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人面色一僵。
钿玉怯生生地抬起一双眼,也朝身前的女子望去。不一阵儿,又将双手举起。
月色落下,少女手腕间似有伤痕。
朝羡愤愤:“无端责罚钿玉、欺辱萧美人,还妄图谋害王嗣——夏美人,臣所言,可有半句不实?”
少年声音坚毅,眸光更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直直朝赵、萧二人剜来!
夏美人“扑通”一声跪下。
流苏穗子在眼前晃了一晃,将月色打得七零八落,陈王逆着月色,一对眸沉沉垂下,双目之间情绪晦暗,眉宇之上竟有......隐隐的杀意。
赵夫人的心“咯噔”一跳。
“大胆!”
她突然指向地上跪着的夏美人,“你、你怎么敢给萧美人灌避子汤?!”
“姐姐?”
“住嘴!”水芙裙裳的女子突然变了面色,跪在地上的夏美人一愣,抬眼时,恰恰撞上对方递来的眼色。
陈王就站在她的身后。
赵夫人双目微凛,转头望向傅青颐。
“王上!今早妾身是唤了夏妹妹与萧妹妹来。妾身想着,大家都是一个宫里头的人,互相熟络了日后也好有照应,却不知晓那是碗避子汤啊王上!”
朝羡亦是凛声:“这么说,倒是夏美人一人逼着萧美人喝下这避子汤咯?”
赵夫人望向陈王,眼中似有惊惧,亦有泪光盈盈。
后宫的女人都生得好看,是蜜罐子里养出来的花儿,被家族、奴仆呵护得娇嫩鲜艳。让人只望上一眼,便觉得心肝儿一颤,我见犹怜。
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王上”,陈王侧首,迎上女子双目。
神色却是未动半分。
“此事,都是夏美人一个人的主意!”
钿玉急了:“怎么会是夏美人一人的主意,奴婢亲眼见着——”
不等小姑娘反驳完,忽然听到一声:
“钿玉。”
开口之人,正是方才一直缄默不语的萧姬。
钿玉一愣,不明所以,却还是止住了声音。
萧姬的声音很轻,她的面色亦是柔缓。方才几人在对峙时,她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仿佛这件事从头到尾与她没有丝毫的关联。
见她开口,众人转过脸去。
只见她的眸光轻缓,平淡地落在赵夫人的脸上。
萧姬未开口,却如此清晰地看见赵夫人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变得苍白。
她在害怕。
树影落在萧姬的衣裙上,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身前女子的眉目,清楚地审视着对方眼中的神色。
一点点地,
一点点地。
紊乱、慌张......
萧姬忽然一笑。
她与赵夫人身量相当,往日碰面都是平视,而如今,对方却微微仰着头、仰视她。
美人慢条斯理地垂眸,静静打量着赵夫人。萧姬唇角的笑意恬淡,眼中隐隐有思量。
对方这是在,向自己求饶么?
她敛去笑意,转过身,迎上陈王目光。
月辉袭下,落在她乖顺的乌发上,美人声音婉婉:“王上,不关赵姐姐的事的。”
赵夫人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
萧姬站在陈王身侧,男子目光垂下,望向少女时,原本凌厉的神色竟变得有几分柔和。
傅青颐又如何不知对方的玲珑心思,只是有些惊讶:“真的么?”
只定夏美人一人之罪?
少女仰面,轻轻点头。
夏氏已跪在地上,瑟缩不已。
转瞬间,便听陈王道:“夏氏意图谋害王嗣,大逆不道,心肠歹毒即日——褫其封号,打入冷宫。”
“王上!”
只一声,地上之人猝然发出一声恸哭。赵氏唯恐此事也将自己牵扯进去,忙不迭朝身后指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着王上的话去办?”
夏氏哭天抢地地被人拖走,赵夫人惊魂犹未定,心惊胆战地朝男人唤了一声:“王上......”
陈王神色恹恹,摆了摆手。
“都退下罢。”
“......喏。”
赵氏抚了抚胸口,方欲撤下,又听到一声:
“萧姬一人留下罢。”
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待人都走光后,陈王的面色似乎才缓和了些。少女仰面,一双眼静静地凝视着她。
平淡无波。
她就这般孤身一人地站在这里,安静、恬淡,目光中没有多余的欲望,就这般不争不抢。
玄青色的袍子被风吹得微摆,他的心思亦是飘摇。
“身子不舒服吗?”
少女点点头,而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晚上用完膳后一时头晕,劳烦王上挂念,妾身的身子已经好许多了。”
他轻轻“哦”一声,又想起方才的事来。
“你方才......”
“王上是不是要问,妾身为何不要王上去定赵夫人的罪?”
诚然,男子点点头。
萧姬抿了抿唇,眼中似有一层薄薄的笑意,“王上呢?若是妾方才同王上说,夏美人是受了赵夫人的指使,王上还会责罚赵夫人、也把她打入冷宫吗?”
果不其然,陈王面色稍稍一顿。
头顶一袭皎皎明月,女子的眸色也如月色般清明温柔。
候了半晌,男子还是无言,美人又是缓缓一笑。
笃定而道:“王上不会。”
陈王抬眸。
“夏氏只是一介美人,家族出身都不高,而赵夫人却是灵川赵氏一族的长女。换言之,罔论赵氏,她身后还有李氏一族,不到万不得已,王上不会动她。
“王上,您登基未久,前朝势力又甚是稳固。王上不是不敢动,而是不能动。”
她的声音轻悠悠的,恍若一道风,卷起了男子眼底的墨色。
萧姬温柔上前,“所以王上,您要委屈妾身。”
傅青颐的眸光微微一晃。
“因为妾身身后没有势力、伶仃无依。即便妾说了,今日便是赵夫人要给妾灌避子汤——或许更甚,哪怕有一天她们要除掉的并非妾腹中胎儿,而是妾的命,她们逼着王上要妾死......”
不等她说完,男子忽然上前,止住了萧姬的话。
“别说了。”
他伸出手,轻轻压在少女唇上。
“你不会死。”
“妾会,”萧妧唇上是鲜艳的口脂,些许染在男子的指腹上,女子张了张唇,忽然咬住他的指尖。
男子身形随之一顿。
她道:“妾会死,有一天,妾会离开王上。或是被送去楚国,或是被送去燕国,或是......”
萧妧眼中的光亮一暗。
“或是,永远地离开王上。”
晚风拂过,月色落在她清澈的眸中。傅青颐看得心痛,连忙又将手指抽出,将她的唇死死按住。
“不会,”他坚定道,“寡人说不会,就是不会。”
“你不会离开寡人,无论其中有何人在阻拦。”
口脂的颜色鲜艳而魅惑,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寡人发誓。”
他忽地一垂首,轻轻咬住女子双唇,声音也变得有几分低沉。
“谁若是拦,寡人便贬了他;谁若是想要你的命,寡人就先要了他的命。”
男子双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将那一抹艳色慢慢吞噬干净。
萧妧微怔。
又闻他坚定而道:
“寡人保证,寡人不会让你再颠簸流离,不会让你再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傅青颐的语气逐渐加重,嘴上的力道也一寸寸、愈发加重。
萧妧吃痛,轻轻“嘶”了一声。
趁着她吐息的瞬间,他突然一下子侵入。萧妧还未来得及反应,对方竟一下子侵.占了她的唇齿。这一回,他的动作不似先前那般青涩,反而还带了暴躁的气息。女子骇了一骇,转瞬间便闻到一阵血腥味。
他竟......
把她的唇咬破!
萧姬惶惶往后退了半步,陈王又岂肯饶过她,紧紧地逼着她,直到她的身形完全抵在树干上。
肩头一沉,他又按住她的肩膀。
她的呼吸发乱,眼中似有惊惧之色,想一只误入了密林的小鹿,看得人心头发软。
没来由的,他的眸光又一寸寸柔软了下去。
傅青颐捧起少女的脸,借着月光,他完完全全地看清了自己在她唇边留下的痕迹。美人的下唇微微发肿,唇边更是蹭上了一些口脂,鲜红得不成样子。
一红一白,与她莹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子眼中却无任何歉意,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少女的脸颊,一点点地、轻轻地,让她抵在身后的树干之上。
忽地一道夜风吹过,树影舞得妖冶婆娑,直直照入陈王眸中,映得他的目光隐忍地晦涩。
少女楚腰纤柔,身形娇软。
他心思如潮。
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再次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嘴唇。
“以后不许再说胡话了,知道了吗?”