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五个身着骑装贵女,身骑骏马出场,各列起点,一声令下纵马疾驰。
程轻卿和郭楚露两人自添乐趣,每场都会各押一位小姐赢,看得惊心动魄,欢呼连连。
程轻卿运气不大好,已连输三场,郭楚露笑嘻嘻道:“阿卿我又赢了,记得欠我三个簪子。”
程轻卿咬牙伸指戳她的额角,笑道:“记得了臭丫头。”
郭楚露道:“接下来你又猜谁呢?”
程轻卿往赛场起点望去,只见穆义薇身着艳红骑装,坐于红马,悠然入场。接而一匹毛片黑亮的黑马,缓缓行入,上骑一人,素衫丽颜,秀美绝伦,眼眸睥睨一扫,这等女主气场,自然是沈芷遥。其后又有三人入场,不过众人的目光皆放在沈芷遥身上,无人理会。
就连那高台之上的老皇帝,都眯着一双浑浊老眼紧盯着沈芷遥,啧声道:“遥儿都这么大了,出落得这般标致,想朕后宫三千佳丽,也无人可及,真是可叹。”
在旁的皇后脸色发青,想她与皇帝年少夫妻,何等恩爱,这些年他荒政纵欲,她以为已是昏庸极致,却做梦也料不到,有这么一日他连她侄女也想收入后宫。早已失望之极的心内又添一道寒霜。
又听皇帝问她道:“遥儿可曾许人家?”
皇后惨然笑了声,疲惫闭上双眼,哑声对在侧孟冠城道:“皇儿你说。”
孟冠城回道:“不曾。”口里在说沈芷遥,目光老忍不住总往场外围栏处飘,看粉衣娇憨,笑靥明媚之人。
程轻卿倚在围栏上,道:“我猜是沈芷遥赢。”
郭楚露道:“好,那我便猜穆姑娘。”说毕,脸上嘻嘻笑,又道:“阿卿除了簪子,我可不可以要别的?”大有再赢程轻卿一把之势。
程轻卿道:“两个簪子还嫌多。”言下之意,便是这场郭楚露输定了,会输一个簪子回来。
郭楚露道:“这般自信?”
程轻卿扬扬头,道:“你瞧吧!”
话音刚落,场上一声令下,五匹骏马如飞一般跑出,片刻间白衣黑马、红衣红马,掣电般远远甩来众人。
红马之上穆义薇凝神鞭马而驰。
黑马之上沈芷遥则神态淡然,手不挽缰,舞动金鞭,随着赛道一会而娇躯左斜,一会儿右斜,婉转蹁跹。
临至终点,双腿一挟,黑马疾奔甩开红马,马如黑云,人似白雪,刹那越过终点。
登时满场高呼喝彩,沈芷遥坐在马上,手执金鞭,娇躯挺立,如君王临世美眸扫过众人。
郭楚露道:“阿卿你赢啦。”
程轻卿虽然赢了,这回却欢呼不出,沈芷遥这般开挂操作意味着以后也会如此,她很担心她家在京都破城那场大难中能否安然躲过。
心绪纷飞间,到了男子上场,一番比试下来,自然比方才精彩纷呈,孟冠城毫无意外落败于蒋怀庭。
坚决押孟冠城的郭楚露,道:“好啦,最后一根簪子也输还给你了。”
两人押了半天,谁也没占谁便宜,却都很愉悦满足。
赛事结束,日当正午,撤去赛马场,在草原中摆上宴席,众人分列而坐。
程轻卿跟着程世文和冯氏来至西南角,坐于铺在草上绸绣牡丹团软垫,眼前置一填漆双龙戏珠纹宴桌,金碗玉盘,瑶觥琼盏。在场数百人,人人皆如此。
众宫娥捧菜端酒,奉上佳肴,两旁鼓乐声起,百十婀娜舞女鱼贯而出,袅袅至高台前翩翩起舞。
一时平阔草原上,丝竹齐鸣,笙歌燕舞,山珍海味,觥筹交错,好不奢靡。
至下午,皇帝领众能臣骄女往北狩猎。
程轻卿自然不在骄女之列,因着方才程世文说冯氏身子不爽,便先行回家,让程轻卿跟着郭楚露顽,待圣令让众人散了她再散。
程轻卿答应了,便同着郭楚露勒马在这座皇家苑中闲游,正行往一泓湖水欲要观湖色,忽有一小厮疾驰而来,对郭楚露道:“小姐,夫人寻你呢。”
郭楚露道:“可有说何事?”
小厮道:“未曾。”
郭楚露闻言,只好对程轻卿,歉然道:“阿卿,我不能陪你了。”
程轻卿笑道:“没事快去吧,别让伯母等急了。”
郭楚露不放心地又和她要游玩当心点,这才兜马回去。
送走郭楚露,程轻卿沿着委委曲曲的湖渠勒马慢行,入目湖光山色,富丽楼台。
程轻卿突然明白为何她爹爹领了这次采购木材的差事却没有一丝喜色,这些木材皆是用于皇帝兴建游乐行宫,劳财伤民,于社稷无一益处,但圣命又不得不遵。
程轻卿又想到今日春猎所使用度何等奢靡,那老皇帝全然是个亡国之相,怪道沈芷遥联通敌国后,京都迅速溃亡。
程轻卿一路看景胡思,行到一片树林前,正想勒听小青骢休息一下,忽地林中钻出一群尖牙黑鼠,吱吱席卷而来。
程轻卿暗道声:遭了!急勒小青骢,道:“快走!”双腿夹紧,不断催促。
怎奈小青骢马呆胆小,眼见那黑鼠来啃食马蹄,它慌成一团,马蹄乱舞,就是不跑。
程轻卿骑术本就不精,经小青骢乱颠乱舞,地下涌出更多黑鼠,尖牙生光,吱吱刺耳。
程轻卿急思掉下去定会被这群饿老鼠咬,整个人伏在马上,紧紧抱住马身,喊道:“笨马快跑啊!你跑了他们就追不上你了!”
不料小青骢非但不跑,越发癫狂,直欲把程轻卿摔下去。
眼见远处黑乎乎饿鼠不断涌来,那两颗尖牙令人生寒,程轻卿一个失神间,被小青骢猛力摔出。
被甩出的这一刻,程轻卿只觉时间静止,心里不断想着:没想到是穿越来喂老鼠的!
闪过百只老鼠然爬到她身上啃食的形景,程轻卿悚然闭目。
意想中的百鼠噬身没有来临,程轻卿只感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耳内听一到清脆鞭打之声。
程轻卿惊喜睁开双眼,孟冠城那张绝容盛颜,落入眼内,程轻卿欢喜道:“殿下!”
孟冠城纵马疾驰,远离鼠群,拧眉低头看向怀中的程轻卿道:“程轻卿,你能让孤省点心吗?”
程轻卿看到他眸内的担忧,不自在地动了动,歉疚道:“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料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老鼠。”语气十分诚恳。
孟冠城暗叹口气,又听她怯怕的声音道:“殿……殿下,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孟冠城见她这回可算是没把他直接推开,双手挟在她腋下抬起,让她翻转了个身,坐在他身前,两人共骑一马前行。
程轻卿弱弱道:“不……不是这种放下。”
孟冠城道:“和穆义薇能坐得和孤就坐不得?”
程轻卿听他语气里满是恼意,暗暗吐舌,不敢再惹他不高兴。遂扯了别话道:“我的小青骢被咬死了吗?”
孟冠城语气焦躁道:“没有。”
程轻卿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哪里又惹着这尊大佛,遂闭言不语。
程轻卿犹如背后有块赤红烙铁,挺直身躯尽量不让自己碰到。
白马行在秀丽山水间,程轻卿却无心赏景,只浑身不自在得度秒如年,老感觉后面的人在生气,又拿捏不准他生气的原因。
是因为她又劳烦他相助一次,还是她想下马离他远些,如果是后者那便有些麻烦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冠城声音恢复清冷,道:“程轻卿,孤问你一事。”
程轻卿见大佛终于打破奇妙的气氛,连连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殿下你问吧。”
孟冠城道:“你是见到孤惶恐些,还是见到蒋家公子?”
程轻卿脱口道:“谁啊?”继而反应过来道:“蒋怀庭是吗?殿下。”
问毕,程轻卿只听身后声音阴沉:“是。”
程轻卿道:“为什么这么问?我跟蒋公子不熟啊。”她已经忘记昨日为了来历不被人深究随口打的哈哈。
孟冠城道:“是吗?孤觉得你挺想与他交攀一番。”
原来今早高台与马场相距不是甚近,孟冠城只看到程轻卿目光从始至终放在蒋怀庭身上,面容痴痴。却不知程轻卿那是在发呆。
当下程轻卿自然听得莫名其妙,道:“我哪敢啊。”您这尊大佛都够让人头疼的了。
孟冠城道:“嗯?便是他比孤让你惶恐?”言下之意,便是问程轻卿哪个更俊美些。
程轻卿既不知他误会了,又忘了昨日随口扯的胡话,自然摸不着话意里的头脑,当下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一个是女主的男人,一个是女主想弄死的男人,这让我怎么说嘛。
秉着优秀传统文化的中庸之道,程轻卿回答道:“两个都惶恐行吗?殿下?”
孟冠城见她还带商量的,心头更恼,道:“你觉得呢?”
程轻卿叹口气,这人怎么跟小孩似的,这么难哄,又仔细分析了一番:如果从让她翘辫子的速度来看,明显沾上女主的男人让她翘辫子的速度更快些,由此可知,蒋怀庭让她惶恐些。
当下回道:“大约是……蒋公子吧。”
话音未落,缓缓而行的骏马忽飞驰而去,程轻卿没骑过这么快的马,吓得身子往后缩了缩,贴到后面之人只觉那身滚烫异常,想回头看又感觉后面是张黑脸。
没错,孟冠城生气了,程轻卿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