,长甲掐进肉里才忍住无尽的酸楚上涌。
须臾,一曲舞毕,公主朝着孟冠城伸出玉手,深情凝视目光期待,“城,我跳得怎么样。”
孟冠城斜眼觑向程轻卿,她依旧一副事不关己之态,不觉伸手握住,“甚好。”
公主欣欣然,端个杯酒,狡黠的眼珠一转,向程轻卿敬酒,“程姑娘觉得我跳得如何。”
“很好。”
“程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等我和城结亲的时候,我定会让三哥哥带你出席的,是吧,城?”
孟冠城意味不明地望着程轻卿,自始至终她都不看他一眼,哪怕一眼他也不会放任她受委屈。
但如今她的淡然不禁让他燃起一股莫名的火气,竟然她看得那么开,他又何必执着。
面对对方一而再而三挑衅,程轻卿呵呵冷笑,站起身直视那公主道:“首先,这次的筵席是你派丫鬟求我来的,不知为何时间错了,想来是公主的丫鬟还是公主脑子出了点问题,这点小事都做不成;
其次,我不稀罕你那劳什子三哥哥,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决定我的婚姻。
最后,我对你和孟冠城情不情爱不爱结不结亲不在乎,别说他夸你跳舞跳得好,就是他在床上夸你舞得好,都不用向我禀报。
我是和孟冠城有过一段感情,公主也不用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急着来羞辱我,你抓不住他的心,羞辱我又有用吗?”
那公主一愣,明明一直逆来顺受的人怎么突然变脸。
众人更错愕地看着程轻卿,这丫头气得失了智,不要命了吗?
孟冠城却不意外,软绵绵的外表下一直都是那样倔强的性子。
程轻卿扫了扫桌上的饭菜,“今日这一宴我很不满意,冷饭冷菜。”
又把目光转向在坐众人,“恶心的人恶心的事,我看了更吃不下,也只有这酒能敬公主。”
说着,自己斟满一杯,伸长手与公主握着的杯盏一碰,对着她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笑道:“公主是不是在等我这一句。臣女祝殿下与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仰头一饮而尽,举着空盏向仍在发愣的公主摇了摇。
那公主恢复娇纵的神情,艳唇勾笑,“多谢程姑娘的祝愿,我和城定早日生贵子。”
含笑举起酒饮下,程轻卿倾身附在仰头喝酒的公主耳边,轻笑低语道:“只可惜他不愿碰你。”
公主面色一僵,转而眉眼倒竖,她自出生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对她这么无礼!
不待她发作,程轻卿把手上空盏狠狠往地下一砸,满室惊愕寂静中,金杯触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程轻卿拍拍衣袖,终于看了一眼孟冠城,眼神随意而讥讽,“往后我可不想再卷进殿下的风流事中,无趣。”
挥袖昂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