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程轻卿听不下去了,她阿娘又想给她牵红线啦!
程轻卿不待孟冠城回答,抢先道:“娘,阿文哥哥告诉我他家妻妾成群,个个貌美如花。”
冯氏一听,心内咯噔一声,又看了看孟冠城举止风流,暗想:是了,这般人物不知多少姑娘家贴上去,我家阿卿是受不得这般委屈的。
孟冠城见冯氏脸上对他的喜爱,因着程轻卿的一句胡话渐渐消失,面上却仍带着温雅的笑容道:“程姑娘所言不假,但那些妻妾都是家父的所置,乃是在下的众位姨娘。在下实是如今未曾婚娶,无一妻妾。”
冯氏见错怪了人家,不觉心内窘然,不由嗔了程轻卿一眼,向孟冠城歉然道:“小女失礼了,公子勿怪。”
孟冠城笑容更深,道:“怎会,程姑娘天真烂漫,在下甚是欣羡。”说着,目光看着程轻卿,深情款款。
程轻卿只见冯氏蠢蠢欲动的神色越发强烈,大觉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把她卖了,遂道:“阿娘我往街上逛逛,你和孟公子在这听曲吧。待会我再回来。”
她不在场冯氏绝不会随意下决定。
冯氏知道程轻卿爱玩,如今老爷也不在身边,更不会拘束她,点点头道:“小心些。”
程轻卿得允,不敢瞧孟冠城一眼,一溜烟下楼去。
下的楼来正想往大门口出走,忽见一月亮门,遥见里头景色清幽。
程轻卿改变步子,往月亮门内去,只见瑶草琪花,叠石成山。原是梨园的后院。
程轻卿正自看景,行到一株大树下,身后只闻孟冠城的声音道:“程轻卿。”语气不甚好。
程轻卿登时止住脚步,立时挂上假笑,盈盈转过身,道:“殿下你也来看景啊,这般巧。”
孟冠城看到她脸上挂的牵强笑容,走近道:“不巧,孤特地带逮你的。”
程轻卿心道:这么不加掩饰的吗?
口里回道:“殿下病好了吗?”
孟冠城欺近几步,直把程轻卿逼缩至背靠树干,孟冠城几是咬牙道:“好了,再不好程姑娘不知又生出几个表哥。”
程轻卿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殿下在京不忙吗?”
孟冠城低头,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馨香,道:“心病未好,劳累不得。”
程轻卿悄悄挪动半步,孟冠城立时伸双手按在树背,拦住她的去路,道:“躲什么,孤当真那么可怕吗?”
程轻卿感觉被一股清冽味道而温热的气息包围,不觉结巴道:“不……不可怕,殿下我们坐下说罢。”
孟冠城看着她一心想躲避,长呼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急,笑道:“好啊。要去何处?”
程轻卿转头目光越过孟冠城拦住她的手臂,看到远处一个亭子,说道:“要……”去那边。
话才出口,忽听树上一道大喝:“要你狗命!”
程轻卿吓得打了个失惊,只见树顶之上齐刷刷腾飞而下数三个大汉,手持钢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一时宿鸟惊鸣,落叶乱坠,
孟冠城霎时怀抱程轻卿连转身子躲过来敌,放开程轻卿,站在她身前护住,朝那三个大汉道:“阁下何人!”
那几个大汉不言语,举起闪闪钢刀朝人便砍。
孟冠城揽腰抱住程轻卿,敏捷避过道道迅猛来势。
那几个大汉挥砍数回,竟连衣角的都没碰上一丝。
正当此际,忽闻远处急奔而来道道脚步声。
一个大汉道:“不好,速战速决!”
三人对视一眼,举刀转向程轻卿,劈头砍来。
孟冠城连忙掉转步子,不免滞慢一瞬,其内一个大汉抓住此机会,钢刀砍下。
程轻卿见那亮锃锃钢刀直砍向孟冠城肩头,惊呼:“殿下小心!”
但孟冠城带着程轻卿难免有些束缚,避之已不及。
正当危机之际,另一大汉以刀鞘挥打孟冠城,一面喊道:“不可鲁莽!”
孟冠城尽承来力,脚步踉跄,避过钢刀。三个大汉蜂拥而上,以肉拳猛力将他打倒,一人缚住程轻卿,两人绑住孟冠城,随即挥掌劈下后颈。
程轻卿登时昏了过去。
*
程轻卿睁开眼,不觉打了个冷战,只见一间封闭的房室,血色黄昏透入铁栏高窗,映在室角一堆枯草上,满室诡谲。
程轻卿猛然觉得又回到监狱,不禁失声大喊:“殿下!殿下!”
空室寂然无人回应。
“孟冠城!孟冠城!”
终于门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别喊了!”
程轻卿长舒口气,还好,还好不是监狱。
那如今回想起来都令她发悚的地方。
程轻卿缓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和孟冠城被一群江湖人抓住了。
想着,程轻卿行到紧闭的木门前,斟酌着朝外问道:“大哥,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只听门外回道:“死了!”
程轻卿全身大震,如万剑攒心,颤声问道:“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你们杀死了他!”
门外之人听到里面声嘶力竭,悲痛至极,忙改口道:“姑娘你别急啊,俺是乱说的,是俺觉得这种妖子早该死了,随口一说的。”
程轻卿一听竟是骗她,不禁又惊有喜,惊的是这人怎么乱拿别人的生死开玩笑,喜的是孟冠城没死。
遂道:“那他去哪了?”
那人道:“嘿哟,姑娘别问了,总之没死,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光瞧那妖子好看,依俺二虎看来,妖子除了模样俊俏点,别的都及不上俺二虎。”
程轻卿无言,听他一口一个妖子,想来说的便是孟冠城了,遂问道:“他没受伤吧。”
那二虎道:“受伤?俺不清楚,他盗了俺们帮派的至宝,想来二当家会给他点苦受。”
程轻卿问道:“什么至宝?”
那人道:“就是北边……”
说到这里,门外忽有人打断他:“二虎叫你好好看着妖子的姘头,干什么还跟人家聊上了!”
那二虎憨憨道:“啊!幸好刘大哥提醒了我,差点就说漏嘴了。”
接而程轻卿在问那二虎,他都没有再回答她。
渐而明月初升,房室昏暗。
程轻卿在房中各处转悠许久,唯一的出口仅那木门,她只好放弃挣扎,坐到熟悉的干草堆上。仰面望向铁窗,眼看月上中天,清冷皎洁。
忽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程轻卿连忙看过去,只见两个大汉抬着一个遍身血渍的人入内,随意往地下乱丢,口里骂道:“妈的,嘴真硬。”
那人被丢在地下,没骨般瘫软在地。
程轻卿一瞧那苍白如纸的俊颜,墨发零散,忙过去扶起他,喊道:“殿下,你还好吗?”
孟冠城浑身动弹不得,任她动作,哑声道:“没死。”
程轻卿扶起他的肩头,发觉他如残废之人,浑身用不上一点力,程轻卿慌忙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孟冠城苍色薄唇轻轻笑了笑,道:“只是用了些药,卿卿无需忧心。”
程轻卿坐在地下把他靠在怀里,伸臂抱住,霎时刺鼻的腥血萦绕,更觉一股寒冷之感,原是孟冠城身上冷如玄冰,娇躯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冠城瘫软在程轻卿怀中,若是往日他是求知不得,但此时他中了寒骨散,不仅浑身冰冷,就连那骨头也是似浸在三九天隆冬中的刺骨寒水,时刻渗骨折磨。
他又遭了鞭打,声音无力道:“卿卿把孤放开吧。”
程轻卿抱着他浑身也发冷起来,听了这话道:“不放,我偏爱抱着殿下。”
孟冠城笑了声,饱含愉悦,道:“那你别后悔。”
程轻卿道:“后悔,为什么后悔。”她的意思是这个时候要和孟冠城同苦难,自然不后悔。
不觉又把手圈紧一份,给他些温暖,又问道:“殿下他们为什么抓你还折磨你?我问门口的二虎,他说是什么北边的至宝。”
孟冠城脸压在她的胸前,在刺鼻血腥味中,又闻到那股淡淡的奶香,回答道:“是也不是。”
程轻卿不明其意,正要详问,木门忽打开,进来一个精瘦的青年,端了两碗米饭并三样小菜并一碗鲜汤放在二人身前,不瞧二人一眼,在角落点上一盏油灯,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
孟冠城抬起低垂的长睫,眼角沾了血渍,长眸看着那消瘦男子离开,紧锁房门。
程轻卿早已饿得不行,她只以为这里不会给他们吃饭,就算有至多是碗稀粥,当下一见,不禁道:“这饭菜真丰盛,我还以为会和……”说到这里,她又止住话头。
孟冠城知道她想起呆在监狱的时候,不觉问道:“卿卿怪孤吗?那么久才去救你。”
程轻卿道:“为什么要怪殿下,殿下并没有义务救我。何况我还把殿下的腿弄伤。”
说着,垂眸看到孟冠城还要说什么,她并不想再提起那段日子。抢先转过道:“还是吃饭吧,我好饿了。”
说着,端起碗汤,手上顿了顿,转而放下道:“他们不会在里面放什么吧,殿下我们还是先不吃了。”
孟冠城道:“卿卿放心,这里的人都是英雄豪杰,不会干那种事。”
程轻卿摇摇头,道:“他们无缘无故打你,还给你下药,称得上甚么英雄豪杰。”
孟冠城道:“他们非有意为之,不过是因其中存了些误会。”
程轻卿听他一心为折磨他的人说话,不禁嘟囔道:“那就吃你的英雄豪杰送来的饭菜吧。”
说着,低头见靠在怀里的孟冠城薄唇苍白且干裂,复端起鲜汤自己抿了一口,等待片刻无不适后方喂给在孟冠城唇边。
孟冠城就着汤碗喝了半碗,便闭口不动,程轻卿以为快要喝到底了,拿碗的手更倾斜些让汤喂入。
不想那汤立时从他嘴角两边溢出,程轻卿登时心神一慌,以为这汤有问题,收回汤碗,急问孟冠城道:“你没事吧?”
孟冠城咧起沾着汤汁的嘴脸,笑道:“孤是想留着让卿卿喝。”
“谁要你喝剩的东西。”
程轻卿嘴上这么说,手上为他轻轻擦干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