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暑,学堂里的一位小姐趁着学假邀同窗到她家吃宴。
学堂里人人都去,程轻卿自然也要去。
二十多个芳龄少女围坐一团,跟着相熟的人笑闹。
程轻卿和郭楚露叽叽咕咕,笑言不断。
正热闹间,忽一道声音高喊:“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望去,只见只见一堆丫鬟簇拥着两人,是沈芷遥和一个满头珠翠,优雅高贵的女子,两人盈盈走来。
众人齐齐站起,“参见十公主。”
那十公主点头一一扫过各人,走近来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
携着沈芷遥坐到首位。
那十公主和众人客气几句后,众人纷纷殷勤攀谈。
没有进入十公主圈子里的,又分作几圈人交谈。
程轻卿只听旁边一位贵女和另一个小姐道:“哎,听说了吗?那位……”说着眼风偷偷觑向沈芷遥,“和蒋大公子定亲了。”
在旁小姐低声回道:“听说了,伤心煞人了,京城双绝一绝有主了,却不是我。”说着捂着心口作痛状。
“真让人羡慕。”
“羡慕不来啊,沈家可是皇亲国戚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不过京城还有一绝还未有主,我还是有机会的。”
又有一人听得八卦,凑过来,“你?没听六殿下说吗?才貌不及他的都不喜欢。”
“嗨哟,姐姐你顽笑呢,哪里有人才貌能及的上六殿下。”
……
程轻卿听着,暗衬剧情已经发展到沈芷遥和蒋怀庭定亲了吗。
正想着,摆上宴来,众人吃过。
到后园游戏,无非是投壶、猜谜等。
程轻卿拉着郭楚露离人群几步远,掏出一个三指宽的锦盒,“楚露给你,这是我昨天做的耳饰。待会殿下要来接我,可能要提前走了。”
不想有个素爱寻事的小姐瞧到二人动作,扯过步子来夺过郭楚露手上的锦盒,打开一看,是对光华夺目耳坠子。
那小姐哟了一声道:“哪里买的好东西。”
程轻卿心有不悦,这个小姐总喜欢欺负郭楚露这般看起来文静的姑娘,劈手夺过,塞回给郭楚露。
“楚露我们走。”程轻卿拉着郭楚露就要离她远些。
那小姐呵呵冷笑几声,“程轻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的,你每天都去西院干那种下等人的活计。”
程轻卿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那小姐得意道:“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讨好讨好我,明日你的事就被全学堂知道,我看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程轻卿顿了顿,“怎么讨好?”
“简单。你明日也给我做一个,不仅要耳坠,要一整副头面。”
“好。”
那小姐骄傲的扬扬眉,心想这程轻卿不过是个纸老虎,跟郭楚露一样好欺负,心头一动,“我家里还有三个姐妹,你再做三套来,我五妹妹喜欢华贵些的,六妹妹喜欢雅洁些的,过几天你都给我做出来。”
“没问题。”程轻卿回道。
郭楚露知道她做一件首饰不容易,这一下子答应那么多怎么忙得过来,不由拉拉她的手,“阿卿……”
那小姐见程轻卿恭恭敬敬不敢多言,得意道:“算你识相。”
程轻卿笑道:“如此,你是要现在付钱还是拿货再付钱?”
那小姐笑容僵住,“还用钱?”
程轻卿掰着手指算,“一套头面算共有七件,瞧你是同窗算你百两一件,你要四套便是二千八百两白银,算我吃亏给你便宜些,只需二千五百两白银。既然几日后便要货,明日你把白银送到我府上。”
“你疯了!”那小姐暴喝。
登时引得众小姐纷纷望过来。
那小姐仍不罢休,“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见识,去做下等人的活计,没见过几个银两吗?朝本小姐要钱!”
众人见争吵纷纷来劝解那个跋扈小姐。
程轻卿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走。
那小姐一把扯住她的衣服,水青裙衫看似薄,触上柔软冰凉,是件难寻的好料子。
那小姐妒心更起,“哟这么好的衣裳哪个情郎送的,大伙儿来看看,咱学堂出了这等下作人。”
程轻卿一把抓住她的手,长指甲往里掐,“我退一步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那小姐立时吓得松开手,手臂被掐得发红,哇哇大哭。
这般大的动静已是引来了十公主,那公主主持大局般,问:“怎么回事?”
跋扈小姐抢先告状,对准程轻卿的鼻头一指,“公主给我做主啊,这个下作的人私会情郎被我发现,恼羞成怒翻脸了。”
那公主皱眉,这个小姐欺软怕硬她早有听闻,心里不想管这件事,望向这不知哪家的倒霉姑娘,扫过她身上的水青裙衫,不觉大吃一惊。
这裙衫布料是上贡的冰绡子,只有数匹,往年都会分给她一匹,今年迟迟不见送来,往母后处打听,才知道是她六哥开口向皇后全要了去。
如今穿在程轻卿身上,不言而喻,他拿去送给了谁。
程轻卿不知道这一层,只因她怕热得慌,孟冠城送的几套衣裳清凉透骨,便喜欢穿戴。
见了公主来,行了一礼,便告辞要走。
谁料那跋扈小姐不依不饶,非要扯住程轻卿道歉。
程轻卿见她三番五次寻事,正欲发作,那十公主娇咤道:“给这位姑娘道歉!”
跋扈小姐一愣,她好歹也是三品大官之女,怎么可能给个六品土包子道歉,心上不愿。
十公主阴沉道:“嗯?”
欺软怕硬到底是跋扈小姐的本色,众目睽睽之下,她原想让程轻卿出丑,没想到十公主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勒令她向这下作土包子道歉。
羞臊红了脸,不情不愿,声如蚊蚋:“对不起。”
十公主也不知道程轻卿在孟冠城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万一只是个小妾,她不必太过殷勤,遂点点头,让看热闹的众人散了。
程轻卿听了那万般不愿的道歉,撇撇嘴,携着郭楚露往旁处走。
一个余光间忽看到公主身边的沈芷遥盯着她看,眼神的阴沉可怖。
程轻卿打了个寒噤,继续往前走。
到得僻静处,坐在一株大树下,程轻卿看了看天色,“楚露我该走了,要不你和我一道走吧,万一那人又来找你麻烦可不好。”
郭楚露珍重地把装有耳坠子的锦盒收起,“不会的,十公主发话她不会再敢。”
“好吧。”
方才闹了一阵,如今早已到了程轻卿和孟冠城约定的时间,匆匆和郭楚露告别,便出了府门。
仍旧是朴素的马车,车里人仍热情似火,怀揽娇人。
程轻卿抗拒地推开,“好热,不要抱了。”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就是天气热。”
孟冠城修长指节捏上软乎乎面颊,“生气都写在脸上了,还骗孤。”
程轻卿摸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孟冠城不答,盯着她等她的答案。
“只是跟人家拌了一下嘴,并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放心。”
程轻卿脸上瞒不住事,孟冠城知道她在说谎,却不细问,转而道:“天色还早,去孤府里。”
“好。”程轻卿答道。自上次两人闹矛盾之后,孟冠城便学着尊重她,她不会再有顾虑。
“在府里吃了饭再回去。”
“为何?”
孟冠城听问,面色有些不自然,“孤做给你吃。”
程轻卿更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孟冠城讶然,她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
面上不显,伸手圈住她盈盈而握的腰身,低头凝着白玉面颊,眼底深深映进她的脸,压不住的慌神,“不是什么日子,卿卿太瘦,多吃点。”
程轻卿欢然道:“那真劳烦殿下。”
到得六皇子府,程轻卿以为孟冠城是同她开玩笑,没想到真的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出来。
程轻卿坐在饭桌前,瞧那菜虽不是精致佳肴,却是十分可口的家常小菜。不禁又奇又喜,“殿下怎么会做饭?”
孟冠城夹了筷牛肉与她,笑道:“孤在北方战境待过。”
程轻卿不甚明白,“到那里殿下也要自己做饭吗?”
“不是。”孟冠城撩起她脸颊的刘海别到耳后,以免妨碍吃饭,“孤十岁时上战场与主军走失,在山林里待了半月,凡是能吃的什么都吃过,后来回到军营,就学了起来,这样便再也不用吃半生不熟或是烤焦的肉了。”
“殿下……”
“吃吧,不必和孤说什么。”孟冠城侧头凝着她,眼底情绪复杂。
他今日本想给她做碗长寿面,如今看来,她还不必吃或者今年的已经错过了。
吃毕,程轻卿想着冯氏今早嘱咐她早点回去,和孟冠城闲聊几句后便告辞回府。
孟冠城差丫鬟捧出一个镶金边锦盒给程轻卿。
程轻卿接过并不打开,“殿下怎么又送我东西?不是说过不要送那么多了吗?”她自己的小仓库里都快堆满了,她和孟冠城说过数次,他仍三天两头送东西过来。
“只是波斯国送的小玩意,等会儿孤还有要事,便不送你了。”
两人走到门口,程轻卿同往日般声音甜甜地挥别,她其实有求人才会这样,奈何孟冠城极喜欢这样的她,今日她给她又煮菜又送礼,她当然殷勤点。
孟冠城意味不明地看着那娇憨面容,浅浅梨涡,看不透。
在她上车前,忍不住拥住怀里,埋头在她脖颈,声音很闷,“明天还能见到卿卿吗?”
程轻卿不知他情绪怎么忽然失落,抬手回拥,轻轻拍拍他的背,“当然,明日下学就能见殿下了。”
“好,卿卿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